“王侍衛莫怪,我確實有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幫忙,但……”她看著王朝遜,眼神清明。
王朝遜點頭,他明白少主的謹慎,這是好事,這黎京剛立新朝,表麵上波濤已經平靜,但背地裏仍是波雲詭譎。
見他點頭,顧雲杳這才收斂了臉上的笑意,鄭重的說,“你幫我把這東西送到剛才我說的舞姬手裏,記住,一定要親手交給她,待她看完後再拿回來,她若問,你便說一概不知。”
顧雲杳把手裏捏著的東西遞給了王朝遜,這是璿璣樓主的信物,她原本打算讓它就在浮遊宮外的花枝下長埋,可這一步走出,怕是再無可能了。
欲遠集而無所止兮,聊浮遊以逍遙,終究都是個夢而已,前世的自己無法實現,如今的自己,怕也難以實現。
顧雲杳心裏想,做個遊手好閑逍遙自在的人,怎麽就那麽難?
目送王朝遜離開,她返身往大殿裏走,卻不經意看到端王玉非寒正站在偏殿的門口,雖然不是看她的方向,但還是讓顧雲杳的心猛地一跳。
他來了多久,又看到了多少?
“怎麽,見到本王很驚訝?”玉非寒剛剛出來門便看到一人離開,看背影服飾,竟然還是宮中禁衛,這顧家小姐還真是讓他時時有驚喜。
顧雲杳抿唇一笑,那笑顯得有些怯生生,步子慢移到了玉非寒麵前,朝著他施了一禮,“雲杳見過端王殿下。”說罷,頷首往側門裏走,卻被玉非寒叫住了。
玉非寒也不動,就背對著顧雲杳不鹹不淡的問了一句,顧家的小姐第一次入黎京,怎麽就認識了宮中的禁衛,隻一問,他便不疾不徐的離開了,獨留顧雲杳一人在原地皺眉。
玉非寒到底是看到了,不知道王朝遜會不會有麻煩,長舒一口氣抬腳進了大殿,不管如何,她不會因為自己這一點私事連累別人。
落座後,許靖容一直也沒問東問西,隻一個勁兒的往她碗裏夾菜,惹得旁人頻頻側目,但許靖容不管,她隻要自己女兒不餓著,別人什麽目光她不在乎。
顧雲杳一直笑著慢條斯理的吃,也不阻止許靖容,直到大殿中響起一陣異域悠揚的樂聲,她才婉言告訴許靖容她吃飽了。
柳輕盈的出場一向都很華美,這一次也不例外,不過明顯人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若非是這支柳絮舞她早就爛熟於心,怕是會頻頻出錯。
顧雲杳看著在殿中翩翩起舞的柳輕盈,深吸了一口氣,看來王朝遜把東西給她看了,那今日的意外就定然不會發生,不過,既然讓柳輕盈知道了她的存在,那葉無心和曆壹銘,恐怕也會很快找上門來。
她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眉心,再加上念婷,這四大魔王聚集在一起,簡直是要把人鬧死,她上輩子被折磨了一輩子,重生了還得受著,真是作孽啊。
柳輕盈手臂揮動身姿輾轉飄飛間,眾人的眼睛都直了,哪怕是高高在上正襟危坐的玉戎,也有一瞬間失神,怪不得天下人都為她著迷,這樣的女人確實足夠勾魂。
然而被眾人癡癡望著的人卻沒回應任何人,倒是把目光落到了此刻正微微蹙眉,一臉苦大仇深的一個小姑娘身上,她的眼神和表情似曾相識,但容貌卻是她不認識的。
柳輕盈看了幾眼,那人抬起頭衝她淡淡一笑,那眼神裏的波光令她猛地心下一驚,是她?怎麽可能,傅雲死的時候,曆壹銘和葉無心都是親眼看到了,那兩人還因為無法救人受了她的怒火。
不可能的,絕對不是她,那這小姑娘是誰?
她身姿妙曼的在殿中一轉,做了個蓮花盛放的舞姿後緩緩收攏,這一支柳絮舞也就臨近尾聲了,卻突然,柳輕盈的身體再次舒展,竟是又舞了另外一支。
她想幹什麽?顧雲杳的眉皺的更深,卻見柳輕盈忽然朱唇輕啟唱了出來,顧雲杳記得這支曲子,是她剛認識柳輕盈的時候她唱給她聽的,說是她家鄉民謠,而這首民謠如今也就她一個人知道了,因為家鄉早已不存在。
當時她還是隨軍的公主,一身男裝顯得格外瘦弱,雖然吃的不錯,但仍是麵黃肌瘦,還被柳輕盈嘲笑過不像個公主,更不像個女人。
顧雲杳盡量讓自己麵帶微笑聽完看完,一曲罷了,柳輕盈不著痕跡深深看了她一眼,對帝後一禮後翩然離開,直到這時,大殿的眾位才回過神,有人不自覺的拍手說好,全然忘了帝後還在此。
之後的半個時辰裏,顧雲杳都默默的坐在桌前,隻偶爾跟許靖容說兩句話,或是看看對麵兩位哥哥的情況,便也再不動作。
等晚宴徹底結束了,顧雲杳便挽了許靖容的手,儼然一副小女孩的姿態求著她快些離開,頓時那些想要跟許靖容一道說說話的夫人們,也都不好再挽留。
顧雲杳知道,按照以往皇家慣例,晚宴結束後會有半個時辰可以逗留宮中,這也是這些貴婦們樂意的,因為可以與想說話想套近乎的人走到一處單獨說上幾句,宴席之上畢竟不方便。
“娘,你跟蘭姨說了沒?”走出幾步後,顧雲杳問許靖容,後者這才恍然想起來,搖搖頭,連忙要往回走。
顧雲杳卻站在原地不動,“娘,那你去,我在前麵的亭子裏等你。”來時她們就在那亭子裏休息過,許靖容倒也不陌生,便也點頭答應了。
看著許靖容遠去,顧雲杳才回身看向從樹蔭裏走出來的王朝遜,他把手中握著的東西遞還給顧雲杳,又欲言又止的看著她好半晌。
“想問這東西的來曆?”顧雲杳接過東西,不在意的問了一句,王朝遜立刻低頭道不敢,但眼神明明還是帶著疑惑。
那東西他在送過去的路上看了,用的是上好的紅玉雕琢而成,是一隻鳳凰,那是皇室才能用的圖案,怎麽會在一個不過十二三的小姑娘手上。
而且王朝遜還調查過,在這之前,主人和少主根本沒有離開過江南鄉下,來黎京也都是第一次,但看她的樣子似乎對這裏極為熟悉,根本不像是第一次來,倒像是在這裏住了幾十年的樣子。
“我不喜歡拐彎抹角,王侍衛也不必彎彎繞繞。”王朝遜是個忠心的人,至少現在是,所以她也不想就此失了此人的忠心。
王朝遜思索片刻,終是開口問道,“少主,那紅玉上雕刻的可是鳳凰,你……”他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意思,隻能期望顧雲杳能明白。
“是,此為皇家之物,是我師傅轉贈於我,才到我手中不過數日。”她在取出這枚凰令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說辭,所以,此刻說出來表情和語氣都自然的不能再自然。
王朝遜點頭,看來少主的師傅不是個尋常人,竟然能拿出這樣的令符來,還能輕易送予少主,“多謝少主解惑,少主和主子回來的消息屬下已經通知九黎主事,她會很快想辦法與主子見上一麵。”
顧雲杳挑眉,既然解了旁人的疑,那是否作為回報,也解了她的疑?
“九黎究竟是做什麽的?”她問,語氣裏很是疑惑,似乎這疑惑已經壓製了很久,這會兒終於是問了出來。
王朝遜訝然,“少主不知道九黎?”他很驚訝,許家暗衛分兩部分,暗符為九黎令符,明符為九尾令符,想要調動整個暗衛,必須兩枚令符合二為一。
把許家暗衛的情況大致跟顧雲杳說了一遍,等明白了九黎是暗符直接統管後,她把脖子裏掛著的玉兔提了出來,“既然擁有暗符為九黎之主,那我便下了這第一道命令。”
看到暗符的一瞬間,王朝遜立即跪了下來,他當暗符還在許家小姐手裏,沒想到竟然已經給了少主子,哦,不,是主子。
“屬下先前冒犯,還望主子恕罪。”王朝遜心下忐忑,才為主子辦了一件事就對主子起疑,這可是大不敬。
顧雲杳親自將他扶起,她不過十二三歲的孩子,扶起一個大男人略顯吃力,“王侍衛,你還是別動不動跪我了,我這單薄的力氣,可實在扶不起你第二次。”
王朝遜不好意思的應聲是,剛要張嘴問顧雲杳第一道命令是什麽時,不遠處細細碎碎的傳來了腳步聲,他看了一眼顧雲杳,後者微微蹙眉,“讓九黎主事來找我,你先退下吧。”
點頭應下,王朝遜快速朝著另一邊閃去,他才剛走遠,從顧雲杳身後走出幾個人來,赫然就是在禦花園裏圍了她看笑話的幾位小姐。
領頭的還是倪安柔,才看到顧雲杳一雙秀眉就皺了起來,繼而看了一眼身旁的顧芯眉。
顧雲杳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轉身權當沒看見這些人,緩步往涼亭裏走,算算時間,許靖容也差不多該回來了。
她是懶得理會這些人,可不代表別人就想放過她,顧芯眉第一個怒了,衝到涼亭裏已經坐下的顧雲杳麵前,一手指著她的鼻子就怒道,“別以為你在大殿上害我我不知道,我告訴你顧雲杳,在顧家我娘才是主子,我早晚要讓她把你們趕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