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木階，昭明便拜別了祝月神官，伴著夜鍾的聲音，往莫蓮家的方向而去，不知道他們都回來沒有？
院門口的燈籠木下，一高一矮兩個身影，一站一蹲，潮南長身玉立，站在燈籠下，容貌在燈燭中顯得更為出眾，像一幅畫一樣，可惜了，腳邊那個苦著臉的，完美的破壞了這樣的場景。
潮南低著頭，看著應缺鼓著腮幫子，時不時抬頭看看，像是特意在等什麽人。
昭明道：“是在等我？”
看到昭明抱著貓回來，潮南嘴角浮出一抹笑容，應缺站起來，點了點頭，望著他。
“等我做什麽？”
“我……我.……抱歉……今日是我不對，我不該那麽對小玉的。”應缺低下頭，語氣陳懇。
昭明默默聽他說完，摸著已經睡著的小玉的頭，隻淡淡的回道：“你知道就好。”說完便擦身而過，進了院子。
應缺有些摸不著頭腦，眼睛瞅著潮南，這算是？原諒他了還是沒原諒啊？
潮南揉了揉他的腦袋，“沒事了，進去吧。”
燈籠木上的燈籠被熄滅，在一片黑暗中，燃起篝火，烈酒的香味飄遠，獵隊的男人們圍坐在篝火邊，手邊必定會一個酒碗，這是他們的盛會，善舞的姑娘換上繁雜的舞裙，在火焰的映照下，旋轉得像是一朵盛開的花，為舞姿傾倒的男人高聲叫著姑娘的名字，為她喝彩。
父親坐在人群的最上端，膝上放著寒石劍，手裏端著酒，莫蓮坐在他身旁，和他一樣飲著酒，烈酒入喉，便是一股灼人的熱度從胸口擴散開來，她隨意用手背擦了擦嘴邊的酒水，這樣的場景，她有多少年未見了。
狩獵日的前夜，族中的獵隊，和獵隊以外的獵人們，都會來參加。
冬元日結束後，後麵三日則是漠族的狩獵日，這五日的好天氣會讓許多獵物出洞覓食，是難得的收獲日。
莫蓮望著身旁的父親，他一直是獵隊的隊長，因為他是漠族最好的獵人，有鷹一般銳利的眼睛，豹一般強大的力量，像狐一樣機敏，是她的驕傲，也是漠族的驕傲，他不應該被困在這裏，他才是真正該展翅翱翔的雄鷹。
暉林好像察覺到女兒的視線，轉過頭，看見莫蓮正盯著他，大手拍了拍她的腦袋，溫和道：“想什麽呢？”
“在想，那神泉是不是真的有用？”
暉林在族中找了幾位壽命將盡的族人，他們手背上的紅線已經幾乎走到盡頭了，隻是在安靜的等死了，暉林向他們說明泉水的作用，幾人紛紛表示願意一試，當夜便飲下了泉水，不知道現在如何了。
暉林安慰她道：“如今才過了四天，你也不要太過著急。”
莫蓮點了點頭，道：“父親，狩獵日萬事小心，我和母親等你回來。”
聽著莫蓮的叮嚀，他嘴角浮出一抹笑容，“嗯，知道了。”
晨鼓
還未響起，父親已經備好行裝，腰間時依舊掛著那柄寒石劍，背上是他常用的烏黑大弓，莫蓮和母親站在門口，看著父親離去的背影，他回頭衝兩人揮了揮手，拉長的影子消失在了眼前。
狩獵日，族中的青壯年幾乎都走了大半，他們要在三日內盡快獵到足夠的獵物，等入了冬季，雪季會一直持續到明年的春天，風雪會比現在更嚴重，能夠打獵的日子會大大減少，許多族人都會選擇在雪季之前儲備好食物，而狩獵日是最好的時機。
莫蓮在家中待不住，背上銀弓，也想出門去，看能不能獵到什麽東西回來，但是母親好像不放心她一個人出去。
應缺和潮南一致表示自己不太願意出去，昭明高冷道自己身體不太好，就不參加這種危險的活動了，最後就隻有顏青了，他倒是沒說什麽，反正對他來說，什麽都像是無所謂的事情。
兩人出了門，應缺其實也很想去來著，但是吧，很明顯他也摻和不進去，和潮南待在一起發黴，後來又在村中閑逛的時候遇到了祝月神官，他本來還奇怪呢，祝月神官怎麽不在月神廟待著呢。
祝月神官邀請兩人去家中做客，應缺才得知原來冬元日之後的三天被漠族稱為狩獵日，但是對於大寒山的其他生靈來說，是朝拜日。
不管是生活在山穀中的鹿，還是山洞中的狼，或是天上的雪鷹，到了這一天，都會自發的前往月神廟前，而且狩獵日的狩獵區，是絕對不能在月神廟附近的，如果有人射殺了朝拜的鳥獸，便是瀆神之罪，會受到最嚴厲的處罰，被漠族除名，放逐出望月痕，最後淒慘的死在外麵。
而看守神廟的神官會在這三日離開月神廟，到望月痕下落腳。
祝月神官的家在石壁附近，便是當初他們看到那副畫的地方，屋中簡潔卻很幹淨，隻有床榻和書桌，祝月神官說自己一年隻會在這裏住上三天，她一年當中，幾乎所有的日子，都在月神廟。
應缺和潮南一人捧著一杯雪蓮茶，應缺一手捧著茶，一隻手好奇的翻動著桌子上的舊書，掃了幾眼書上的內容，道：“祝月神官，這都是關於月神的記錄嗎？”
祝月神官看著他手上的書，道：“不全是。”
“那還有什麽？”
“還有月神離開之後月梯的記錄，當時的象河長老對望月痕的推演，月神廟的建造，冬元日狩獵日和月神祭典的建立等等，當時大寒山上還沒有商隊來往，沒有紙筆，所以盡數都刻在月神廟的石壁上，由接任的神官，將年久看不清的地方重新刻下，等到大寒山上有商隊願意來交換之後，才將那些牆上的字跡轉謄到紙上，但是有的地方卻是因為時間太久了，字跡模糊，所以便缺漏了，有些記錄都是不全的。”祝月神官如是說道。
應缺看著手上的字跡，念道：“懷幽在心，故而落，藏於，何為。好奇怪啊？這是在說什麽啊？”
祝月神官拿起他手上書，看
了一眼，道：“你倒是挺會找的，一拿就是本最久遠的記錄呢。這本是初代侍奉過月神的，現在被稱為神官的漠族人記錄下來的，也是缺失最嚴重的，那麵石壁被侵蝕的幾乎分辨不出字跡，在後續的人轉抄之中，遺落了大半的信息，就隻剩這幾個字了。”
“侍奉過月神的人？”
祝月神官點頭道：“當時月神在雪地裏被族人發現，將她帶回了居住的地方，照料她，應該是當時侍奉過月神的人記錄下來。”
“那月神為什麽會出現在雪地裏？”應缺好奇問道。
祝月神官搖了搖頭，“神明的事情，我們又怎麽會知道呢？而且，時間已逾千年，之後的歲月中，再無人得見過當年的月神了，隻有望月痕和月神廟，告訴我們這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
“那她美麗嗎？”
應缺聽得最多的就是月神的仁慈和善良，他還挺想知道這位傳說中善良的女神好不好看呢，畢竟是神明，長得總不會對不起人吧。
“這.……”祝月神官也是第一次聽見有人問這個，愣了幾秒鍾，“等我找找啊……”連著翻了幾本書，有關月神的記錄她都背的滾瓜爛熟，但是好像沒有人寫過月神的外貌呢。
“沒有人知道她長什麽樣嗎？”那尊月神像實在模糊的不像樣，除了能看出是個人形五官，也說不出什麽美貌不美貌，見祝月神官那略吃驚的樣子，看來她也不知道呢。
“大概是沒有人敢褻瀆神明的尊容，所以記錄也不曾有過，而那神像，似乎是初代神官定下來的。”
也許是初代神官知道月神並不願意讓人得窺真容，所以才有了那樣一尊模糊的神像，似乎這樣才能說得通吧。
應缺暗想，月神是神明，大概不會長得跟普通人一樣吧。
潮南靜靜的聽兩人說著月神，也不插話，他想起那日見過的巨大神像，若是按照那五官描摹下來，大抵就是個清秀的女子樣吧，不過他也不好在祝月神官麵前說這樣的話，畢竟這是人家漠族尊重的神明。
原本應缺也叫了昭明，去應祝月神官的邀請，但是昭明說自己不太想去，於是來的人就隻有應缺和潮南了。
昭明在他們兩人走了之後，才出門，他頂著小玉上了望月痕，外麵天氣晴好，繞開巨石，雪地裏留著一行行腳印，大概是打獵的漠族人留下來的。
他向著漠族人留下的腳印的反方向走去，在這三日的狩獵日中，漠族人是絕對不會前往月神廟，而他要去的地方，就是月神廟。
之前他攛掇應缺讓莫蓮帶他們前往月神廟，本來他隻是疑惑，現在心中卻確定了一件事，一件無比重要的事情。
還未到看到月神廟建造的山壁，頭頂的藍天，已經看到盤旋的鷹鳥，他來大寒山這麽久，第一次見這麽大規模的鳥群，低頭，不遠處白色的雪地上，跑過幾隻雪兔，空中還飛著雪鷹，這是不要命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