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黃亭巷，應缺才感覺到眼眶的刺痛稍微減弱了，緊緊握著莫蓮的兩隻手稍微鬆了下來，他大概是遇上了最能克製他能力的惡靈了，在那片黑暗襲上眼眶的時候，阿寧在腦海中高聲的示警還不斷回響在他耳畔，現在甚至連身體內的阿寧都感覺不到了。
莫蓮扶著應缺，匆匆忙忙離開，她也不知道應缺到底發生了什麽，隻是他說的那麽嚴重，恐怕情況是真的不容樂觀了。
離了黃亭巷至少有了三四條街，莫蓮才扶著應缺在一個牆角坐下，看了看四下無人，才開口道：“應缺，怎麽了？”
應缺摸著眼睛，顫抖道：“我怕是遇上克星了，這雙眼睛現在看不見了，現在體內的靈物的也聯係不上了，可惡……”
莫蓮也有幾分愕然，怎麽可能呢，隻要玉印在，就不可能發生這種事情，“你轉身。”應缺轉身，莫蓮撩起他後頸的頭發，兩指按著玉印所在之處，查探著玉印，指尖下的皮膚泛著微微的光，麵上卻是流轉著一層淺淺的灰色。
這到底是什麽東西，莫蓮指上凝著靈力，卻是怎麽都驅不散這層髒東西。
“算了，還是先回去吧，也許昭明會有辦法。”
莫蓮頹然放下手，應缺轉過身兩隻手抓著莫蓮的手臂，“走吧，先回吧。”兩人起身回百明客棧。
兩人的腳步聲踏在木階上，即沉悶又沉重，屋裏兩人聽見腳步聲，顏青打開門，看見兩人的臉色，覺得有些奇怪。
莫蓮隻覺得渾身沉重，連歎口氣的力氣都沒了，把身邊的應缺推了兩步，應缺把一雙手移到顏青的胳膊上，顏青瞧了他兩眼，沒說話，帶著他進了屋。
應缺步子邁得極小心，便是顏青這樣的人也瞧出來了，眼神不斷的掃過他的眼睛，應缺摸著桌子，腳下小心的踢著凳子，才慢慢的坐下，這樣的動作便是傻子也看出來了。
潮南有些猶疑的問道：“應缺，你的眼睛？”
應缺一隻手搭在桌子的邊緣，另一隻手摸了摸眼睛，有些難堪的笑道：“一不留神著了道……”
莫蓮有些疲憊的落座，揉了揉額角，真沒想到今天的事會有這麽大的反轉，開口問道：“昭明回來了嗎？”
說起昭明，潮南伸手摸了摸自個空空的懷抱，少了那個可愛的小家夥，“昭明不久前回來了，在房間裏，要不要我去叫他？”
“那就拜托潮南了。”
潮南腳步輕快，轉頭去敲了昭明的房間，開門的昭明看到潮南臉色就不好了，問了句幹什麽，潮南盯著他肩頭的小玉輕笑一聲，昭明捂住貓頭不讓它看，潮南收回目光道：“莫蓮他們找你。”
昭明放下擋住潮南目光的手，跟著潮南去了顏青的房間，昭明落座在莫蓮旁邊，把肩上的小玉抱到懷裏，看著屋裏一群除了潮南都有些垂頭喪氣的人，尤其是應缺，垂著頭像是受了大委屈的樣子。
“你們這是……什麽情況啊？.……個個都喪成這樣了？”
難
得聽見昭明會關心自己，應缺低著頭嗤笑了一聲，昭明輕輕敲了敲應缺圓圓的後腦勺，“真是稀罕啊，你們找我什麽事？”
應缺也感覺到昭明的力道，頓時覺得有些委屈了，沮喪道：“我的眼睛.……看不見了……”
昭明聞言，一隻手抬起應缺的下巴，湊近了細細瞧著應缺的眼睛，應缺有些不適的眨巴了兩下眼睛，但是他還是很明顯瞧見了一些東西，鬆下手，靠著椅背，摸著懷裏小玉柔順的毛，掃過坐在他對麵的莫蓮和顏青，道：“說說吧，這是遇到了什麽？”
莫蓮抿了抿嘴，沒有開口，顏青一如既往的沉默著，應缺得了昭明的話，此刻才像是有人罩著一般，絮絮叨叨的和昭明說起他在黃亭巷做得那個夢。
昭明摸著下巴道：“我還是第一次聽說能把神之眼覆蓋的能力呢？有意思，有意思.……”
應缺委屈的摸著眼睛，“要不是阿寧提醒，我怕是連醒都醒不過來了，真不知道那是什麽手段，怎麽會這麽危險？”
“話說你在入夢就一直盯著那副畫？”
應缺點了點頭，他確實是一直盯著牆上那副畫，昭明臉上的表情確實變得有些耐人尋味。
“嗬，當真是我瞎了眼，在我眼皮子底下犯了那麽多案，真是有恃無恐啊……”
突然冒出幾句沒頭沒腦的話，莫蓮細細回味一下，臉色也瞬間變得煞白，有些猶疑的問道：“難道真是他？”
“難道還會有第二個巧合嗎？”昭明反問道。
兩人這麽打啞語的說了幾句似是而非的話，餘下幾人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應缺更是奇怪，不是在問他的事嘛。
莫蓮一隻手緊緊扣著桌子，今日在黃亭巷，她簡直像是撿了一條命回來，真不知道是該感慨自己命大，還是該說是那惡靈放過了她和應缺，真是想起來背後就一陣一陣的冷汗。
應缺看不見他們的表情，隻能聽他們說話，滿室寂靜讓應缺有些難受，他開口問道：“你們說的是誰啊？”
昭明譏笑道：“還能有誰？自然那位犯下案子的殺人者了。”
在座幾人怕是除了莫蓮無人明白昭明這憑空而來的怒意，好在應缺瞧不見了，安分了許多，顏青也不是多話的人，被昭明針對的潮南，安安分分的低著頭，似是不明白昭明話裏話外的意思。
莫蓮有些擔憂的指著應缺的眼睛，問道：“應缺的眼睛，你有法子能治嗎？”
“隻要除了那惡靈，自然就會恢複的。”
“那今晚就動手吧，此事宜快不宜慢。”
昭明沒什麽異議的點了點頭，應缺聽得雲裏霧裏，腦子裏一坨漿糊，顏青敲了兩下桌子，問道：“去哪？”
莫蓮麵色凝重道：“黃亭巷。”
顏青問道自己想要的東西了，便起身去收拾東西，一旦決定動手便代表著今晚會有一場大戰了。
應缺看不見隻聽見顏青問了句去哪，莫蓮說了去黃亭巷，他就不問
因果的去收拾東西了，這真是讓他頭疼。
昭明抱著貓也晃晃悠悠的要出門了，潮南緊跟著幾步，昭明斜了他一眼，也不打算去管他。
應缺坐在位子上，聽見離去的腳步聲，有些難以理解，問道：“今夜要去黃亭巷嗎？”
“自然要去，所有的猜想都隻是猜想，隻是其中的概率大小罷了，不過我確實對昭明有些莫名的信任，就好像他說的話不會有假似得。”
應缺也認同的點了點。
隻是應缺潛意識裏還是有些畏懼那個惡靈的，畢竟這昭明所蓋章的神之眼從來沒有失效過，他能看到靈物的記憶，卻沒料到會被靈物反過來傷害了自己的眼睛。
而且，那副畫不是孫少遊母親的遺物嗎？換句話來說，溫城的這一係列命案會不會都是因為他而起，因為他的到來，才讓這麽多人死去。
這如果是真的……？應缺實在不敢往下細想了，頭頂突然傳來溫暖的掌心。
“應缺啊，有些事情不去親口親眼見證，那就永遠隻會是謎團，況且，就是捅了婁子，不還有我們呢嘛，你就放寬心吧……”
就算是現在他看不見，他也能想象出莫蓮此刻的表情，在昏黃的燭光下，像是融融的太陽，散發著溫暖又不刺眼的光芒。
應缺低聲嗯了一下，乖巧的點了點頭。
“走吧，我扶你回房間休息一會，晚上大概還有的熬了。”
莫蓮扶起應缺，把他送回了自己的房間。
打開包袱裏裹好的弓箭，銀亮的弓身泛著寒光，莫蓮握著弓，想不到這麽快就有了用武之地啊。
房間裏響著不知名的小調，伴著手指敲擊木頭發出的沉悶響聲，窗外正對著逐漸西沉的太陽，把身邊白雲也染出鮮紅的血色。
小玉趴在窗台邊，一隻手慢悠悠的從它身上滑過，纖長的手指敲打著窗台上的木頭，昭明望著那片血色的晚霞，出了神，不知道在想什麽。
夜幕降臨，街上也變得靜悄悄的，各家各戶都緊閉門窗，防備著那不知手段的殺人者。
百明客棧的掌櫃和夥計也早早的歇下了，莫蓮背上弓和箭筒，換上一身利落的短打，挽起長發，開了門，走廊裏昭明靠著牆手裏拿著一隻銀鈴荷包在逗貓，潮南站在他身邊，聽見響動，轉身衝莫蓮點了點頭。
沒過一會，應缺的門也開了，出來的是顏青，他脖子上抱著一雙手，背上伸出半張臉，正是應缺，莫蓮也不意外，應缺如今看不見，有顏青看顧也好，放下了心，說了聲走吧。
順著掌櫃之前留下的後門出了客棧，門前燈籠下的光拉長著幾人的身影，腳步聲在寂靜的街道裏分外明顯。
黃亭巷，巷口有一片小湖泊，湖邊兩顆垂柳，有一黃木矮亭，故得此名。
遠遠望去，黃亭巷隻有一點昏黃的光亮，站在巷子口，便能感覺到一種沉重的壓抑感，莫蓮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白天她來的時候明明還沒有這種感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