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要想惡,先修路
“兄弟們,聽我說,咱們黑風凶又煞啊,嘿呦,嘿嘿呦嘿呦!”
“嘿嘿呦嘿呦!”
“前麵就是縣門樓子,咱加把勁嘍,嘿呦,嘿嘿呦嘿呦!”
“嘿嘿呦嘿呦!”
……
隨著一聲聲打夯的號子,沉重堅硬的夯石一下又一下的擊打著地麵,發出陣陣攝人心魄的聲響。
這聲響從地下傳到地麵,又從地麵傳到空中,進而彌漫到整個荒野上空。
很快,就有早起上地的村民被吸引了過來。
“咦?他們這是在修路嗎?”
“看樣子是,就是這號子喊的怪怪的,啥是黑風凶又傻啊?”
“廢話,當然就是他們黑風寨的土匪又凶又傻了。”
“噓,別沒事打趣這些土匪,小心被他們聽見了要你小命。”
“哦哦,不過話說回來,去年他們才把這路給毀了,今年這又修路,到底是鬧哪樣呢?”
“誰知道呢,可能是他們良心發現了吧。”
“哎,話說昨天他們就奇奇怪怪的,今天又跑來修路,難不成是咱李家村受佛祖保佑,遇上了一群善匪吧。”
“鬼的善匪,你昨天沒聽見李有糧那閨女喊什麽嗎?這些土匪就是狗改不了吃屎,打著善良的旗號做起惡事那是一等一的絕呢。”
“哎,好端端的一個姑娘,就被這土匪給糟蹋了,可惜了。”
“可不是嘛,如果李有糧的閨女能嫁個富商或大官,咱們一村子人都能跟著享福,現在嘛,沒有誰能看到李有糧的閨女了。”
“可惜,可惜了啊!”
……
正當幾個村民低語之時,隻聽打夯號子又是一換。
“路邊的幾個大傻逼呦,嘿呦,嘿嘿呦嘿呦!”
“嘿嘿呦嘿呦!”
“站那不幹活看你麻痹啊,嘿呦,嘿嘿呦嘿呦!”
“嘿嘿呦嘿呦!”
“誰叫你們修尼瑪幣路了,嘿呦,嘿嘿呦嘿呦!”
“嘿嘿呦嘿呦!”
“趕緊種你娘的田去呦,嘿呦,嘿嘿呦嘿呦!”
“嘿嘿呦嘿呦!”
幾個村民一聽,也是氣的牙根子直癢癢,雖說領夯人指揮打夯要有高超的應變能力,見著什麽就能喊出什麽號子,可你這一口尼瑪幣,一口一個鍾你娘是要哪樣?
這是正常人家的夯歌嗎?這明明就是匪歌好吧。
不過話說回來,這夯歌雖然又髒又臭,但讓人聽著卻不那麽厭煩,非但不厭煩,甚至還有一種偷懶耍滑被老爹抓住時大罵的親切感。
這也是見了鬼了,幾個幾十歲的老農,竟然從一個二十來歲的土匪頭子身上看到了那已經死去或即將死去的老爹的影子。
“大當家的,你們慢慢幹,晌午我叫我那口子給你們送飯來。”一個老農諂笑一聲,立即就朝自家的地快步走去。
他怕待的時間長了,會認賊作父。
其餘幾個莊稼漢見此也趕緊溜之大吉,甭管人家土匪幹什麽,或者是想幹什麽,都不是他們這些平頭百姓可以參與的,一個弄不好,就得引火燒身。
……
“行了,大家休息一下,後麵的路還長著呢,別累壞了身子。”
過了一會,郝仁就指揮著土匪們停了下來,這拉夯打夯可是件力氣活,幾百斤的石碾子被七八個大小夥拉至空中,幾下幾十下還無所謂,但成百上千次後,那絕對是折磨了。
郝仁可不想路還沒有修好,就把兄弟們折磨的不成人樣。
“大當家的,你喊這號子可真給勁,我覺的就是連著幹一上午也不會累。”李二狗偎到郝仁身邊,遞給了郝仁一碗涼水。
郝仁接過涼水,笑罵道:“還連幹一上午,怕是真這麽做了,你特麽下午連胳膊都抬不起來,我給你們說,這打夯就跟為惡一樣,都要走可持續發展的道路,絕對不能了那殺雞取卵的事情,一定要懂得張弛有度,既讓人覺的生活艱辛,還不讓把人一耙子打死,要讓他們永遠的生活在我們支配的恐懼之下,如此,才是一個真正的惡人。”
到這時,郝仁也不忘給土匪們貫徹自己的為惡之道,也是有夠可以的了。
眾土匪一聽,紛紛都露出沉思的表情,雖然那個“可持續發展”的詞還理解的不夠透徹,但殺雞取卵和不把人一耙子打死卻漸漸烙在了他們心上。
一夥土匪又閑聊幾句,話題又引到了二當家王鐵柱身上。
有人說道:“你們說都這麽長時間了,二當家的還沒回來,是不是跑到縣城逛窯子去了啊。”
“逛尼瑪的窯子啊,大早上誰家姑娘接客,我看你是想娘們想瘋求了吧。”
“你才想娘們想瘋求了呢,咱們這離縣城就30裏地,快馬打個來回也就半個時辰的功夫,這現在都一個多時辰了,還沒見二當家的影子,你說不是逛窯子是去幹什麽了。”
郝仁聽到這裏也覺的有些奇怪,王鐵柱天還沒亮就騎馬去縣城買石灰去了,可這都多長時間了,竟然連個人影也沒有,這就很奇怪了。
按理說以王鐵柱如今的思想覺悟,是決不會幹出用是修路錢找樂子的事情的,但萬事都有個萬一,說不定王鐵柱同誌被官府抓住了呢。
當然,這個可能性很低。
如今官府勢微,很久都沒有繳費了,而且王鐵柱並沒有上官府的通緝榜,隻要他不在縣城大聲嚷嚷他就是黑風寨二當家的,官府是不會找他麻煩的。
那如果不是官府的話,難道是他被賣石灰的商販給訛了?
也不可能啊,以王鐵柱的匪氣,明眼人一看就不好惹,誰家賣石灰的這麽不長眼敢訛他?怕不是不想做生意了吧。
想著想著,郝仁不由的有些煩躁了,這也不是那也不是,王鐵柱究竟為什麽還不回來。
要知道現在眾人所用的石灰可是黑風寨去年蓋房剩下的石灰,此時眼看著就要見底了,如果再無新石灰補上,必然會耽誤修路大事的。
當然,如果想要湊合一下,隻用泥土和石子也不是不可,但這一樣來,就會為以後擴建官道留下重大隱患。
試想,整條官道都是石灰、石子和泥土夯實的三合土,你現在填坑補路隻用石子和泥土,那等下次再修時,不是還得把這些用石子和泥土修補的坑缺再修一次嗎?
既然這樣,為何不就一次修好,以後無論是鋪青磚還是打水泥,都不用再管地基的事了。
“來,大家夥再加把勁,把剩下這些石灰用完了。”
休息完畢,郝仁又開始吆喝著土匪們幹活了,一時間,荒野上又響起了極其詭異的夯歌聲。
突然,官道的盡頭出現了一抹騎塵,不一會的功夫,騎士就已經出現在了眾人的視線當中。
“是二當家的,二當家回來了。”
“哈哈,終於有石灰可用了,二當家可真的是及時雨啊。”
“咦,怎麽就隻有二當家的?為何沒有拉石灰的馬車?”
“臥槽,二當家的該不會真的把銀子花在了女人身上?”
郝仁看著遠處漸漸離近的身影,不由的皺起了眉頭,就王鐵柱一個人回來了?石灰呢?修路的石灰呢?
心中雖有疑惑,但郝仁卻不言語,既然王鐵柱已經回來了,發生了什麽一問便知,此時過度猜疑,實屬動搖軍心之為。
再怎麽說,王鐵柱也是自己二當家的,必須要給他留夠足夠的臉麵。
“大當家的,我回來了。”正當這時,王鐵柱就已翻身下馬,來到了郝仁身邊。
郝仁拍了拍王鐵柱身上的塵土,道:“發生什麽事情了,為何到這個時間才回來?”
“哎!”
王鐵柱重重的歎了口氣,道:“我們以前毀路當真是一件自掘墳墓之事啊,以前我還不自知,但今天進了縣城才發現,好多原本要走我們這條路的客商卻都繞道走了牛寨那邊,更甚者,我在買石灰時,那商家竟然不願意往我們這裏運送,說是路不通,走不了,當時如果我不是我記起大當家的囑咐我暫時不要惹事,我非宰了那商家不可,後來好說歹說,甚至還加了銀兩,他們才答應給我送來,真是氣煞我也。”
郝仁微微點了點頭,語氣沉重的說道:“這種情況我早有預料,道路,無論在什麽時候都是國民之經濟命脈,路不通,貨物就不通,貨物不通,經濟就永遠上不去,而經濟一落後,人自然而然也就會少之又少。”
“這對於土匪來說,就是天大的噩耗。”
“沒有人,你還搶個毛線啊?”
“所以說,要想惡,先修路。”
王鐵柱激動的胡須一陣顫抖,瞧瞧,大當家的金玉良言又來了,“要想惡,先修路”,多麽具有指導意義的重要指示啊。
“大當家的,您說的實在是太對了,我們土匪靠什麽生存,就是靠除善為惡,可如果沒有人,我們再惡又有什麽用?”
王鐵柱說著說著,語氣漸漸嚴肅起來,終於,他下定了一個決心,道:“大當家的,我建議,將修路納入我們黑風寨的日常行為當中。”
“我們不但要修李家村外的官道,而且還要修更多的官道,凡是我們所修之路,就是我們為惡之所在。”
“路修得越多,我們就會越來越惡。”
“大當家的,請恩準。”
說完,王鐵柱跪了下來,雙目中流下了兩道濁淚。
“大當家的,請恩準。”在王鐵柱說完,周圍的土匪也都跪了下來,一個個情緒顯然也非常激動。
看著跪倒一地的兄弟,郝仁的心情也久久難以平複,醞釀了半天,終是說道:
“好,如你們所願,以後修路就是我們黑風寨為惡的又一重要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