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痛不欲生
下班之後,秦天把椅子轉向落地窗,點上了一支煙。
這間辦公室麵積不是很大,卻有著一整麵的落地窗,這個高度,視野範圍很廣,周邊的橋和道路盡入眼底,下班的時間,天色蒼茫,道路和橋上是一路紅色的刹車燈,周邊的霓虹燈漸次亮起,走在街上的行人,都是行色匆匆,這一片景象,讓秦天不由得感慨:哪一個身影不是負載著一個家庭,哪一雙腳,不是為了肩頭的責任而忙碌?
活著,不容易啊。
走出單位,秦天並沒有直接回家,對窗而坐想念居淩青的情景重複了太多次,他無法在這樣的情境中呈現居淩青已經離開的事實。
一個人去了街心公園,就那樣沿著小路隨意地走著,累了就找個地方坐下來,點一支煙。他還記得父親在火化前,被放到了太平間深長冰冷的格子裏,火化之後,骨灰裝進小盒子,又放入了陰潮的墓地裏,此時的居淩青呢?她的周圍會不會也像自己的周圍一樣很黑很冷?如果是這樣,自己願意在這裏呆久一點,與居淩青共同承受這份黑暗和寒冷。
都說人是有靈魂的,科學家做過實驗,人在去世之後體重會莫名的減輕幾十克,那就是靈魂的重量,如果真是這樣,居淩青的靈魂會不會來找自己?想到這裏,秦天環視周圍,夜色已重,周圍黑暗而安靜,就當居淩青已經在自己的身邊吧,他要多陪陪她。
初春的夜很寒冷,秦天就這樣坐在公園的長椅上陪伴著心中的居淩青,遲遲不舍離開。
整整一周,居淩青的影子並未淡化。
秦天常常問自己:如果當初不那麽任性和自私,而是適當地妥協,如果居淩青提出分手時,不那麽聽之任之,而是存著一絲進取地去挽留保住婚姻,就算繼續生活,就算生活中沒有什麽起色,居淩青總不至於到了自殺的境地吧?
每想至此,秦天都會立即僵在那裏,像死了一般,這深深的自責使他有一種強烈的想要一死了之的衝動,過上一會兒,他又會記起對任自怡的保證,沒有食欲也會給自己買上一碗粥,睡不著覺,就到外麵走到很累很累再回來倒頭睡下。
痛苦的靈魂艱難的載著軀體在這個世界上保持著一絲生命還在的氣息,這,大概就是“掙紮”吧。
直到周五下班,整個人忽然困頓不堪,堅持不住了似的,回到家便倒在床上沉沉地睡著了。
這一覺,他睡得很長很香,做了一個夢:
居淩青正穿著圍裙在廚房做飯,自己坐在餐桌前用筷子一個個敲著擺放好的空碗,聲音高高低低,清脆得如同一串風鈴,時不時地,抬頭看廚房裏忙碌的居淩青,她的頭發散散的在後麵係了個皮筋,因為忙碌散下來的發絲襯得她更顯柔美,不一會兒,居淩青端了一盤餃子出來,對秦天說:“吃吧!”秦天聽話的收了敲碗的筷子,夾起一個餃子就吃,抬起頭時發現居淩青並沒有吃,而是溫柔淺笑地看著自己,秦天夾了一個餃子放到居淩青的碗裏,說:“你也吃。”
居淩青並不動筷子,也不說話,隻是那樣淺淺地笑著。
秦天幸福地埋下頭繼續吃,可是,再抬頭時,居淩青卻沒有坐在對麵了。秦天覺得很奇怪,剛剛給居淩青夾的餃子還在,廚房,鍋裏的水還冒著熱氣,他起身到其他的屋子、陽台,都找了個遍,奇怪,居淩青去哪兒了……
找著找著,秦天就醒了。
醒了,隻感受到周圍的黑暗和寒冷。
他痛苦地用手撐在額頭,蓋住已經濕了的雙眼,再無法入睡……
自那日離開後,任自怡已經快一周沒有再來找秦天了。
他知道,居淩青去世對秦天的打擊太大了,無論誰陪在秦天的身邊做什麽樣的勸慰,都減輕不了痛苦,隻能讓秦天自己去慢慢吸收和消化,他需要多一些的時間。
每天下班路過秦天的小屋時,總會抬頭看一下那扇窗。可是,整整一周,任自怡都沒有看到窗裏那溫暖的燈光,時間早時,他猜想秦天加班還沒回來,時間晚時,他猜想秦天已經睡下了,然後,第二天一早再發個消息給秦天,隻要回複了,他就放下心來,他相信秦天的保證。
周六,任自怡給嚴梓蓓打了電話:“嚴姐,你什麽時候有時間?有點事要跟你說。”
“今天都有時間,你帶著尤秋雙來我家吧,做飯給你們吃。”
任自怡在電話裏沒解釋什麽,大約中午的時候到了嚴梓蓓家。
“尤秋雙怎麽沒來?”嚴梓蓓一臉的疑問。
“姐,今天來,就是要跟你聊聊這些日子的事。”
嚴梓蓓看任自怡的臉色挺嚴肅,知道不會是什麽好消息,為了不至於影響到美食的味道,便說:“咱們先吃飯,吃完了再說。”
吃過飯後,嚴梓蓓泡上一壺茶。
“說吧,你跟尤秋雙怎麽了?”
任自怡轉著茶杯,很平靜地說:“分手了,差不多半年前的事了。”
“為什麽呀?”嚴梓蓓輕聲地問。
任自怡把與尤秋雙分手的過程大致說了一下,嚴梓蓓一邊聽,一邊點著頭,直到任自怡講完,沉默了一會兒,嚴梓蓓才緩緩的說:“雙刃劍,對於尤秋雙,怎麽選都是痛,遇到這樣的父母,又能怎麽辦。”轉而又看任自怡:“你還好吧?”
任自怡笑了:“應該好了吧,當時真是痛不欲生,每天就想打架!”
嚴梓蓓安慰說:“總要有一段難過的日子,熬過去了,也就過去了。”
任自怡說:“姐,我辭職了。”
嚴梓蓓很驚訝:“為了尤秋雙的事,你連醫生都不做了?是不是有點衝動?”
“也不是衝動,想來想去,當這個醫生沒有什麽出路,還有點憋屈,幹脆,賺錢吧,實惠點。”
“那你現在做什麽?”
“一個哥們給介紹的,在一家醫療公司做銷售。”
“哦,倒是不算換行業,就是可惜了你的專業。”
“總是有得有失,就像您說的,凡事都有兩麵性,我失去尤秋雙,但是卻明白了自己要的到底是什麽,這樣也挺好。”
“挺好,任自怡,你是個積極的人,能從逆境裏吸收到積極的因素,這一點啊,你比秦天要讓人放心多了。”
說到秦天,任自怡的笑淡下去了。
“姐,上次沒來吃元宵,其實是秦天出事了。”
“出事了?!”嚴梓蓓驚得聲音都提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