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改變不了什麽
打開自己的房門，顯然，姐姐把這間房子收拾過了，沒有灰塵，沒有潮濕發黴的味道。
倦意濃重，秦天躺倒到床上，睡了。
睜開眼的時候，竟恍惚了一個刹那，仿佛爸在外麵看報紙，媽在洗衣服……很快，他就知道是自己睡糊塗了，躺在那裏，不覺得眼角一行一行的淌起淚來。
過了一會兒，感覺好些了，抬手看了看表，是下午四點半。摸了摸額頭，不燙了，起來收拾收拾，去醫院。
到了病房門口，看到幾個醫生和護士正圍著病床看儀器，一個醫生跟羅雨旋說：“應該是有所好轉，不過，還是要注意觀察。”羅雨旋滿臉感謝地應著。看到秦天站在門口，忙說：“小天，媽醒了。”秦天趕快走到病床前，果然，一直昏睡不醒的媽媽已經睜開了眼睛，一瞬間，秦天與媽媽的目光撞到了一起，媽媽看到秦天後，嘴唇動了動，似乎要說什麽，但她太虛弱了，隻聽到一些囫圇的聲音。
媽媽的蘇醒讓羅雨旋的心情大好，疲倦感也打消了不少，高興得都不舍得走，直耗到天都黑了才離開。
秦天是個做事仔細的人，他盯著快要打完的點滴，及時叫護士換了點滴瓶，然後不時的觀察著躺著的媽媽，睡的時候，她呼吸均勻，秦天就比較放心，醒的時候，她就用眼睛直直地盯著秦天。秦天看著那眼光，無法判斷那是一種什麽樣的神情，為了讓她好好休息，秦天就給她掖掖被角，再輕輕地說：“您什麽也別想，好好休息，先好好養病。”說過話後，媽媽果然閉上雙眼開始休息。過不久，又睜開眼看著秦天，秦天覺得她這麽看怪累的，於是又輕輕地說：“歇會兒吧。”然後老人又閉會兒眼睛。
第二天早上，才六點多，羅雨旋就精神煥發地來了。
看著老人正在安睡，羅雨旋掩飾不住喜悅，盯著媽媽的臉看了又看，對秦天說：“小宇，我覺得媽今天的皮膚特幹淨，白裏透著粉，而且，你看，皺紋好像都展開了，皮膚還光亮光亮的，氣色真不錯。”秦天也看過去，果然像姐說的那樣，皮膚反著光，皺紋舒展開了。
羅雨旋回過神，看著弟弟，疼愛的說：“小天，我昨天睡得挺好的，今天你也早點回去睡覺吧，這兩天你都沒睡好，晚上你也不用來，好好睡個覺，明天再過來就行，對了，你還發燒嗎？”說著，手就摸上了秦天的額頭，秦天也不動，嘴上說：“好了，你放心吧。”
羅雨旋覺得額頭確實不燙了，又是一個放心，催著秦天說：“快回去休息吧，今天晚上就在家睡覺。”秦天沒說什麽，拿起桌上的暖壺說：“我先去打壺水。”回來後，看見羅雨旋正俯著身說：“媽，您醒了？”秦天也湊過去看，老人睜著的雙眼亮亮的，看上去比昨天晚上還要精神一些，心裏也放鬆了一些，於是碰了一下羅雨旋說：“姐，那我先回去了。”“好，你快回去好好休息吧。”
秦天放鬆地走出了病房，腦海裏一直想著老人看他的目光，到底怎麽形容那種眼神呢？疼愛？不是，溫暖？不是，質疑？有點像，但也不是……快走到醫院門口的時候，他忽然反應了一下，似乎剛剛坐電梯之前聽到了鈴聲，似乎還聽到了一個女人的聲音……那女人的聲音似乎是姐姐！想到這裏，秦天拔腿就往回跑，果然，遠遠就聽到了姐姐的哭聲，跑過來看到的是醫生護士推著媽的病床去搶救！他扶著已經泣不成聲的姐追到了搶救室門口。
秦天覺得自己也快暈倒了，剛剛不是好好的嗎？剛剛不是很有精神嗎？
他用力地扶著哭泣的姐姐，忽然羅雨旋抬起掛滿淚的臉對秦天說：“小宇，媽那不是精神好，不是皮膚好，那是回光返照……我怎麽沒想到呢……”秦天聽得心都碎了，一下子把姐摟在懷裏，自己的眼淚嘩嘩地往下流。
過了多久呢？
感覺上很久，實際上沒有多久，醫生出來了……
母親離開了。
漫天的雪花飄得淒淒迷迷。
羅雨旋拿著骨灰，秦天拿著遺像，送別母親。
葬禮結束，秦天把親朋們都送走後，帶著姐姐上了出租車。
車開到家門口，好不容易把姐姐攙扶下車，看到上了鎖的大門，姐“哇”地一聲又開始了痛哭。秦天緊摟著因為哭泣而不斷晃動的姐姐，直直地看著那把有點生鏽的鎖……
世事如白雲蒼狗，這座平靜了幾十年的小院，這歡聲笑語的一家人，不過半年多的時間，竟隻剩了姐弟兩個。
哭了一會兒，情緒釋放了，羅雨旋顫抖著拿出鑰匙開了門。兩個人分頭收拾，擺上父母的遺像，點上香，地上全是弄紙錢時散下的紙屑，羅雨旋一邊掃地一邊流淚。
這幾天，羅雨旋都沉浸在悲傷中，沒有任何動力，包括吃飯，幸虧有秦天，他會按時端一碗飯或一碗粥、一碗麵到她的麵前，羅雨旋隻得拿起勺或筷子，勉強吃下去，她知道，就算是自己不吃不喝，也改變不了什麽。
任憑你再難過，時間也是不停不緩地一秒一秒往前走，就這樣，在悲傷中過了母親的頭七。
秦天不放心姐姐，再加上距離春節的日子並不多，幹脆跟單位領導請了個長假，過了春節晚些時候再去上班，在家裏安心地陪著姐姐。
羅雨旋漸漸平複了悲傷。
之後，她就看著一會兒給她倒水，一會兒給她端飯，一會兒又去洗碗的弟弟，心裏滋生著愛憐。
下午，她睡在床上，午後的陽光照得被子暖暖的，恍惚中做了一個夢：媽媽回來了，手裏還提著剛買的菜，然後到廚房，低著頭切菜，嘴裏卻說著：“雨旋呀，你上次給媽講的故事呀，媽想明白了……”然後停下來，用慈愛的目光看著在旁邊洗碗的小天說：“這孩子呀，仁義……”
一覺醒來，耳邊已經濕了，一定是在夢裏又哭了。再看小天，竟然還真在洗碗。
晚上，羅雨旋打起精神炒了兩個菜，吃過飯自己搶著去洗碗。
秦天知道，姐姐已經好些了，心裏也就放心多了。
轉眼就到了除夕。
第一次，隻有姐弟倆過春節，難過也是難免的，但，羅雨旋覺得自己在這半年經曆了前三十年都沒有經曆過的苦痛後，成熟了，回想起自己近半年的時間，基本是哭著度過的，現在，要像個姐姐的樣子，照顧和安排好自己和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