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變故
秦天聽不明白,用疑問的眼光看著嚴梓蓓,她緩緩地說:“其實他人挺好的,我們兩個自由戀愛,他寫了幾頁紙的情書給我,我們才好的,戀愛五年,每次下雪,他都會在我下班的車站去接我……後來結婚了,孩子出生不到一年,他開始……開始x,d。挺富裕的家讓他敗得幹幹淨淨,還欠了很多債,那時候窮的呀,孩子的托兒費都交不起,為了幫他戒了這個惡習,我們想了好多辦法,可是,戒毒哪有那麽簡單呀,後來覺得他都不是他了,那種日子過下去,就是家毀人亡,索性分手吧,可能他受點刺激會好轉回來,他也覺得虧歉我的,沒反對,我們就離了。他父母當時都快八十了,所以分手的事沒讓他父母知道,結果分手一段時間後,他跟人打架,又判了兩年,我一邊照顧孩子一邊照顧他父母,今年他才回來,回來之後把我們分手的事情也告訴父母了,但老人還是像以前一樣對我,逢年節做了好吃的就讓他帶給我,所以,就是現在的局麵,挺和諧。”說到這裏,嚴梓蓓的臉上泛起一絲苦笑。
秦天不敢相信,每次都是談笑風聲的嚴梓蓓,她竟是從這份苦難中走出來的,這麽嬌小又這麽堅強,越看嚴梓蓓越是心疼,竟有了一股想緊緊的將她摟在懷裏的衝動,直直地盯了手裏的勺幾秒,還是克製住了。
抬眼再看嚴梓蓓時,她似乎還沉在回憶中,為了不至於勾起她更多的過去,忙站起來,要給嚴梓蓓再倒點粥,嚴梓蓓也反應過來,用手捂了一下空碗,說:“不喝了,時間也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嚴梓蓓實在沒甩掉緊跟著上了車的秦天,一路上,秦天不像以往那樣沉默,主動的說了東又說西,甚至還講了些小笑話,不知不覺就到家了,秦天把嚴梓蓓送到樓下才放心的轉回去做公交。
其實,秦天非常後悔自己在喝粥的時候提出的那些問題,以至於勾起了嚴梓蓓傷心的回憶,他不忍心嚴梓蓓帶著回憶的餘味一個人、一個晚上。出於自責吧,秦天堅持送她回家,讓她少些孤單的時間,路上又亂七八糟地講了些什麽,希望能給嚴梓蓓轉換個心情。
第二天,又下起了雪,秦天下午外出辦事,回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雪撲簌簌地下得更大了,因為地理位置有點偏,人少車也少,秦天大概走了半小時才到車站,又等了十幾分鍾才見公交車緩緩地行駛過來,一路上車行緩慢,車裏也沒有暖氣,秦天完全是被凍透了,回到家後,蓋上所有被子和棉衣,最後連頭都捂到被子裏,還是那麽冷,蒙在被子裏的秦天第一次體會到冷的極致:徹骨。
第二天還沒醒,就被羅雨旋的電話吵醒了:“小宇,媽病了,發燒好幾天都沒好,前幾天送到醫院,醫生說是肺部感染加上抵抗力太低,現在昏迷了,剛剛下了病危通知。”羅雨旋很急的說了一大堆之後,問:“你,回得來嗎?”
秦天一聽,什麽也沒想,隻說:“姐,你別著急,我請個假馬上就回去。”
剛一起身,一陣眩暈又坐了回來,渾身無力,這才想起來摸了摸額頭,果然很燙。
趕快吃了退燒藥,穿好衣服,就出門了。
路上給領導發了消息,簡單交接了一下工作。
趕到醫院已經是中午了,給羅雨旋打了個電話,問清病房號後,想著姐一定還沒吃飯,於是買了午飯。
秦天輕輕地走進病房,背對著門口的羅雨旋感覺到有人走過來,忙回頭,一看是秦天,馬上站起來了,嘴裏喊著“小宇……”又哭了起來。秦天一手拎著飯,一手把羅雨旋摟進懷裏,隻感覺姐姐這半年又瘦了不少,心裏滿是心疼。
他用手拍著姐姐,哄小孩似的說:“好了,不哭了,不哭了,我帶了飯,先吃點飯吧。”羅雨旋接過飯放到桌上,把頭轉向病床上的母親說:“她已經昏迷好幾天了,如果不是這麽嚴重,我不會給你打電話的。”
秦天看著床上的“母親”,小小的身體被白色的被子掩蓋著,顯得更加瘦小。
羅雨旋搬過來一張椅子,兩個人麵對母親並排坐著,秦天說:“姐,一會兒你吃點飯就回家去休息吧,明天你再過來。”羅雨旋說:“你累不累?要不你先回家休息一會兒。”秦天打開一盒飯遞給羅雨旋:“我沒事,你都盯了好幾天了,一會兒回去好好睡覺,明天早上再來。”羅雨旋聽話的開始吃飯,然後小聲的對秦天說:“小宇,那個事,我還沒來得及問清楚……”秦天沒有抬頭。
在秦天的催促下,羅雨旋終於走了,走之前叮囑了一些注意事項。
病床前,隻剩下秦天一個人了。
他凝視著昏迷中的老人,心裏很複雜。
葬禮上,她冷漠的神情,她衝口而出的那句話,一直在心裏攪亂著,這半年來,秦天一直按捺住一種強烈地想要知道答案的衝動,隻是默默地等著有一天姐姐能在電話裏告訴他:他是誰的孩子,為什麽在這個家長大,父親去世的時候,母親為什麽對自己如此冷淡甚至反感。
可是現在,這個知道答案卻一直不肯說出來的母親,已是昏迷病重。
不管怎麽說,在自己成長的這些年裏,母親為自己是付出了的,秦天自有他該盡的義務,他會好好服侍她,除非,她對自己厭惡。
秦天自小對自己的要求就是:不讓別人討厭。
他從不指望被誰喜歡,他覺得被別人喜歡挺難的,他做不到,而不讓別人討厭,他能做到。每次領會到母親的冷淡時,他都會躲到她看不到的地方。
為了不讓母親討厭,秦天稍大些後,幾乎沒有主動向這家裏要過什麽。比如,姐姐跟媽媽要了一塊手表,秦天的同學們都有,但是秦天沒有要過。有一次,去鄰居家玩,迷上了一架玩具鋼琴,黑白相間的幾個鍵,兩隻小手按上去,美妙的音樂就出來了,秦天為了這小鋼琴,常常去鄰居家,卻從沒有動過讓媽媽買給他的心思。時間久了,秦天就有了這樣一個特點:再喜歡的東西也不指望擁有。
這快三十年的人生,自己唯一喜歡又擁有的,大概就是居淩青了,可是現在,也隻能說是曾經擁有了……
第二天,羅雨旋來的時候手裏提了粥,讓秦天吃了再回家,遞過粥的時候,碰到了秦天的手,羅雨旋驚了一下:“小宇,你是不是發燒了?”秦天說:“我吃藥了,你放心,一會兒我回去睡覺。”
秦天一個人回到了半年多都不曾回過的家。
安安靜靜的家,一切如初,凸顯了這半年來物是人非的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