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4:除夕

  294:除夕    不知道是不是涼落這次的舉動,惹惱了席靳南,總之在之後的日子裡,席靳南再也沒有來過。 

  就連趙旭,也只露過幾次臉。 

  可是紀時衍來得很勤快,每天必來。就算涼落不理他,他也能默默的在她身邊守上一天。 

  更多的時候,涼落髮呆,紀時衍就看著她發獃,然後跟著發獃。 

  年底將至,天氣越來越冷,可是涼城的大街小巷,卻是有著滿滿的年味。 

  要過年了。 

  涼落已經不用天天掛水了,但是傷口需要護士天天換藥。 

  每次換藥,都痛的她眉頭緊皺,臉色白得嚇人。 

  但是每次換藥,也是涼落能和護士交流幾句的時候,她喜歡和護士聊一些有的沒的,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今天護士給她換藥之後,笑米米的說道:「席太太,今天是除夕了,我提起祝您過年好噢!」 

  涼落一愣,心裡算了算時間,發現今天真的是除夕了。 

  她在醫院已經躺了十多天了。 

  席靳南也已經有十多天沒有來過了。 

  護士走了,涼落穿好衣服后,紀時衍卻沒有和往常那樣,在護士離開后就進來病房,繼續陪著涼落。 

  剛剛換上新葯,傷口痒痒的疼,涼落蹙著眉尖,看了病房門一眼,忽然掀開被子,下了床。 

  休養這十多天來,她身體已經恢復了很多,氣色一天比一天紅潤。 

  下床走動對她來說,已經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了。 

  她盡量的放輕自己的腳步,一步一步的走到門口,耳朵貼在上面,仔細的聽著外面的動靜。 

  隱隱能聽到紀時衍說話的聲音。 

  涼落頓了頓,輕輕的把門打開一條縫,往外面看去。 

  紀時衍站在不遠處,背對著她,在打電話。 

  他的聲音不大,涼落偶爾能聽到兩句,她聽得一臉茫然,有些沒頭沒尾的,正要進去,卻聽到紀時衍忽然揚高了聲音:「席靳南,你最好遵守約定,不要變來變去,她不是你隨心所欲,想要就要,想扔就扔的。」 

  涼落聽得心裡一驚。 

  席靳南,他居然是在和席靳南通電話。 

  約定,他們之間有什麼約定? 

  涼落來不及多想,就看見紀時衍在說完這一句之後,掛斷了電話,就要轉過身來。 

  涼落趕緊收回半邊身體,小跑著回到病床上躺好。 

  席靳南看著被掛斷的電話,被紀時衍這麼一吼,心裡卻一點起伏波動的情緒都沒有。 

  他已經決定,讓紀時衍在涼落身邊了。 

  沒想到他這麼一說,紀時衍卻怒了,說涼落不是他想要就要,想扔就扔的。 

  席靳南明白,他和涼落之間,太多隔閡了,一旦涼落知道當年的事情,她只會更加痛苦 

  最好的愛情,不是抵死糾纏,兩敗俱傷,而是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他想放涼落走。 

  想了想,席靳南又撥通了一個號碼,低聲吩咐了幾句。 

  涼落剛剛在病床上躺下,紀時衍已經推門走了進來。 

  涼落和他對視一眼,兩個人又各自轉過頭,移開目光。 

  紀時衍似乎還有些在氣頭上,眼睛里都跳動著一點點怒火。 

  涼落想了想,說道:「紀時衍,今天已經是除夕了。」 

  紀時衍聽到她的聲音,還愣了一下,因為涼落已經好幾天都沒有主動和他說過話了。 

  「是啊,」他點點頭,應道,「今晚就可以跨年了。」 

  「過年了,你不應該在醫院陪我。」 

  紀時衍一皺眉:「你又要趕我走?」 

  「過年應該和家人在一起,你不像我,我是孤兒,」涼落說,「這麼多年,每一年都是我自己過的。可是紀時衍,你不一樣,你有家庭,你不該在冷冰冰滿是消毒水味兒的醫院裡,和我這樣待著。」 

  紀時衍定定的看著她:「今年我想和我愛的人在一起。」 

  涼落搖了搖頭:「你即便是這樣做了,我也不會感激你。你還是走吧。」 

  紀時衍想說些什麼的,忽然表情一變,轉身就走了。 

  一句話也沒有留下。 

  涼落看著空蕩蕩的病房,自言自語的說道:「涼落啊涼落,你活的太失敗了。今年跨年,依然就一個人吧。你怎麼可以讓紀時衍陪著你孤獨,他不欠你的,是你欠他太多人情了啊……」 

  外面的天灰濛濛的,沒有下雨也沒有下雪,涼落再一次起身下床,披了一件厚厚的羽絨服,走出了病房。 

  在門口的保鏢看見她今天居然走出來了,連忙說道:「太太……」 

  「太悶了,我出去走走,你們要跟著就跟著,但是不能阻止我。我就想去花園散散步。」 

  說完她就慢吞吞的往電梯方向走去了。 

  保鏢連忙招呼人跟上,在涼落身後五米的地方,亦步亦趨的跟著。 

  涼落穿過長長的走廊,進了電梯,下到一樓。 

  一出電梯,從兩側走過來兩個護士,看樣子應該是實習的護士,很年輕。 

  涼落跟在她們後面,往外面走去。 

  「哎,過年了,你今晚要不要值班?」 

  「不用啊,你呢?」 

  「我也不用,能回家跨年了。真同情過年還要上班的護士長啊!」 

  涼落聽著兩個人的對話,低頭走著,也不在意。 

  「得了吧,護士長還要你同情?知道25樓vip病房裡的那個女人嗎?」 

  「就是上次受了槍傷送來的那個女人?」一名護士兩眼放光,「一看就是有權又有勢的豪門闊太啊。25樓現在戒嚴,除了護士長和主治醫生,誰都不能進。聽說院長想去探望,都被擋了回來。」 

  「院長算什麼啊,我聽說警察想要來錄口供,都被擋回去。護士長現在就管25樓那一個病人。年終獎都不知道翻了好幾番!」 

  「真的嗎?哇!護士長今年沒白工作了,那個女人也好幸福啊……」 

  「幸福個什麼啊,往你身上開兩槍,你幸福嗎?」 

  那名護士連忙辯解道:「我指的不是這個。我那次看到從25樓下來的男人,哇,太帥了,就是冷了一點,都不說話的。」 

  涼落聽著聽著就覺得不對勁了,聽到這裡,也知道她們是在說自己了。 

  和席靳南在一起,她總是會變成別人的談資。 

  「其實我聽到幾個消息,護士長那天在辦公室無意說起的,還讓我們不要透露出去。」 

  「什麼什麼?你說,我一定不會透露出去。」 

  那護士要說,又謹慎的往四處看了看,目光從涼落身上略過,一點都沒停留。 

  「其實啊,哪裡有我們表面上看到的風光。那天有人到主治醫生的辦公室,說25樓那個女人只要有一口氣就行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才是重中之中。」 

  涼落的腳步一頓。 

  「啊?什麼啊,25樓那女人送過來的時候,渾身是血,她的丈夫居然只關心她肚子里的孩子?」 

  「所以說啊豪門水深……」 

  涼落站在原地,沒有再往外走了。 

  兩個護士邊說著邊走遠了,涼落也聽不見她們的聲音了。 

  她只覺得渾身冰涼。 

  在她中槍昏迷的時候,她什麼都不知道。在她醒來之後,他卻讓人告訴醫生,孩子為重。 

  噢,他只要孩子,他只在乎這個孩子。 

  要是沒有了這個孩子,他就無法和唐雨芸在一起了,席家會無後。 

  她涼落也就只有這點價值了。 

  涼落一瞬間沒有了出去走走的心思,她覺得每個人都在看她,每個人都在笑她。 

  她為什麼要出來,為什麼要走出席靳南給她划好的那座牢籠? 

  25樓來來往往的就是那些人,是席靳南想讓她看到的那些人。 

  身後的保鏢看見她好長時間都站在原地不動,立刻上前詢問:「太太,您……」 

  「回去吧。」涼落轉身,「沒有什麼好散步的。」 

  保鏢簡直是高興都來不及:「好好好,太太,這邊請。」 

  除夕了,涼落想,今年和去年,和她以前過的每一個年,都是一模一樣的,沒有任何區別。 

  只不過以前是在小別墅里,今年卻是在醫院。 

  這麼一想,涼落覺得傷口不疼了,疼的是心。 

  回到病房的時候,涼落徑直走到了窗戶邊,拉開了窗帘。 

  她自從上次中槍之後,對窗戶就有一種莫名的恐懼,可是今天,孤獨卻戰勝了恐懼。 

  看著下面來來往往川流不息的車輛,涼落才發現,馬路兩旁都掛上了紅燈籠。 

  她感受不到一點過年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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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氏集團。 

  席靳南好不容易靜下心來處理著工作,私人手機卻響了。 

  他接過:「喂?」 

  「先生,剛剛吩咐的事情已經辦妥。太太正好要求出去散步,我們就安排了兩名護士在她身側聊天,內容就是您吩咐的那些。」 

  「嗯。」席靳南喉間一哽,「她聽了什麼反應?」 

  「太太就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然後回去了,現在一個人在病房。」 

  「……我知道了。」 

  席靳南怕自己會忍不住多問,知道她的情況越多,他反而越是不安。 

  以前他總覺得,愛情只要他喜歡就好。 

  其實不是,愛到深處,才發現,只想給她最好的一切,最好的未來,哪怕那個人,不是他。 

  涼落這心死了,也就不痛了。 

  其餘的痛苦,讓他來承受。 

  她只管自由快樂就好。 

  紀時衍無論從哪方面來看,都是再合適不過的。 

  現在只等,他查出是誰要暗殺涼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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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一晃到了下午。 

  涼落的情緒,一直都是低落的。 

  她想起自己剛剛醒來的時候,席靳南擔憂的模樣,她那個時候,還以為他是在擔心她。 

  其實只是她肚子里的孩子罷了。 

  涼落只能安慰自己,他這麼重視這個孩子,那麼以後,孩子的未來是不用她擔心了。 

  可是為什麼還是越想越難過。 

  涼落吸了吸鼻子,努力想把眼眶裡的濕潤給憋回去。 

  可是眼淚還是落了下來,滴在她的手背上。 

  今天是除夕啊…… 

  就在這個時候,病房門口,忽然傳來腳步聲,靜止了一會兒,然後有人推門進來了。 

  涼落趕緊擦乾眼淚,問道:「是誰?」 

  「是我。」 

  紀時衍提著大包小包的,一樣一樣的放在桌上,然後側頭看著她:「涼落,我回來了。」 

  她詫異的微張著嘴,有些茫然:「你……」 

  涼落這幾天都刻意在冷落他,甚至之前和他說話的時候態度都很不好,紀時衍卻還是回來了。 

  這一刻,涼落更加堅定的相信,紀時衍和她的關係不一般。 

  就像他自己所說的,他和她已經認識了二十多年了。 

  涼落還處在茫然中,紀時衍已經說道:「你以為我走了,不會回來了,是嗎?不,今天是除夕,我怎麼會扔下你一個人在這裡。涼落,就算是在醫院,我們也可以好好跨年的。」 

  桌上,擺滿了東西,吃的用的玩的,一應俱全。 

  「紀時衍,你……」 

  「我還給你買了煙花,就在頂樓。跨年的時候,我們就去頂樓放煙花。」 

  涼落的手揪住被子,握得緊緊的,只覺得鼻子酸得厲害。 

  紀時衍走了過來:「要是不想看煙花,我們就在這裡也挺好的。你看,總比一個人好。」 

  涼落忽然就哭了。 

  大顆大顆的眼淚順著她的眼眶流下來,打濕了她的手背。 

  「紀時衍……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為什麼……」 

  「你怎麼……你怎麼哭了呢?」 

  女人的眼淚就是男人的天敵,一看見涼落哭了,紀時衍剛才還能心平氣和微笑的和她說著話,現在就手忙腳亂慌不擇言了。 

  「紀時衍,」涼落哽咽著說,盡量的讓自己不要哭得太凶,太難看,「從小到大,沒有人陪我跨年。一直以來,都是我一個人。在孤兒院的時候,一群小孩子,每個人在除夕夜可以領到雞腿……」 

  涼落說不下去了,捂著臉,淚水從她指縫裡流下來。 

  紀時衍哪裡能看得過涼落這個樣子,輕言細語的說道:「有的,怎麼會沒有呢?」 

  「真的沒有。我現在記得的,就是我在孤兒院的時候。以前……以前我都不記得了。」 

  「以前你很幸福……」 

  紀時衍正要往下說,忽然警醒了,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了。 

  涼落哽咽了一下,忍不住伸出手去,抱住了紀時衍:「謝謝你,紀時衍,真的謝謝你……」 

  他反手也回抱住了她:「涼落,你要相信,會好起來的。所有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除夕夜,就讓我來陪你吧。」 

  「我之前說那樣的話……」 

  「我知道你是不想耽誤我,其實涼落,我沒什麼好耽誤的。我現在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陪伴你。」 

  涼落的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我值不值得你這樣對待?」 

  「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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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席氏集團的時候,席靳南站在公司門口,單手插在口袋裡,怔了很久。 

  看起來他有家可回,其實無家可歸。 

  再怎麼樣,這頓年夜飯,是要和唐雨芸一起吃的。 

  席靳南回到涼城別墅,剛剛脫下外套,傭人就來告訴他:「席先生,老爺子那邊來電話了,您現在過去接,還是等會兒您打過去?」 

  「我去接。」 

  他把外套遞給管家,理了理衣袖,走到客廳的座機旁邊,拿起了話筒。 

  「喂,爺爺。」 

  「今年和往年一樣吧,臭小子,吃年夜飯還要讓我來請你啊?快點,把涼落接來一起,至於唐雨芸……就不必來了。」 

  席靳南淡然的回答道:「您覺得在除夕夜,我把唐雨芸一個人晾在家裡,合適嗎?」 

  「我不管,那是你的事。哦,要不這樣,你就陪她吧,把我曾孫子和我孫媳婦兒接來就可以了。」 

  席老爺子繞來繞去,其實就是在想讓涼落過去席家,吃一頓年夜飯。 

  「爺爺,」席靳南嘆了一口氣,「今年我不會過去和您吃年夜飯了,抱歉。至於涼落……也不會了,更加抱歉。」 

  席老爺子愣了一下:「你說什麼?一家人吃頓年夜飯也不行?」 

  「是的,爺爺。」 

  「哎……這人啊,過得一年不如一年了。想一家人和和氣氣的聚在一起,都是一件困難的事。」 

  席靳南抿著唇,沒有說話。 

  席老爺子「啪」的一聲就把電話掛了。 

  從頭到尾,席老爺子都沒有問為什麼。 

  因為聽席靳南這語氣,也問不出什麼來。 

  唐雨芸在廚房裡忙碌,想自己做一道菜,好和席靳南一起吃一頓年夜飯。正在煲湯的時候,聽到傭人說席先生回來了,她立刻飛奔了出去。 

  席靳南懶懶的坐在沙發上,只穿著一件薄薄的深色襯衫,客廳里的電視放著,他時不時的看一眼,感覺心思根本就不在這裡。 

  「靳南!」唐雨芸跑了過來,「你終於又回來了。我就知道,再這麼忙,過年了,總該是要回來了。」 

  說著,唐雨芸自發的在他身邊坐下。 

  「我在廚房做菜,一年就這麼一頓年夜飯,我該給你做一道菜。你工作這麼忙,我分擔不了什麼,但是我是可以給你洗手做羹湯啊……」 

  「洗手做羹湯……」他淡淡的重複了這幾個字,隨口問道,「你做了什麼?」 

  「我在煲湯。」 

  席靳南點點頭,目光又落在電視上去了。 

  表面上他是在看電視,其實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想什麼呢?想工作?想合同?還是……在想涼落。 

  唐雨芸見他心不在焉的,努力的想要把他的注意力給引過來,而且,她的確有一件事,要和他說。 

  「不要看電視嘛,靳南,我有事情和你說。」她拉了拉他的手,「你看著我,看著我啦!」 

  席靳南微微皺了一下眉,把自己的手抽了出來:「你說。」 

  唐雨芸往他身邊靠過去了一點,有什麼卻不直說,反而是拐著彎問道:「靳南,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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