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5.著急
335.著急 文秀怡的記憶中,完全記不得自己是怎麼回的自己的寢宮。等她醒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坐在寢室窗前的貴妃榻上,臉上是一片水漬。
看了眼周圍,還好一個人都沒有,門也被帶上了。否則被身邊的人看到她這個樣子還不得立即去告訴問情?發生那樣的事,她現在還沒有做好準備見他。
按說,她能夠從別的男人的側妃走到今天一國之後的位置,蕭問情的後宮里除了她,名義上一個不相干的女人也沒有,她不該再要求什麼。然而,那種被親人和最愛的人背叛的感覺,狠狠的煎熬和折磨著她的心,讓她疼得無以復加。
為什麼偏偏是自己的女兒?為什麼又是她在進宮的第一天就背叛了她?這讓她想不通,更讓她心裡產生了一種男人的話不可信的想法。然而,不管什麼原因,她都是別的男人玩過的女人,蕭問情能夠力排眾議立她為後,她都不該有任何不滿的想法,不是嗎?!
抹了把眼淚,文秀怡又走到鏡子前看了下,見眼睛有些紅腫,便用粉底掩蓋了一下,才又回到窗前的矮榻上,對外喚道:「蓮香。」
一名宮女推門進來,走到文秀怡的面前,「娘娘有何吩咐?」
文秀怡看著垂著頭的宮女好一陣,也沒有開口。
這個蓮香便是在自家女兒進宮當日提醒她,自家女兒看問情的眼神不一樣的那個,虧她當時還覺得她胡言亂語,把她訓斥了一頓。
「你以後就是本宮身邊的大宮女了。」
文秀怡徐徐開口,儘管極力掩飾,還是讓蓮香聽出一絲異樣來。從一個二等宮女一躍成為大宮女,這真是莫大的殊榮。只不過她心中高興,卻極力壓制的表現讓文秀怡感到這個丫頭是個聰明、隱忍的主。
「娘娘你可是有什麼不高興的事?」蓮香擔憂的問道。
文秀怡看向她進來后並沒有帶上的門道:「你先去把門關上,本宮有話和你說。」
蓮香當即便照做,然後又回到文秀怡的面前,後者忙拉住她的手,蓮香受寵若驚,還未來得及表現出來,文秀怡便開口道:「蓮香,你是宮中的老人,又很清楚皇上這皇位是怎麼得來的,所以本宮自入主這後宮以來,一直不敢貿貿然的信任身邊的某一個人,從今天開始,本宮便把你當自己信賴的人了,你可能做到忠誠於本宮?」
「奴婢多謝娘娘提拔和信任。」
蓮香連忙跪了下去,謝恩后才一臉誠懇的道:「娘娘,奴婢能被你看中留在身邊服侍,是奴婢幾世修來的福氣,娘娘信任奴婢,奴婢定當竭盡所能的服侍娘娘,為娘娘排憂解難!娘娘只管放心,奴婢生是娘娘的人,死是娘娘的鬼,絕不會對娘娘有二心!」
「你不用發什麼誓,本宮自然是相信你的,快些起來。」文秀怡說著親自將她拉了起來,轉而一臉哀切的道:「蓮香,公主進宮那日,你對本宮說的事,沒想到成真了……嗚嗚嗚。」
蓮香一怔,似乎是思索了一陣,這才微微抬頭錯愕的看向文秀怡,見她淚水都糊花了臉,忙取出一方絲絹給她擦去臉上的水漬道:「娘娘是說公主……」
「沒錯。」
後面的話蓮香沒有問出來,文秀怡卻是點點頭,一瞬不瞬的看著蓮香問道:「蓮香,這段時間你都沒看出什麼苗頭嗎?」
蓮香拚命的搖了搖頭,正欲跪下去,被文秀怡給拉住,遂道:「娘娘,這段時間以來,奴婢都不曾離開過鳳鸞宮,一直在宮中打點事務,所以並不知情。皇上日理萬機,除了偶爾午膳的時候過來陪娘娘你用膳,都是每日深夜才來你這且宿在你這裡,公主過來的時候,並未與皇上碰頭,所以奴婢沒有機會看出什麼。」
文秀怡想想也是,這才徹底的拋開了對蓮香的試探,語氣哀戚的道:「蓮香,他們一個是本宮這輩子最愛的男人,一個是本宮最疼愛的女兒,本宮今兒才知道自己的女兒已經懷了他的孩子,皇上他明明說這輩子不會有別的女人,可是他這才做了多久的皇帝啊,就變了心,而且還是和本宮的女兒……嗚嗚嗚,你說,本宮要怎麼辦?這事被人知道后,又要怎麼立足宮中?」
蓮香沉吟了一會才道:「娘娘,公主有孕這事你可是確定了?如果有了,這孩子可當真是皇上的?」
「早上本宮陪她用膳的時候,她有了孕吐的反應,想來是錯不了的。」
文秀怡將適才在賀連語宮中的時候,她主動說起懷孕的事對蓮香大致說了一遍。縱然都過去好一會兒了,說起想起自家女兒那囂張的態度,依舊難掩悲愴與憤怒,不過她到底是過來人,又涉及自己最親的兩個人,是以生生的將之給壓了下去。
「再說這種事情,只要本宮一問皇上便會拆穿了,她怎麼敢打胡亂說?想來若是真的有了,孩子是皇上的可能性極大。」
「這事當真不好辦。」蓮香想了想,為她分析道:「娘娘,這宮中一向都不是能守得住秘密的地方,但凡有一點風吹草動,早便傳得沸沸揚揚。如今公主都有了孩子,且還是她自己說出來你才知道,一來,定然是借了皇上與公主乃是繼父女的便利,二來嘛……」
她說到這裡的時候似乎不敢說下去了,文秀怡卻是心知肚明,介面道:「二來嘛,想必皇上特意交代過了,否則本宮怎麼可能一點風聲也沒聽到?!」
「娘娘恕罪。」
蓮香說著又要跪下去,文秀怡拖住她的手道:「你說的是事實,又何罪之有?蓮香你告訴本宮,現在本宮該怎麼辦?本宮要聽實話,你不要對本宮有所避忌,也不要敷衍本宮,就算說出大逆不道的話,本宮也赦你無罪。」
「奴婢多謝娘娘寬宥,既如此,奴婢便沒有顧忌了。」蓮香謝了恩才道:「娘娘,女婢七歲進宮,如今都十三年了,這後宮之爭奴婢看得多了,根本就沒有親情可言,有的只是各憑手段爭寵,哪怕是頭破血流,人肉白骨也在所不惜。」
文秀怡眉頭蹙了蹙,沒有說話。
「既然如今公主成了皇上的女人,從今往後在這後宮中,你們不是母女,而是共同服侍皇上的女人!今兒公主說出那樣無情的話,想必她早就已經想得通透,也已經把你當成了假想敵,所以娘娘你不要因為她是你的女兒就心軟,到時候皇上的心思留在了她身上,娘娘你後悔都來不及。」
文秀怡先是一怔,繼而臉上閃過一抹決絕之色,「蓮香,依你看,本宮要怎麼做?」
蓮香站在她的面前一步的距離,完全將她的神色納入眼底,嘴唇不由得輕輕勾了勾。這個動作很快,快到你還沒看清,它便已經消失了。再加之文秀怡的心思根本不在蓮香身上,所以根本沒發覺。
「娘娘,當務之急,你應該尋個太醫看看,你是否真的如公主所說不能再孕;其次,你須得確定皇上與公主是不是真的在一起了。因為極有可能是公主一廂情願,皇上對她卻並沒有那種心思。」
文秀怡在蓮香的提點之下許是想通了,靜默了一陣子,點點頭道:「你說得對,本宮還須得確認公主是不是真的懷孕,如果懷孕,孩子到底是不是皇上的。」
蓮香說得對,既然都成了皇上的女人,那就不再是母女,而是和她分了皇上心的女人!那孩子如果是皇上的,她必須得想個辦法將之除掉,皇長子,一定得是她文秀怡的!
蓮香將文秀怡的神情完完全全的納入眼底,眼中迅速閃過一抹幽光,輕聲應和,「娘娘說得極是。」
「蓮香,你現在立即派個信得過的人監視公主的花語殿,但凡皇上私自去了那裡,速速來報予本宮知曉,切記,皇上功夫了得,萬不可打草驚蛇。另外,速速去將張太醫給本宮叫來。」
「是,奴婢這就去辦,娘娘只管放心,奴婢保證把事情辦得妥妥的。」
蓮香的辦事效率極快,沒一會就安排了一個小太監去花語殿,又親自前去將張太醫給請了過來。
令文秀怡頹喪的是,張太醫沒一會兒便檢查出來她這輩子再也不能懷孕的事實,簡直令她痛不欲生。
囑咐張太醫不要對人說起這事,文秀怡才讓蓮香將他送走。蓮香回來的時候,見文秀怡神色哀慟得不能再哀慟,忙安慰道:「娘娘你不用沮喪,若一旦證實公主懷了皇上孩子的事是真,你大可以等她將孩子生下后抱過來養在你的名下好了。」
一句話將文秀怡從悲慟中拉出來,精神為之一振,忽又悠然嘆口氣道:「天意如此啊……」也是那孩子命不該絕。
思慕崖,太后、阮博文、阮文清等人聚集在議事大廳。
「老爺,眼看青兒都要生了,咱們卻是沒有產婆,下面又有那賊子蕭問情的人守著,這可如何是好?」曾經的孝義侯老夫人如今的阮黃氏,也就是阮氏的娘,來回在大廳里走動著,滿臉的焦急。
「誰說不是啊!」
阮蔡氏,阮氏娘家大嫂也就是阮二的娘,亦是難掩急色,「當初咱們走得急,家中的僕人都是精簡了又精簡,完全就沒有考慮到這茬,眼下到用人的時候才想起這茬,真是急死個人了。」
說著,她看向阮文清,「爹,現在別說產婆了,咱們裡面的消息送不下去,外面的消息送不上來,荊南和雁回他們此去怎麼樣了,阿決又是如何,咱們都無從得知,你老人家想想辦法吧。」
這個問題阮文清早就考慮過了,可是他們的主力都去了西面,蕭問情在下面駐紮了近兩千人,會功夫的人數差不多是他們的四倍,可見蕭問情想要得到火藥和手雷配方的決心。再說下面許多人都見識過手雷,對其有了防範,想要殺出去,只怕傷亡慘重,但是青兒就要生了,若是沒有產婆,搞不好就一屍兩命。
荊南走的時候將青兒交給他,要是出了事,到時候他如何同他交代?如何同雁回交代?
如今他就是這群人的支柱,說急,他比任何人都急,可他不能表現出來。思忖了一會兒,阮文清道:「離雁回所說的那個預產期還有十日,咱們再等兩日看看,實在不行,我領人帶著手雷下去闖一闖了。」
皇宮。
蓮香派出去的小太監在晌午的時候便急匆匆的趕了回來,得到他帶來的消息,蓮香便進了膳廳,附在文秀怡的耳邊說了幾句。
文秀怡握著筷子的手都青中泛白,幾乎要將銀筷給掐斷了。
原來,果真如自家女兒所說,那個口中說著一生只得她一個女人一生只愛她一個人的男人,白日里居然會藉機到花語殿,要不是自家女兒說起,她特定還蒙在鼓裡。
如此想來,那個孩子定然是問情的無疑!
「啪!」
重重的將手中的銀筷拍在桌上,文秀怡驀地站起身來,迅速遮住眼中的不甘和怒火,滿目威儀的道:「蓮香,本宮突然覺得沒胃口,你陪本宮出去走走,其他人就不要跟著了。」
「是。」
眾人回著是,蓮香連忙上前扶住文秀怡,往殿外走去。
二人幾乎是沒有停留的到了花語殿,剛進院門便看見蕭問情身邊新提拔起來的小太監和花語殿的一眾宮女。
那小太監很機靈,在看見文秀怡的當口,就準備進去稟報給蕭問情。
「站住!」文秀怡壓低聲音喝止住他,不怒而威,「你若敢發出聲音讓皇上知道本宮來了,本宮現在就要你的狗命。」
那小太監無奈,只得跪在地上,連連說不敢,心裡暗自祈禱這事不要受遷怒才好。
作為蕭問情身邊新晉的太監總管,蕭問情與賀連語這個繼女的事,他如何能不知道呢?只不過蕭問情壓著,他們哪裡敢透露出半個字來?可是今兒皇后氣勢洶洶前來,必然是知道了什麼,這可如何是好?
「哼!」
文秀怡疾步上前,在經過小太監身邊的時候,重重的一哼,令小太監叫苦不迭。留下蓮香,她躡手躡腳的進了花語殿,先去了賀連語的寢居,發現沒人,便又往膳廳走去。
「皇上,你喝點這個春筍丸子湯,是兩個月前語兒親自去西面的竹林挖了晾晒成干,今兒特意讓小廚房做出來,味道很是鮮美。」還未到膳廳,文秀怡便聽見賀連語溫柔似水嬌中帶媚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
她從來沒有像這會兒這般討厭聽到自己女兒那嬌中帶嗲、嗲中帶甜的聲音,可是這似乎是她親自教授給她的。
她曾經告訴她,男人一是聽不得女人哭,二是聽不得女人又嬌又媚又軟又糯的聲音,你越是表現得弱,便越能激起男人的保護欲。
顯然,她的女兒運用得很好,而且還是運用在她文秀怡心愛的男人身上。
她這算不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語兒你如今有了身孕,才要多吃些,給朕養個大胖小子。」
蕭問情的聲音也實時的從裡面傳出,溫柔中帶著寵溺,讓文秀怡的手指甲幾乎都掐進了肉里。果真是他的孩子,諷刺,真是好諷刺啊!
努力讓自己平復了心緒,文秀怡扯起一抹笑臉邁步踏進了膳廳,驚呆了摟著賀連語坐著的蕭問情。
「皇上來花語殿用膳也不叫臣妾,倒讓臣妾一個人在鳳鸞宮食不知味。」文秀怡像是沒看見坐在蕭問情腿上的賀連語,笑著在他們對面的位置坐了下來,聲音完全聽不出一絲異樣。
「怡兒你……你怎麼來了?」
蕭問情聽到她的聲音響起才回過神來,臉上掩不住的尷尬,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慌忙將賀連語扯到一邊,站起來就走向文秀怡。
賀連語看到蕭問情見了自家老娘就把她給推開,巴巴的貼上去,根本就不管她還懷著孕!她簡直肺都要氣炸了。斂去眼中的不甘與憤怒,在文秀怡出聲之前,捂著肚子痛苦的蹲了下去,哀哀叫道:「哎喲,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疼。」
蕭問情臉上迅速的閃過一抹焦急,看了文秀怡一眼又看向蹲在地上的賀連語,想要去扶她卻又不敢,讓他頭一次感到自己窩囊至極。
「語兒你這是怎麼了?可是吃壞了東西?」文秀怡像是沒看見蕭問情的神情一般,滿臉擔憂的樣子好似早上的事沒有發生過,她站起來,便走向賀連語邊大聲喚道:「來人,速速去請太醫。」
蕭問情本想阻止她找太醫,但又擔心賀連語的肚子真的有事,便沒有阻止。
賀連語到底經驗少些,自家老娘明明早上才說起和她暫時不要來往,怎麼這會兒又來了呢?她的態度讓她有些不安,定定的看著她都忘了裝疼,任憑她將自己扶起來坐回椅子上。
文秀怡如何不知道她是裝的?溫柔的將她給扶起來,問道:「語兒不疼了嗎?」
「不……疼,還疼。」賀連語瞥見蕭問情焦急的眼神,連忙又裝了起來。
「太醫一會就好,你先忍忍。」文秀怡說著在她旁邊坐下來,就著蕭問情的碗為自己盛了一碗湯,「母后養了語兒這麼大,還不曾吃過語兒親自準備的東西,便先嘗嘗語兒親自挖的春筍是什麼味道。」
這話就像是一記耳光打在蕭問情的臉上,他瞅著文秀怡的表現沒什麼異樣,卻是自進來后就沒有正眼敲過他,讓他感到心裡很是不舒服。
秀怡怎麼會來?還有那些哥狗奴才怎麼都沒有通傳?
哼,晚些再找他們算賬!
大約一刻鐘后,便有人去將太醫給叫來,給賀連語檢查了身體,由此她肚子里的孩子便被這樣當著蕭問情的面給揭露了出來。
蕭問情嚴令這事不得傳到外面后,便讓人將太醫給送走了。之後便隨著文秀怡去了她的鳳鸞宮。
「怡兒,你聽朕解釋。」屏退下人,蕭問情從背後摟住她道。
「你放開我!」
「不放,你不聽朕解釋,朕不放手!」
文秀怡掙扎了一陣沒用便任由他摟著,淡淡道:「皇上不用解釋,皇上九五之尊,要什麼樣的女人不是臣妾能干預的,你說是不是?皇上放心,臣妾一定會好好的護著語兒將孩子生下來,不過皇上,到時候臣妾該叫語兒的孩子外孫還是兒子?」
蕭問情只覺得自己的臉火辣辣的,原本他想著等賀連語懷孕了便找個由頭將她給藏起來,等生了孩子再放出來。哪裡知道適才賀連語讓人去告訴他懷孕的事,他還未高興太久,這邊怡兒便發現了。
「怡兒,事情其實不是你想的那樣。」蕭問情解釋道:「你可還記得語兒進宮的當日,朕因為高興便多喝了一些酒,語兒她送朕去御書房。可是等朕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語兒與朕躺在一起……」
還真是小瞧了自己的女兒啊!文秀怡心中暗恨,嘴上問道:「呵,那麼去思慕崖你們晚回來的兩天又幹嘛去了?」
蕭問情心裡一個咯噔,突然明白了什麼,眼睛頓時危險的眯起,賀連語,你一邊說什麼會安安分分的,一邊卻又私自將這些事告訴了怡兒,朕還真是小瞧了你!
「怡兒,是朕糊塗,朕想著反正已經發生了那樣的事,想要回到最初已經不可能,又加之語兒刻意引誘,朕便失了分寸,請你原諒朕這一次。」事到如今,蕭問情唯有坦白求原諒,「怡兒,朕發誓,再不碰她,等她將孩子生下來便交給你撫養。」
「皇上,這可是你親口說的。」
蕭問情見她口氣鬆動,連忙道:「君無戲言!」
「如此,臣妾便原諒你了。」語兒,你別怪娘心狠,是你對不起娘在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