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27章 第二十五 魆劍飄零,風聽此生
無淚的天空,無人的街頭,無語的聽劍生,獨自傷心……。
倦意的雙眼,似睡似醒,蒼白而無血色的臉顯的總是那麼無奈。
有氣無力拖著那副行屍樣的身體,行單影只的在巷口,走走停停,茫然的望著的灰色的天空卻洶來莫名的惆悵。突然好想找個幽寂,蒼涼,陰森的林子慢慢的死去。
在那裡,幽寂無聲,蒼涼,而陰風陣陣。偶爾死氣沉沉!沉的能聽到自己的心慌心聲。偶爾來陣寒的剌骨的陰風,吹下幾片枯葉如蝶般從的空中飄落,優雅的伸出無力的右手想接住飄落在空中的枯葉,可人願葉違,枯葉擦手而過,只好失落的望著無力的右手無奈收回,放在嘴邊,舔了下那擦手而過的地方。
許久,風停了,葉落滿地,心中無奈,黯然神傷,嘆道:憑著風,葉子又能飄多遠,想睡的閉上倦意的雙眼。展開無力的雙臂緩緩的仰天倒下,靜靜的倒在那已經腐爛的葉子里。感覺著陰寒,潮濕的氣息。
突然想再看眼天空,睜開那雙倦意的眼,再次茫然的看著灰色的天空。好像得到了答案,蒼白而無血色的臉嘴角露出淡淡的笑,似在輕呤,聽劍生要在這安息。流下最後的一滴眼淚,讓它帶走自己對人世的留戀,帶走生的六欲七情,然後滿意的閉上早以想睡的雙眼。等待死神的降臨,用他那鋒利的鐮刀,收割自己那小而卑微的賤命,不留血痕的死去。
枯葉再次被陰風吹落,覆蓋住我那早以腐爛而發臭的屍體,好似變成原來的林子,只是多了一份死亡氣息。
【啊……】
天外傳來一聲驚呼。
【嗯,是天神來迎接我的死亡了嗎?】
聽劍生懸在縛繩上的臉龐洋溢著解脫的快意,然而這一切馬上被磅礴的窒息感所打破。
【刺啦……】
一聲尖銳的聲響,聽劍生被重重的壓倒在地。
【啊,抱歉,一切都是意外。】
少女從聽劍生身上爬起來,施禮道歉。
【啊呀……今天又死不成了。】
聽劍生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手中捧著斷掉的繩索欲哭無淚。
【一定是金無銖那奸商又拿缺斤少兩的貨來坑我。】
對少女的奇妙到來並無作何感想,聽劍生近乎對待空氣一般略過,將自殺無果的根由歸咎於道具的質量問題。
【那位先生,請等等,這裡是哪裡?】
少女攔住聽劍生的去路問道。
【嗯,不好意思,我還趕著去死,哦,不對是回家。沒有注意到你,請見諒,不過你這身打扮?】
聽劍生說著莫名其妙的話語,對面前的少女裝飾有了一絲興趣,他周遊山海列國,從未見過如此奇妙的服飾。
【抱歉,初來乍到,請問這裡是什麼地方?】
這女子當然是異世界來的風羲。
【哦,這裡是酆都,不知姑娘從何而來?若有什麼事需要幫忙,請趕緊交代,小生正趕著去死呢。】
【去死?】
風羲不禁咋舌,再思面前之人所言,酆都不正是中國自古相傳的鬼都嗎?
【難道風桐已經……】
最後殘酷的結局,風羲真的好想哭,但欲哭無淚.那種感覺無法用語言形容.?
?【呃,姑娘你別哭呀。】
聽劍生一看風羲行將落淚,手足無措,料想定是情郎逝世,才會來酆都尋死,只求在轉輪鏡台前見最後一面。
【哎,你別哭,斯人已逝,傷心掛懷也是無用。況且人死未必不是解脫,我可是求死而不得呢。】
【你才該死呢。】
風羲按下心中傷感,破口罵道。
【對對對,我確實該死。】
聽劍生被罵,確實十分開懷,一掃陰霾。
【這樣吧,你要找人的的話?我介紹你去個地方吧。】
夜涼如霜,無月無星。
夜色如同潑染的墨色,渾渾莽莽地罩著酆都。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嗒、嗒、嗒……腳步聲由遠及近。如同撕開了一層黑幕,長街的盡頭,走來了值更的人。
蓑衣、斗笠、草芒,手上戴著麻布手套,全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手裡提著一盞燈,在黑夜中,畫出一圈暖黃的光。
時至晚秋,那人的口中依然哈出陣陣白氣,蓑衣和斗笠的邊緣,已然薄薄地結了一層白霜。
酆都是規矩的井字形結構,四面城牆各有兩門,四條長街連通八門,把都城分割成大小一致的九宮格,中間那一格便是城隍廟,也是酆都重地所在,人鬼兩界交匯。
每夜值更,從城南東側的鬼門關始,沿長街走到內城東南角樓,折向東,走到城東南側的奈何橋,沿城牆北行,來到城東北側的水陸道場,再回頭走向內城的東北角樓,這樣依次循環走遍八門,剛好勾勒出一個空心的十字。緩步走一圈兩個時辰,走兩圈,夜便盡了。
這是最後一圈,最後一個內城角樓的轉折,只要再走回城西南的慶豐門再折向安平門,就算交卸了差事,可以回家睡覺了。從這個路口望向北,沿著內城的外牆,就是天下聞名的【酆都鬼市】。
所謂鬼市,就是天黑開市,天明即散。
鬼市中交易的東西,都是見不得光的。有列國機密,有鐘鼎重器,有珠寶秘葯,有鹽鐵舟車,甚至可以在這裡買兇殺人。據說天下的名士武夫,都曾在這裡交易,無論王公顯貴,還是高官名流,項上的那一顆頭顱,都是有價錢的,都可以在這裡買到。
鬼市交易的方式很是獨特:平平整整的夯土地上,燒一道黃符,說明要交易的貨物,旁邊點起一盞油燈,賣家便可隱入一旁的黑暗。若有買家看上此貨,只需將燈拿起來,賣家自會現身。
而後兩人雙手互握,以袖遮掩,在袖中以手語議價,若雙方一拍即合,便可另覓地交易。臨走把那些沙子寫的字用腳塗抹掉,再吹熄燈,便不留一絲痕迹。
值更人望向鬼市方向,影影綽綽還有三五盞燈,想必是天快亮了,有些人已經散去,有些人還在患得患失地等待買主。
那些燈也是爭奇鬥巧,頗費心思的。光是燃燈的油脂就有講究,菜油、麻油並不新鮮,熊脂、狗脂也很常見,更可見到用鮫人脂和龍脂的。燈本身也各有工巧,有的鑲嵌了螢石、珍珠、夜明珠等寶石,借著燈光,能散發出隱隱的熒光,更顯身價不凡。又或是燈罩設計巧妙,鏤空刻花,讓燈光在地下映出花紋,愈顯華麗。鬼市出售的東西大都是價值連城的,若沒有不凡的燈,怎能取信於人?
來這裡交易的人,無論買家賣家,都不是等閑之輩。交易的錢貨數額巨大,總不免有衝突,血濺五步的事情每年總有幾起。照理說值更人也有維護夜間治安之責,但這裡卻是例外,無論是慘叫呼救,還是殺人流血,都不必管。待到天明,自有城隍廟的鬼差出來收拾,屍體拉到城外隨意葬了,幾盆凈水衝去血污,不留一絲痕迹。殺生的人,被殺的人,一概不予追究。
城中的百姓都知道,一入夜,這裡是來不得的。即便是白天,也不常有人來。
【這樣真的有用嗎?】
風羲提著一道燒著的黃符,半信半疑道。
【心誠則靈。】
聽劍生坐在路邊的台階上提醒道,他的手裡還提著一捆麻繩,看來是打算在幫完風羲后懸樑自盡。
【誒,我說你為什麼這麼想死?】
一天下來,風羲與這位求死不得的聽劍生也算是熟絡許多,此人沒什麼愛好,待人也是真誠,偏偏不知是做了什麼虧心事,一天到晚尋死膩活,除了上吊之外,風羲還見他欲吞劍試毒,好幾回都是自己橫著脾氣攔下來的。
【噓,來了。】
話音剛落,耳畔忽然傳來噠噠的腳步聲,一連串濕漉漉的腳印行進至燈前。
【呃……】
風羲抬頭看去,行有跡而身無形,果真如鬼一般,正想鼓起膽子發問,一邊聽劍生捂住風羲嘴巴。
【別說話。看下面。】
風羲定睛一看,平平整整的夯土地上出現水跡。
【息紅淚。】
【要死呀,你當六弦天箏是地攤貨呀?】
聽劍生看到對方開出的條件,不禁破口大罵,全然忘了鬼市規矩。
【魆劍飄零,怕死?】
地上又出現了一行水跡。
【怎麼可能?老子求死不得呢?聞琴羽那娘們要能殺我,我早死幾百次了。不過能不能換其他的東西交易,如果一定要六弦天箏的話,除了息紅淚,哪怕是枯木龍吟,琴缺風隼我也能拿到手。】
【仙品遺音也不行。】
【那拆夥吧。】
聽劍生擺手道。
【也好。】
留下兩字水跡,足跡往來處行去。
【等等,如果你一定要的話,告訴我那東西在哪裡。】
風羲擋住水跡方向。
【呼呼呼……】
一股水汽蒸騰開來。
風羲感覺面前正有一人貼近自己,壓下毛骨悚然的恐懼,這時候需要讓對方知道自己的決心,風羲不退反近,鳳眼圓睜,直視其人。
【呼呼……】
那人似有些訝異,繞著風羲來回似是打量,良久才拖著一行水跡回到夯土地上。
【玄武國,無淚之城。】
留下這行字后,那人便水遁而去。
【祝你好運,我先去死了。】
聽劍生說完,將麻繩拋上房檐,繫上死結,半個身子蹦上半空。
【等等,玄武國在哪?無淚之城又是哪裡?】
風羲揪住聽劍生的衣袖不讓他在提高身子。
【姑娘呀,我只見過不給人活路的,沒見過擋人死路的。你可以放手嗎?】
聽劍生身子懸在半空,行將就死,偏偏衣角被風羲拉著,腦袋就是吊不上去。
【先告訴我玄武國怎麼去?】
風羲拽著聽劍生,態度十分強硬。
【姑奶奶,馬上就天亮了,你隨便找個街坊問問就行了。】
【我也就與你相識,其他人我信不過。】
【我們才認識不到一天呀,你憑什麼相信我。】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你沒聽過?】
風羲反口一說,聽劍生臉都綠了。
【那你有沒有聽過鬼話連篇?】
【如果你敢騙我,我就讓這句話成為你的遺言。】
【我還求之不得呢。】
聽劍生反唇相譏。
【你……】
風羲橫眉,啞口無言,念想著風桐音信,全系此身,自己又孤苦無依,轉眼泫然欲泣。
【罷了,早死晚死都得死,我陪你去就是了。】
聽劍生一時心軟,落下話語,從半空蹦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