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18章 18 算計
辰時剛到，顏明真便隨著宇文姨娘派來的婆子到了將軍府的大門口。
由於楊老太君住在長子顏長春的大學士府，這邊的主子們逢年過節的時候都過去到那邊，一大家子湊在一起過節。
顏明真她們來的早了些，宇文姨娘和顏明華還沒有來。婆子請顏明真到旁邊罩房小坐一下等候，被她拒絕了。
姨娘和顏明華，一個是長輩，一個是嫡姐，她要是進房中去等會讓人挑理的。再說，自己都帶了帷帽，站在這裡也不算是有違閨譽。
今天是個好天氣，由於昨晚颳了一夜西北風，現在雖然還有些餘風，但卻是藍天白雲大太陽。
站著無聊，顏明真抬頭看向旁邊停著的兩輛馬車。同樣的紅木車廂，只不過一輛用玫紅色帳子幔頂，嫩黃色的流蘇。車廂周圍掛了不少小裝飾品的，垂垂累累的，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顏明華的車子了。
另外一輛就簡單多了，只加了一層青色油布遮了，想來應該是姨娘要乘坐的車。
想起路上婆子跟她說的，因為楊老太君傳的信兒太倉促了，姨娘臨時不好為顏明真備車，只好委屈和她同乘了一輛車了。
跟姨娘同乘一輛車，顏明真倒也不反對，只不過在心中，她感覺姨娘做事有些太過謹慎了。
一個在府上掌權了十來年的人，即使不是正牌夫人，也不至於對自己的女兒這麼苛刻吧？
正在那裡暗自思慮著，只聽得馬蹄聲響。回頭看到顏明輝牽著一匹高頭大馬走了出來。
將軍府上，因為嫡長子顏明城隨著顏長風一起在邊疆戍衛，只剩下了顏明輝一個男性，所以他必須要代表將軍府去大學士府上參加祭奠的。而顏明輝尚在學堂求學，又不能不去參加眾學子一起舉辦的隆師節會，所以他要早早去先拜見過夫子，然後再趕往大學士府。
當走過顏明真身旁的時候，顏明輝的身子一頓。剛才他在遠處他還在心中猜疑會是誰站在這裡。此時走近，顏明輝一下子反應了過來，不覺他的心中就是一喜。
顏明輝和顏明華不一樣，他是真心希望家中的兄妹和睦。尤其可能是因為顏明華對顏明真做的太過分了，他甚至有些憐憫這個庶妹。現在這個妹妹肯出門走走，那就意味著她不在將自己畫地為牢圈在小院子里了，她能有這樣的選擇，顏明輝是真心的歡喜。
反手將手中的韁繩交到身後小廝的手中，顏明輝站在了顏明真跟前。這是他幾年來第一次見到這個妹妹，莫名的，顏明輝就想著好好的看看她。
低頭看著這個比自己矮了將近一頭的妹妹，顏明輝的的目光下滑，不覺就落到了遮掩著她的臉面的帷帽上。
想起小時候三個人在一起玩耍的情景，那個時候顏明真白白嫩嫩的，調皮可愛。可現在呢，一道疤痕，竟然將以前那個活潑、外向的女孩子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一想起改變了顏明真的罪魁禍首現在不禁毫無愧意，反而還有變本加厲的態度，顏明輝不覺暗自嘆息。偏偏是自己的一母同胞的妹妹啊，讓他該怎麼做才好呢?
以前顏明真躲在她的小院里誰也不見，他有心無力。自從上次遣了婆子送藥膏后顏明真接受，顏明輝心中才好受些。只要她接受，他願意送天下任何東西給這個妹妹，也算是代替胞妹贖罪吧。
「給二哥哥見禮。」顏明真這邊，見顏明輝站住，稍一抬頭，早將顏明輝帶著幾分不忍看到了眼中。她不覺在心中暗自揣摩，看他的表情不像是作偽，這個嫡兄長到底是為了代替胞妹贖罪呢，還是真的顧及兄妹之情呢?心中胡亂想著，顏明真臉上卻帶上了幾分感激的笑容說道:「小妹還要謝謝二哥哥送的藥膏呢。」
「這個不用道謝，誰讓我是你二哥呢。」顏明輝一聽連忙擺了一下手。心中不覺就想起了顏明華。看看，明明是一個家中長成的妹妹，怎麼自己的嫡親妹子就沒有這麼謙遜可愛呢?想起前幾天兄妹兩個人的爭執，顏明輝心中的怒意依舊不能平靜。當時要不是宇文姨娘過去了，兩個人把顏明真暈倒的真實狀況告訴她后，卻被姨娘攔著硬讓他們回了院子，顏明輝絕對會拉著顏明華跪上一晚上，讓她好好思過。
只不過想到宇文姨娘的寬容，顏明輝心中更是不是滋味了。他暗暗決定，等過了這幾日，一定去外祖母那裡，跟她商量一下，從宇文府上找一個識明理、有規矩的婆子回來好好的約束一下顏明華。
顏明輝這些想法，也就一眨眼的功夫。耳邊只聽到顏明真柔柔的說道:「還是要謝謝二哥哥的。」
「三妹妹你客氣了。」顏明輝剛要說什麼，只聽到後面冷哼了一聲，他回頭一看，顏明華扶著一個婆子已經快走到了身邊。
這兩日因為那天晚上的事情，他們兄妹也開始冷戰了。原本顏明輝還想著找個時機跟顏明華和好，此時一見她的模樣，頓時心中火起。他對著顏明真說道:「我趕著去拜謝夫子，先行一步了。」說完看都沒有再看顏明華，直接走了。
掃了一眼旁邊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的顏明華，顏明真暗自嘆了一聲，自己這無形中的就夾在了他們兄妹之間。
反正昨天下午已經跟顏明華撕破臉了，顏明真也懶得理睬她，也就轉了目光，看向外面。
「三妹妹，」顏明華突然走到了她身邊，開口說道:「你以前從來沒有出過門，想來姨娘倉促間沒有給你準備上馬車，一會你跟我同乘一輛車吧。」
剛才她還是一副氣惱的模樣，現在這麼快就平息了?再說，經歷昨天晚上的事情，顏明真可不相信顏明華會這麼大度。
想想顏明華求了楊老太君讓自己前去大學士府的事情，顏明真的眉頭皺了一皺。這麼快來跟自己示好，看來她肯定是有什麼手段等著自己。
「華兒，難得你這麼有心了。」剛剛走過來的宇文姨娘揚眉笑道:「你們姐妹交好，姨娘心中高興。」
得，一聽宇文姨娘的話語，顏明真就知道今天看來就要跟顏明華同乘一輛車了。
果然，宇文姨娘跟顏明華說了話之後，轉向顏明真說道:「真兒，還不謝過你二姐。你們姐妹兩個同乘一輛車也好。你第一次出門，有她在一旁照拂，姨娘也就放心了。」
照拂，誰知道會是什麼樣的照拂。
顏明真在心中冷笑著，但臉上掛上了笑容，說道:「好的，那我就勞煩二姐了。」
當下三人都不在言語，也就都上了車。
進入車廂，見顏明華已經坐好，顏明真也直接坐到了另外一邊。車廂空間大，但當顏明華隨身跟著的兩個丫頭上車后，顏明華說道:「不要再上人了，太擁擠了。」她的話直接將剛踩著車凳要上來的青枝和紅葉堵在了下面。
看到青枝和紅葉兩個人帶著擔心的模樣，顏明真揮揮手說道:「你們坐到外面的車轅上就是了。」顏明真才不怕顏明華在車廂有什麼動作呢，就是多帶兩個丫頭，也是白給。見招拆招，她還擔心一路無聊呢。
只不過自己的兩個丫頭，顏明真知道如果要是自己讓她們兩個去坐後面的車，兩個丫頭說不定會跟著馬車跑一路，所以乾脆直接做了主。
而顏明華這邊，雖然有些不情願，但一想到自己的計劃已經成功了一半，也就不多計較了。
不一會車輪粼粼而動，馬車慢慢駛出將軍府。
剛走出一段路，顏明華一臉關切的對著顏明真說道:「三妹妹，你將帷帽取下來吧。在車廂里就不用帶了。」
「恩，」顏明真點點頭。她看清楚了，如果自己不主動摘下來，一會也得被迫取下來。剛才顏明華掃旁邊那壺茶水的眼神可是充滿了算計。她可不想在這大冬日的被淋一頭水。
顏明真摘下帽子，頓時有兩雙手同時去接。看著顏明華兩個異常殷勤的丫頭，顏明真嘴角一挑，掉頭轉向車窗。車窗半開著，遮著有一層綠紗，能看到外面的情景。
顏明華這邊，等顏明真的頭扭向外面，她瞥了一眼，當看到是顏明真的左臉對著自己。那道疤痕丑的像是一條紅褐色的大蟲子，她只覺得有些噁心，也就扭頭也看向了車窗外。
將軍府和大學士府倒也不遠，只隔著兩條街和一個鬧市。
經過鬧市的時候，只見外面人來人往，提香攜燭者都奔向了城西那邊的城隍廟。
想到今天民眾都要拜祭祖宗，顏明真不覺就想起了前世慘死發配路途中的家人。想到王秀芝所說的他們臨死前的慘狀，她禁不住握緊了拳頭，任指甲扎入肉中。劉王兩家，你們等著，我絕對會讓你們的下場比唐家慘上十倍。
而顏明華這邊，她的目光也放在街上，只不過她更似乎是在尋找什麼。
越近鬧市喧嘩聲越大，車馬人流開始擁擠起來。將軍府的車輛也被夾在中間，走的比牛還慢。
「三妹妹，」顏明華看著外面的目光一亮，她不禁回身去推了一下顏明真。
顏明真心中正恨得咬牙切齒的時候，突然被一動，身子一抖瞪向顏明華。
猛然看到顏明真雙眼猩紅的看向自己，臉上帶著她從來沒有見過的猙獰和恨意，顏明華被嚇了一跳，禁不住身子往後一靠。
當看到顏明華驚懼的模樣，顏明真迅速反應過來。她稍一低頭，馬上又抬了起來，輕聲說道:「二姐，怎麼了?」
此時顏明華還沒有從剛才的驚嚇中清醒過來。她突然覺得，眼前的這個人根本不是自己曾經熟悉那個沒有腦子的妹妹。剛才那一臉恐怖的表情，她只覺得心中害怕極了。
可此時看到顏明真跟平時一樣的模樣，顏明華忍不住仔細盯著她看了兩眼。跟平時決無差別，她提著的心慢慢放了下來，在心中猜疑自己有可能是剛從外面轉過來眼睛發花才將顏明真看成那個模樣。
穩了一下心神，顏明華張口說道:「我看到那邊似乎是張小姐的車子出了毛病，旁邊還站了幾箇舊友。現在車子行的這麼慢，不如妹妹跟我下去跟她們打個招呼吧。我將她們介紹給妹妹認識，大家以後見了面也好有個照應。」她說著伸手拉了顏明真的手，一副姐妹情深的模樣。
讓自己認識朋友？顏明真心中暗自冷嗤一聲，這個姐姐真有這樣的好心嗎？但見顏明華死死拽住自己的手，大有她不答應就不放開的模樣，顏明真一笑說道：「那就有勞姐姐了。」
只不過是兵來將擋水來土屯，顏明真怕就不上這輛車了。
見顏明真這麼痛快答應了，顏明華心中高興。提聲跟前面趕車的婆子說了一聲，然後就催促車裡的丫頭先下車。
只聽到哎呀一聲，她的貼身丫頭帶著幾分誇張的聲音說道：「二小姐，這可如何是好，奴婢竟然不小心將三小姐的帷帽給踩壞了。」
聽著這話，顏明真不怒反笑。真是好算計啊，怪不得顏明華今天這麼殷勤呢，原來她打得這樣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