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傷

  寧國和宜梁這場戰爭持續的時間不算短,但打仗這件事並不是兩軍一直交手,這個過程中少不了彼此的試探。


  就如同沈清竹想不明白一般,宜梁有一種謎一樣的自信,明明兩方實力均衡,他們卻像是篤定了能贏一般的攻打寧國。


  就算是之前因為糧草的匱乏使得寧國的將士有些疲軟,但也不至於讓宜梁膨脹到如此地步。


  “我總覺得不太對勁,我們有什麽讓宜梁惦記上了嗎?”


  沈清竹對這個時代的了解遠遠不如江恒,一般她想不明白的事情都是江恒給她解答。


  但這次不一樣,就連江恒都想不清楚。


  “但是最近宜梁那邊似乎有些不對勁。”


  糧草送達,將士們能吃飽飯,精氣神自然就上來了。


  寧國並不比宜梁差,如今狀態一改之前,宜梁那邊卻像是出了些許問題,隻是這問題尚且不足以讓宜梁投降認輸。


  宜梁的底氣是什麽,他們的不對勁又是因為什麽,這些問題江恒尚且沒有想明白,所以也無法為沈清竹解答。


  問題的答案還沒想出來,江恒卻先出事了。


  宜梁再次挑釁上來,這次的氣勢倒是比之前足了不少,江恒帶兵去迎戰,沈清竹手頭的工作做完便在帳子裏等他。


  戰場刀劍無眼,哪怕是絕世高手也不能保證能在混戰中全身而退。


  最近一場場下來,江恒身上總是帶著大大小小的傷口,不過總的來說都不是什麽特別嚴重的傷。


  沈清竹手裏有盧致風給的最好的藥,所以一定程度的傷都不是問題。


  江恒受傷完全在沈清竹的意料之內,但她完全沒有想到江恒能傷到昏迷被人抬進來的程度。


  幾個將士把人抬進來的時候江恒已經半昏迷了,他胸口插著兩隻羽箭,身上還有不少刀傷。


  血染紅了江恒的盔甲,有那麽一瞬間,沈清竹想起了在泗水村江恒受傷的那次。


  江恒這時候還有幾分意識,他下意識的看向一邊的沈清竹,似乎想跟她說什麽。


  “你是知道的,我從來不怕這些,但我學不懂這裏的事情,所以頂不了多久的。”


  沈清竹握住江恒因為失血而發涼的指尖,在他耳邊輕聲說了這麽一句。


  她說完,江恒就像是放心了一般陷入昏迷。


  在昏迷之前,他捏了捏沈清竹的手指,似乎是在回答她說的話。


  ……


  軍醫很快就過來了,沈清竹看了一眼發現沒有盧致風,估計這件事他還不知道,便讓南脂趕緊去找。


  江恒傷得不輕,軍醫簡單檢查就發現箭上有毒。


  戰場上能用的毒都不是什麽罕見的玩意,畢竟那種毒沒人用得起。


  但有時候不罕見的毒不代表容易解,況且江恒傷得位置太危險,他們也沒有把握。


  軍醫把羽箭剪短,然後看向一邊的沈清竹,覺得這樣的事情很有可能會嚇到這位柔弱的夫人。


  “你們有幾分把握?”


  他們沒想到沈清竹第一句話是這樣,她說這話的時候無比的冷靜,完全不是軍醫想象中哭著說什麽“你們一定要救救他”之類的樣子。


  別的人或許會覺得沈清竹過於“冷血”,會覺得她根本不在乎江恒,因為在很多人眼裏,在乎就是痛哭流涕,就是隨意發泄。


  但是沈清竹早就沒了這樣的本能,也不可能這樣做。


  普通人或許會因為沈清竹的態度質疑她,但這裏是軍營,最忌諱那些唧唧歪歪。


  如果沈清竹和普通女人一般哭嚎,軍醫肯定會把她請出去,但如今她冷靜的問了這個問題,他們也就下意識的認真回答。


  “這箭頭的位置太過危險,箭頭上還帶了毒,我們拚盡全力,把握不足五成。”


  拚盡全力尚且無法過半,這足以說明了江恒情況的危險。


  “既然如此便請幾位稍微等一等我帶來的大夫。”沈清竹說完這句便聽到門口的腳步聲,看過去發現就是南脂和盧致風,“先生來看看吧。”


  盧致風進來也沒多說,直接就到了近前。


  他也在軍營裏待了一陣子了,幾位軍醫隻知道他醫術好,並不知道他的身份,而江恒受傷太突然,一時也沒來得及通知他。


  盧致風過來,幾個人便給他讓開一個位置,看看他有沒有什麽更好的方法。


  “如何?”


  沈清竹見盧致風檢查完,這才問了一句。


  “毒是小事,位置太危險。”盧致風簡明扼要的說明,然後打開藥箱,“過來幫忙。”


  盧致風沒帶著玉書,所以這個時候也沒法嫌棄軍醫,畢竟這幾個人怎麽說在外傷方麵頗有經驗。


  沈清竹擺手讓南脂到外麵侯著,然後十分安靜的在一邊看著他們治療。


  拔箭解毒,帳子裏充斥著血腥味,這種味道在軍營十分常見。


  有人偷偷看了沈清竹一眼,她剛剛冷靜是真的,但也不保證這樣血淋淋的場麵不會嚇到她。


  可是沒有,非但沒有,沈清竹的樣子比剛才更加的冷靜,冷靜到在場的人都有些佩服。


  別說是女人了,就是沒見過血的男人這時候都難免會覺得不適。


  其實沈清竹是感覺到不舒服的,畢竟躺在那裏的是江恒。


  不管是這個時代還是現代,她都殺過人,也見過比這更慘烈的樣子,但走到今天,她最見不得就是江恒的血了。


  但不管心裏是什麽感覺,驚慌是沒什麽意義的,沈清竹從來不會在毫無意義的方麵花費體力。


  這一場治療持續了很久,一直到天都黑了才算是暫時結束。


  江恒的血勉強算是止住了,他臉色慘白的躺在那裏,仿佛下一秒就可能沒了呼吸。


  沈清竹坐得腿有些麻,長久不活動導致她的指尖在夏日都是冰涼一片。


  “如何?”


  這是沈清竹問盧致風第二個如何。


  “毒已經解了,但毒藥傷身,他傷得太重,這些毒量都可以要了他的命。”盧致風半點沒有瞞著沈清竹,“先過了今晚再說。”


  沈清竹點點頭,盧致風都這樣說,說明江恒傷得是真的很重。


  江恒身上是有很多傷疤的,無論是無關要害的胳膊腿還是心肺附近,那些傷疤有的是淺淺的,但有的無比猙獰。


  戰場刀劍無言,江恒在這種地方一遍一遍的死裏逃生,而一切過往都刻在了他的身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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