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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年(12.19二更)

  等沈清竹仔細的給江恒上好藥,又幫他換了身舒適的衣裳,南脂已經完成任務回來了。


  沈清竹把香玉母子安排在看上去還不錯的房間,免得說她苛待妾室和庶子。


  至於遠近的,院子就這麽大,能遠到哪裏去。


  安排了香玉,沈清竹又去看了眼南胭,人還沒醒,但好歹看見了點起色。


  南胭身邊睡著個小男孩,似乎是因為沈清竹在老太太那裏拿到不少好處,南胭又是這邊的人,帶走孩子的人又把他送了回來。


  南脂和雲升跪在地上磕頭謝沈清竹。


  等他們情緒平複了些,沈清竹才讓他們去見江恒。


  屋裏江恒正在找什麽。


  “找什麽呢?”


  “我記得母親的嫁妝被我放在這裏了,現在找不到了。”


  “在奴婢那裏,少爺您等等。”


  南脂轉身就跑,沈清竹跟出去看,發現她在一個極其犄角旮旯的地方用超於常人的速度挖了一個很深的坑。


  “你這個丫鬟以前是幹什麽的。”


  沈清竹忍不住問江恒。


  “我沒記錯的話她們爹是個教書先生,娘是繡娘。”


  所以他們是怎樣養出一個這麽會刨坑的閨女的?

  沈清竹和江恒不過說了幾句話,那邊南脂就從坑裏找到了一個小布包。


  她小心翼翼的碰到江恒麵前。


  “少爺,夫人的嫁妝就剩這些了,剩下都被人偷走了。”南脂說到這裏眼睛就紅了,“少爺出事以後這裏就沒人了,就開始有人偷東西,等奴婢發現的時候就剩這些了。其他的奴婢找不到,隻能把這些埋了,想著能留下一個是一個。”


  南脂沒說的是她埋了這些以後,那些人就汙蔑她,說她偷三夫人的遺物去賣。


  那次她被打得很慘,她沒錢,也不能把夫人的首飾拿出來。


  那是少爺剛剛傳回死訊的時候,除了爹娘去世的那段日子,她還沒受過這樣的罪。


  南脂疼得整宿整宿睡不著覺,她哭著問姐姐,少爺沒了,她們要怎麽辦啊。


  她用一頓毒打換來了一個小布包的首飾,打開卻也沒多少。


  “少爺,是奴婢沒有護好夫人的東西,是奴婢的錯。”


  江恒拿著那個布包,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但沈清竹能感覺到他身體身體緊繃。


  “進屋吧。”沈清竹去扶江恒,然後對著南脂,“去把手洗了。”


  南脂很快就把手洗幹淨,等她回來的時候,江恒正在問雲升。


  “腿怎麽回事?”


  “被打的,有一年胭兒病了,老夫人不讓胭兒看大夫,奴才實在沒辦法就翻牆出去找大夫,結果被逮到了。”


  那次南胭病得不如現在嚴重,硬生生挺過去了,而雲升的腿也是自己找木柴固定的。


  因為不能好好養傷,所以骨頭沒長好,現在走路都是瘸的。


  “還發生過什麽?”


  江恒問,他的聲音有些許隻有沈清竹才能聽出來得顫音。


  沈清竹輕輕握住他的手。


  “其實也沒什麽,就是多幹了點活。”


  南脂下意識的不想把所有事情說出來,她怕少爺難受。


  南脂的手還有些濕,她在身上蹭了蹭,江恒眼尖的看到她的手。


  “手伸出來。”


  “是。”


  南脂聽話的把兩隻手都伸出來。


  沈清竹甚至能感覺到江恒呼吸有一瞬間的停頓。


  那手上滿上瘡疤,九年來的折磨全部顯示在那之上。


  “有多少都說了吧,你們就算不說,我們早晚也會知道。”


  沈清竹的話不假,南脂隻好把一切都說了出來。


  江恒剛出事的時候他們就想跟著他一起走,哪怕是流放也是可以帶著仆人的,可是沈家把他們壓了下來。


  那段時間他們除了幹活多以外,也沒有那麽難。


  他們真正的苦難是江恒傳回死訊的時候,數不清的粗活重活,他們在這九年裏什麽都幹過。


  他們原本都是江恒貼身伺候的人,很多活根本不會做,還有一些最不好。


  這樣的時候都要挨打,打得渾身上下沒有好地方的時候,也就會做了。


  不隻是這樣,老太太麵前得臉的丫鬟專門過來為難他們,還踩傷了南胭的手指。


  南家姐妹的娘繡活好,南胭把她的技術學了十足十,卻不想這樣也造就了她的痛苦。


  南胭手指受傷以後,就有無數的繡活要她做,哪怕手指疼到痙攣也得忍著。


  南脂心疼姐姐,可她的技術不行,幫不上忙,所以除了繡活以外的活計她什麽都幹。


  後來南胭病了,雲升的腿折了。


  南胭和雲升成婚多年,也就頭一年艱難的生了個兒子,以後的日子太難,別說懷不上,就是懷上了也保不住。


  再後來就是無盡的折磨,直到南胭的身體再也撐不住,一病不起。


  這九年之間的事情很簡單,但他們每一天都是煎熬,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熬過來的。


  幹著別人幾倍的活,卻經常吃不上飯,而且他們之中還有一個孩子,所以哪怕有一口吃的也要緊著孩子。


  南脂一點一點說著這九年,她沒有修飾與誇張,甚至有些細節還被她隱去。


  她想這九年的堅持還是有意義的,他們不是等到了今天嗎。


  這九年實在不是一個愉快的故事,沈清竹讓他們退下,讓房間裏隻剩下她和江恒兩個人。


  江恒把頭靠在在沈清竹的肩膀,他背上手臂上都有傷,她隻能順著他的後腦。


  “雲升其實是怕疼的,小時候他連樹都上不去,還學不會武功。”


  “我答應過南胭和南脂會放她們出去嫁人,所以從來沒讓她們做過傷手的活。”


  “他們在我身邊從來都沒挨過打,也幾乎沒挨過罵。”


  “我說過要給南胭和雲升做主,看他們成親的。”


  “我……”


  江恒一件事一件事的說著,全都是九年以前的事情,他說著說著甚至已經開始重複了。


  九年以前這裏是很和諧的,南脂活潑,南胭穩重,雲升機靈。


  在江恒習慣了沒有父母以後,這片小天地就是他最幸福的地方。


  他說過不讓通房進來就是因為隻習慣身邊伺候的人,也隻信任他們。


  這三個人是江恒都慣著的,而如今,他知道了他們這九年來因為他經曆了什麽。


  這是在往他心口插刀子。


  沈清竹一直輕輕的順著江恒的後腦,一點點的安撫他,讓他能毫無負擔的發泄出來。


  沈家已經敗掉了江恒僅剩的那點情意,從此以後便隻有家族利益,再無任何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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