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眼睜睜看著你死，我又於心何安
似乎一切都暫告一段落。
老太太這幾天精神也好了許多，隻偶爾還會一個人呆在房間裏偷偷抹眼淚。
前兩天幹脆讓她過來陪孩子們住，不在顧園裏瞧著物是人非，也少些胡思亂想。
顧重深這幾天似乎很忙，病也不知道有沒有再去看看，夜裏偶爾回來一趟還總是很晚。
胡亂想著時，手機響了下。
是連醫生發過來的。
”顧英武病危。“
而且，藥石罔救。
老爺子的血對他終究沒有太大用處，在拖延了很長一段時間之後，終究還是回到了原點。
外頭下著雨。
陸沁安在去幼兒園的路上，手機裏傳來消息。
“今天去不了學校，跟吃吃說一聲。”
消息是四叔發來的，小肉團子今天要開家長會，陸沁安原想著兩人一塊過去，順道談談吃吃學美術的事。
她回了個問號過去。
那邊發來一長條字，“有點事要處理，開完家長會帶孩子們回去，我晚上過去。”
陸沁安“哦”了一聲，沒追問究竟發生了什麽，隻默默下車朝幼兒園走去。
外頭風大，她撐著傘，也走的急。
過人行道的時候對麵雨霧不清，瞧明了綠燈才走，卻不想迎麵而來一輛黑色汽車……
誇張的刹車聲響起，陸沁安有些懵的看著近在咫尺的汽車，抬起頭正要開口，後頸卻疼了一下，失去意識。
下午五點整，家長會已經開始。
大教室裏亂哄哄的，小朋友都跟自己家長坐在一塊，吃吃尋了個座位坐下，雙手擺在桌麵放的整齊。
老師在台上叫了聲安靜，拿著小蜜蜂聲音脆脆的。
“還有哪位小朋友的家長沒有到，舉個手讓老師看見。”
吃吃癟著小嘴巴，怯生生把手臂舉起來。
大教室裏安安靜靜的，小朋友們都乖乖跟爸爸媽媽坐在一起，隻有她旁邊空蕩蕩。
舉起的小手臂筆直，她奶聲奶氣的解釋，“媽咪說她會來的。”
“哦，可能是路上耽擱了。”
“我的爸爸媽媽都在，可以給吃吃當家長哦！”
旁邊傳來一道幹淨的聲音，一群家長忍不住笑出聲，循著聲音看去，是一隻小胖子站在那。
“我的爸爸媽媽就是吃吃的爸爸媽媽……媽媽，你去幫吃吃吧。”
被他推了一把的女人愣了愣，瞧著周圍家長各異的神色，一下子臉漲紅。
直接將小胖子抓回去坐下。
老師咳嗽了兩聲整頓紀律，“我們先開始好不好？吃吃要把老師說的用力記住，等媽咪到了告訴她哦。”
小肉團想了想，重重點頭。
旁邊，小胖子卻是不開心了。
挪啊挪的朝她這邊移動，悄咪咪靠在她旁邊，歪著腦袋看著她，“吃吃，我剛剛說的都是真的。我媽咪可喜歡你了……”
“要不你以後就去我家住吧，我的媽媽就是你的媽媽。”
“吃吃才不要。”
小肉團子嘟著嘴往那邊看了看，雖然他媽咪是很漂亮啦，但再怎麽樣也比不上自己的媽咪。
便四下裏張望。
可媽咪還是沒有來。
一直到家長會結束，小學部也陸續放學，已經直升六年級的抱抱過來找她，發現小肉團子站在屋簷下，周圍的小朋友們都在爸爸媽媽的陪同下走了，她一個人背著書包躲在那，可憐巴巴的小模樣。
“爸爸，我們帶吃吃一塊回家吧？”
小胖子怎麽也舍不得，非是要在這裏陪著吃吃等，一直等到其他同學都走了，還固執的站在旁邊。
男人眯了眯眸，沒說話，但臉色略顯凝重，顯然耐心即將耗盡。
女人則是往那邊看了看，去拉他的手臂。
“顧家出了名的護短，家裏的小公主哪真會舍得晾著。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前段時間顧老爺子去世，聽說了些不大好的。這幾天顧四都忙著處理家務事吧，咱們是外人不好插手。”
女人輕歎，最不喜他這樣的性子，“怎麽是外人呢，是兒子喜歡的小丫頭。”
“行了，她哥哥到了。咱們走吧。”
一家之長總是說一不二，沒給孩子太多反應的時間，抱了人就走。
小胖子朝吃吃揮手，遠遠的瞧見那個一直看他不太順眼的大舅子走了過去。
“怎麽了？安安呢。”
小肉團子可憐巴巴的站在那，書包好沉，她又背了好久好久，如今真有些累了。
一聽抱抱的聲音，揚起的眼圈便泛紅，用力搖頭，“不知道，嗚嗚。家長會也沒有來……吃吃給她打電話也不接。嗚嗚哥哥，媽咪是不是不管吃吃了。”
許是外頭天氣實在不好，剛剛的家長會她孤伶伶的一個人又受了刺激。
越想越覺得委屈。
抱抱幫她取下書包背上，一隻手還牽著她的，小臉擰在一起給陸沁安打電話。
確實沒有人接。
他沒法子，隻能給顧重深打電話。
等了幾秒才聽見聲音，抱抱語氣不大好，“老頭，你們倆今天都幹嘛去了呀，吃吃的家長會沒有一個人來。安安也不知道去了哪……”
那邊頓了頓，聲音沉鬱而沒有溫度。
隔著長遠的距離和雨水落地的雜音，抱抱終於聽了清楚。
“管家待會就到，你們跟他回去，在家裏好好呆著，哄好妹妹。”
抱抱愣了愣，敏感的察覺到不對，“那安安呢？”
顧重深“嗯”了一聲，“她出了點事，爸爸在找她，別擔心。”
“爸爸……”
抱抱還想追問，可手機裏卻隻有“嘟嘟嘟”的聲音，冰涼而冷漠。
“哥哥？”
低下頭，小肉團子眼圈還是紅的，小鼻子一抽一抽的看著他，委屈兮兮的小模樣。
抱抱抽了紙巾幫她擦鼻涕，再把羽絨服的帽子和圍巾都幫她戴上，小小的一坨裹的圓圓的，這下總不怕風大。
他看了看從旁邊走過來的老師，主動打了招呼。
手機“嗡嗡嗡”的響起來，是老管家到了。
“吃吃，跟老師說再見，我們準備回家。”
“老師再見。”
小肉團子是個懂禮貌的，可再懂禮貌，當看見來接她的人不是陸沁安時，小臉蛋上的笑容終歸還是消失不見。
小小的心裏多少有些失落。
抱抱沒法子，幫她整理好衣服，在老管家帶來的包包裏尋出蛋撻，“媽咪有很重要的事情才沒來的，吃吃先乖乖的回家，等她回來吃吃再問清楚好不好？”
小肉團子想了想，媽咪是醫生，有時候是會耽誤的。
加上咬了一口蛋撻，香甜香甜的，心情一下子好起來。
哄好了人，抱抱鬆了一口氣，偷偷給顧重深發消息過去，“安安到底怎麽了？”
那邊不應，一直到車子開到家裏很久，才終於傳來幾句話。
“被人綁架了，爸爸正在找她，不會有事。”
末了，屏幕上傳來幾個字。
“我保證。”
……
陸沁安醒來時，四下都能聞到消毒水味，頭頂是刺眼的燈光，她勉強看清楚，粗粗掃過，立刻辨明。
這裏是手術室。
“陸小姐，不管這次手術成不成功，事先談好的價格不能變。”
“知道了！”
陸菲菲的聲音！
陸沁安恍然反應過來，她失去意識之前勉強看見的人影……似乎就是陸菲菲。
她把自己綁到一間手術室裏，難不成真是想……
“那好，手術一開始我就要收到尾款，這次手術風險很大，你那邊沒問題的話，就把人推進去吧。”
陸沁安緩緩坐了起來，在旁邊忙碌的護士一看吃了一驚，連忙抓住她。
“您好，您現在不能亂動，手術馬上就要開始了。”
她不理會，跌跌撞撞要下去。
對方卻很快叫了人來，直接按在床上，任憑她怎麽掙紮都沒有作用。
門外緩緩推進來一個人，戴著呼吸器，是身體早已虛弱到極致的顧英武。
他此時還有意識，模模糊糊的響起今天被人轉了院，抓著陸菲菲的手。
“菲菲，願意冒險救我的是什麽人？他都知道風險嗎……說不定，我們倆都會死。”
陸菲菲笑了笑，輕聲安撫，“你放心，對方知道了你的病情很願意幫助你，安安心心接受手術，待會你就睡一覺，等醒來就健健康康的。”
顧英武“嗯”了一聲，喘氣聲格外明顯。
他勉強扯開笑，用力抓緊了陸菲菲的手。
“隻要我能活下來……菲菲，我一定重新迎娶你。”
“好。”
“無關人員都出去吧。”
護士開始趕人。
陸菲菲隻能走出去，卻不想那邊正要準備插管的顧英武往旁邊看了看……借著手術室的燈光，目光掃到旁邊躺著的那個人。
那張他再熟悉不過的臉！
“等等！”
他忽然開口，不敢置信的看著一側。
“是陸沁安……菲菲，她分明不願意的！”
陸菲菲本來已經走出去，身上的無菌服本就不舒服，隔著老遠聽見顧英武的聲音，回過頭就看見他掙紮著想起來。
她忽然怒罵過去，“該死你，不是讓你們把兩個人隔開嗎！”
“菲菲，我們不能這樣做。她不願意我們不能強迫她，我死就死了，再連累一個，你讓我於心何安？”
哈。
陸菲菲忽然笑出聲，眼睛整個是紅的。
就這麽居高臨下的站在旁邊，看著他被慢慢注射麻醉藥。
“你不安？一個賤人的性命算什麽！”
“她本就該救你！”
陸菲菲瞧著他已經緊閉的雙眸，聲音仿佛從天際傳來，溫軟而清脆。
“你從沒有想過……若是眼睜睜看著你死，我又於心何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