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回我們，和孩子們的家
旅館旁邊隻有一個小超市和藥店，陸沁安買了藥之後，思前想後還是去弄了些吃的過來。
方便麵之類的他不能吃，其他食品更不適合病人，小小的一個地方，說是大雨天外賣暫停派送。
沒辦法，隻能拜托酒店前台的姑娘幫她熬點粥，暫時撐一會，等四叔醒來或者天氣好一些便離開。
房間裏燈光不算明亮，四下布置也有些老舊，那一貫挑三揀四的男人，如今卻安安穩穩躺在床上，緊閉著雙眼。
陸沁安其實知道，他睡的不安穩。
而從老爺子去世到今天，這麽多天以來他怕是沒有睡過一個好覺。
昨天出去之後也沒回來，不知道去了哪裏。
“四叔，起來吃點東西，把藥吃了再睡好不好？”
顧重深被她搖醒，迷迷糊糊睜開眼，瞧著已經老舊了的天花板。
小小的一張臉就在他旁邊，鼻尖蔓延開米粥淡淡的芬香和女人身上熟悉的氣息。
他“嗯”一聲，乖乖起來躺好。
“隻有一點白粥，稍微吃一點墊墊肚子。味道可能不是很好……”
顧重深瞧了她一眼，小姑娘發上肩上都沾了些濕氣，旁邊放著些沒打開的藥。
窗外天已經徹底黑下去，又下著暴雨，從社區醫院出來開的便是相反的方向。
他知道這裏有多偏僻，也知道小姑娘這次，怕是嚇壞了。
喉結滾動了下，嗓音在喉嚨裏摩挲了許久，再吐露出來，卻盡是沙啞。
“沒關係。”
他湊過去嚐了一口，沒什麽味道，直接吞咽下去，喉嚨裏四叔舒服了不少，便沉沉開口，“味道不錯。”
陸沁安點點頭，不揭穿他的安撫，一勺一勺的喂。
剛剛給褚子楠打了電話，這麽大的雨實在太危險，想了想便由著他在這裏休息。
喂完一碗粥，這才將藥遞過去，看著他乖乖吞下，陸沁安這才稍微安心。
“四叔，你先睡會吧。等雨停了我叫你起來。”
顧重深搖搖頭，其實疲憊已經印在骨子裏，隻是他非要抓著她的手，將那軟軟的小手放在掌心裏。
捏了捏。
“上來陪四叔一起。”
床很寬，陸沁安爬上去，沒有任何抗議，隻是乖乖躺在他身邊，撐著上半身，“我要看著你退燒，四叔。”
“已經退了。”
老男人撒謊不打草稿，抓著她的手在自己額上摸了摸，臉不紅心不亂跳，粗聲粗氣的吼，“是不是退了？”
陸沁安實事求是，“沒有。”
“四叔，你剛剛燒到快四十。”
他總不配合，如今還不肯好好睡覺。
陸沁安一下子垂了小臉蛋，著急都寫在臉上，“你聽話一點好不好？這種時候就別跟我爭，好好睡一覺不成麽。”
顧重深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凝著那小姑娘。
他心裏放不下，家中還有好多事要處理，老爺子的、二姐的……他和她的。
可陸沁安真著急到難受，按著他不許他起來，說要陪就乖乖躺在旁邊陪他休息，聲音細細柔柔的，幾乎是在求他的。
“我們不想其他的，先顧自己。不管你想做什麽，都得身體好起來不是麽？”
顧重深好半晌才點點頭，在她的注目下乖乖閉上眼睛。
能睡著。
事實上，他昨晚又是整夜沒合眼。
連書彥說的對，他還能撐著不睡著去找她已是奇跡，許是這幾天忙的過分，加上大病初愈，高燒燒起來不受控製。
到深夜，陸沁安忐忑不安的一直睜著眼。
一遍遍給他測體溫，就著昏暗的床頭燈，目光一直落在他臉上。
目不轉睛。
小小的手啊，不受控製的往他臉上爬，那麽好看的眉眼，那麽英俊的五官。
這是她的四叔啊，是心裏隻有她的四叔呢。
鼻尖不知為何，莫名有些泛酸。
陸沁安悶悶的抱著男人的手，這一刻終於再也沒有猶豫的俯首過去，親了親他。
“等你醒來我們就回家，四叔。”
“回我們，和孩子們的家。”
也不知睡夢中的男人有沒有聽見，陸沁安喃喃出聲，卻更像是對自己的解釋。
她也不想任性，再也不想看著他這樣辛苦。
腦子裏十分混亂的時候才想起，四叔三十七了呢，一個快四十的男人，即便保養得宜，發間卻已經有了一兩根白發。
突然間，什麽也不想再計較，管那些風言風語的做什麽，她知道四叔待她好，這就夠了。
……
熟睡著的顧重深還不知道她下了這麽大的決心，隻是倦的厲害，一覺便直接睡到第二天中午。
陸沁安還去續了房，順道走遠一些到旁邊的小店去買點吃的。
回來時，旅館裏一片嘈雜。
“我問你們她人在哪！”
“她要是少一根頭發，你們的店也不用開了！”
隔著老遠就聽見有人在吼，一副真動怒了的模樣，嚇的經理縮著脖子站在後頭。
陸沁安提著紙袋走過去，周圍還圍了一小圈人，甚至有人竊竊私語著要報警。
她皺著眉往裏頭看，本隻想瞧瞧熱鬧，卻不曾料到在中間立著一道高大的身影。
乍一看，很熟悉……
走進了仔細看，更眼熟！
“我最後問你們一遍，她到底在哪！”
男人脾氣上來，凶惡狠厲，重重一掌拍在前台櫃麵上。
饒是前台已經見多識廣，卻不曾見過這樣凶狠的客人，一直威脅他們要要旅館倒閉，要讓他們在名城再也待不下去。
直到身後走過來一個個子嬌小的女人，脆生生的走過來喊。
“四叔，你在鬧什麽？”
那個凶神惡煞的男人忽然僵在那，緩緩轉過身，眼底的暴怒之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
薄唇依舊抿的緊緊的，卻是二話不說將那女人抓到懷裏。
“跑到哪去了？找半天找不到，電話也不接！”
陸沁安摸了摸口袋把手機拿出來，抱歉的吐吐舌頭，“忘記充電，關機了。”
顧重深盯著她看了許久，神色依舊不善。
好在她反應快，把手裏提著的東西揚起來，“餓了吧？我去給你買點吃的，吃完我們就該回家啦。”
也不知話裏哪個字眼讓人聽了舒服。
顧重深終於“嗯”了一聲，也不顧其他人，抓了她便往外走，“現在就回。”
陸沁安嚇了一跳，被拉著走了幾步之後忽然停下，瞧著前台小姐姐為難的神色，拉了拉他的衣角。
“再等等，四叔。”
老男人病沒好，腦袋還是暈的，見她磨磨蹭蹭的又不很不爽的回過頭，“還等什麽？”
凶凶凶，老頭一個走路還搖搖晃晃的，就知道凶！
陸沁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可沒法子，手還被他抓了一隻呢，便隻能好聲好氣耐著性子說話。
“還沒退房。”
……
某男人說那旅館太破，怎麽也不想再呆下去。
兩個人在車上坐著，天氣雖然好了不少，陸沁安卻不想再開車的，隻默默將袋子裏的東西拿出來。
顧重深胡亂抓了兩塊餅幹啃，許是真餓的厲害，也不挑剔，平日裏最討厭的番茄味餅幹也二話不說塞到了嘴裏。
囫圇吞棗的填了肚子，開著車就走，似乎不想在這裏多停留一分鍾。
一直快回到市區，車廂內始終安安靜靜的，隻有淡淡的音樂聲。
陸沁安猶豫了很久終於還是試探性開了口，“四叔，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沒有。”
他否認的很快，目光直視前方不曾偏移。
陸沁安盯著他瞧了好久，其實早已很了解這個男人，應的猶豫的反而是真，這樣幹脆利落的否認，百分之九十九點九有事瞞著她。
他不想提，陸沁安也不追著問，隻是有些困的靠在椅背上，忍不住咕噥出聲。
“最好是沒事，再有像昨晚那樣的，我可不管你。”
“你不管？”
顧重深眯了眯眸，薄唇微微往上揚，喉嚨裏溢出幾聲低笑。
“我怎麽記得有人很著急，冒著大雨為我買藥陪著我睡覺……似乎還在我耳邊說了很多話。”
他沒點明，陸沁安哼哼唧唧的歪過頭，“我是醫生，在我心目中你就是一個病人，對於病人態度當然好。”
老男人嗬嗬兩聲。
“太太對病人當真有求必應，要你陪睡就陪睡？”
陸沁安當場鼓起了腮幫子，圓圓的眼瞪大了用力瞪，非是要將他身上盯出幾顆洞出來不可。
“顧老頭，你要不要這麽不識好歹！”
回應她的是一陣低低的笑聲，在安靜的車廂裏響了很久很久。
那張被陰霾覆了好久好久的麵龐，終於再次有了笑容。
……
陸沁安被直接送到社區醫院，她才上班沒幾天實在沒臉請假。
顧重深開著車離開，一直到她看不見的地方，臉上的笑容才終於斂起來，拿出手機。
“老四？你沒事了吧。安安昨晚打電話說你高燒不退，又困在郊外……著急的不行。”
連書彥聽見那邊悶悶的一聲“嗯”，聲音冷靜、幹脆，不像是還病著的樣子。
放了心。
顧重深很快開口，嗓音低沉，“昨天在查的東西有眉目了嗎？”
“有一點，對比監控就可以知道，上次老爺子病危之前，二姐也去過他的病房，再加上對老爺子病情的推論……”
“隻是，那畢竟是二姐。你想好了。”
那邊頓了兩秒，旋即響起男人沒有溫度的聲音，“老爺子已經放過她一次……繼續放縱她，隻會釀成更嚴重的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