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報複
病房裏,吃吃坐在床上,脖子上纏著紗布,正在跟醫生說些什麽,眼淚汪汪的樣子。
幾人還在門外便聽見了奶聲奶氣的音。
“醫生伯伯,就不能幫吃吃打個電話嗎?一下下就好的。”
那雙肉乎乎的小手捏在醫生的白袍上,她仰起臉,可憐巴巴的看著那邊,烏黑發亮的眼睛裏還留著哭過之後的痕跡,看起來像個小可憐。
褚子楠站在一旁,已經沒法子再勸,半晌才按著眉心,有些頭疼的將小肉團子抱起來,“哎,吃吃……太晚了咱們不麻煩醫生伯伯好不好。等明天,叔叔帶你去找爸爸,嗯?”
她仰起頭,脖子上的傷口很長,即便擦藥包紮好了卻還是疼,小手捂著,不說話。
外頭傳來腳步聲,顧重深走進來,身上漫著一股子冰冷的氣息,在瞧見吃吃之後才終於緩和下來,靜靜佇在她麵前。
吃吃想了想,眼兒用力眨巴幾下,看著顧重深。
“爸爸。”
她瞧見了男人包著紗布的傷口,頭上還纏著一圈,整個人臉色看起來也不大好的樣子,再仔細的看,忽然想起先前發生的事。
那個女人拿刀子抵在她脖子上,用力劃過去……疼的厲害。
而爸爸……
爸爸手上的傷……
那小小的身子當即哆嗦了下,小臉上浮現出一絲恐懼,整個人都下意識蜷縮了起來。
顧重深眼底閃過一抹愧疚,厚實的掌落在她小小的肩頭上,輕按下,薄唇露出淡淡的笑意,“吃吃在跟醫生伯伯說什麽?”
轉移了話題,小肉團子想了想,有些迷茫的看著他,本來不提還好,一提起來她又害怕身子又難受。
便咬緊了小嘴巴,“想要媽咪了。”
“爸爸,吃吃想要媽咪。”
褚子楠在一旁攤開手,輕歎,滿臉無奈,“勸了好久,明天早上都不聽。估摸著是真嚇到了,誰也不要就想找媽媽。”
人在受到驚嚇或感到害怕的時候,總是會下意識尋找讓自己有安全感的人。
她實在還太小,便隻想著陸沁安。
顧重深“嗯”了一聲,用上些力氣勉強將她抱在懷裏,拉開衣服將她裹起來,垂眸的時候,聲音壓的很沉很沉,“找她,有什麽要說的還是……”
吃吃搖搖頭,小手抓緊了他的衣領,有些迷茫的抬起頭看著他,“就是想媽咪。”
“好疼的……”
她指了指脖子,眼眶泛紅,那麽那麽疼,還流了好多血。
顧重深莞爾,“受了傷,是得疼一段時間。”
吃吃一聽就委屈了,醫生伯伯剛剛還說明天就不疼呢,她咬了咬唇,越想越沮喪,“媽咪哄就不疼了。”
幾人不約而同的失笑,褚子楠幹脆拉著連書彥出去,到了病房外還偷偷往裏麵喵了兩眼。
“他怎麽樣?說真的時老二把現場的錄像拷給我看過,以前那些片子都在,他受了這麽大的刺激,人……還正常麽?”
連書彥聞言,臉上輕鬆的神情終於斂了起來,凝重的搖搖頭,“他一醒來就要找安安。”
“你知道,安安對他而言不止是妻子這麽簡單,更是藥。這麽多年來走進他心裏的女人也就這一個,能給他安全感將他從黑暗裏抓出來的也就這一個。”
“安安出了事,很快能找回來還好……要是找不回來,我不敢想他會變成什麽樣。”
病房裏漸漸安靜下來,顧重深哄了好一會,小肉團子才終於安靜下來。
她躺在他懷裏,小小的手在他覆滿了紗布的手臂上撫過,輕輕柔柔的道,“爸爸,還疼嗎?”
顧重深“嗯”了一聲,“挺疼的。”
心髒最疼,剜開了肉一樣,鮮血淋漓。
吃吃想了想,彎下腰,在他傷口處哈了幾口氣,小心翼翼的來回撫摸,“吃吃幫你吹吹就不疼的……以前吃吃割著手,媽咪也是這樣做的。”
所以她好想要媽咪來幫她呼呼,把痛痛都呼走。
“好。”
顧重深沒有再說話,讓她誠意滿滿的呼呼了幾下,小手還在空中飛了飛,嘴裏嘟囔著什麽,可想了想,忽然又紅了眼睛,眼淚說掉就掉,沒有半點預兆。
小臉鼓鼓的,最後還是揚起手,抱緊了顧重深的脖子,“還是想……”
“爸爸帶你去找她,嗯?”
吃吃當下眼睛一亮,用力點頭,纏在他身上就不肯下來了。
顧重深抿了抿唇,眉眼裏終於露出一絲絲笑意,單手想將她抱起來,剛起身的瞬間,眼前卻是一陣昏黑,立刻重心不穩的跌了回去。
“顧先生,不能勉強。”
醫生連忙扶著他,看著男人冰冷的麵色,即便受了傷,失血過多,卻還非要將女兒抱起來,便擦了擦汗,“那個……您現在的身體走動已經很勉強了,再抱個孩子實在是……”
他眼神複雜,瞧著顧重深這時的模樣,哪像外界傳言的那樣可怕跟冷漠,在女兒麵前,也不過是個普通的父親。
“總之……帶著孩子,走不了。”
顧重深“嗯”了一聲,用力晃了晃腦袋,終於清醒過來,低頭看了看小肉團子。
她很快會意,直接跳下去,站的穩穩當當,“吃吃可以自己走,還可以扶著爸爸……”
隻要是去找媽咪,她才不怕的。
男人點點頭,讓她牽著自己,走起路來動作還很遲緩,可終究也是磨磨蹭蹭走出了病房。
門外,褚子楠跟連書彥麵麵相覷,卻是不得不跟在他身後。
……
夜色很深,冬日的夜晚,街上幾乎已經沒有人,四下盡的蕭瑟。
褚子楠開了車,駛出去之後才看了看坐在後座閉目養神的男人,小肉團子靠在他身後,已是強撐著才沒睡過去。
他壓低了聲音,“去哪?”
頓了兩秒,顧重深才緩緩掀開眼眸,幽暗的眸光閃爍了幾下,徑直望著前方。
薄唇輕啟,吐出幾個冰冷的字眼,“秦家公館。”
秦家在名城,也是望族。早幾年還是政界大佬,老爺子當年讓秦宣曼跟顧重深交往,也有那麽點政商聯姻的意思。
如今人退了下來,影響力卻還在。
“幫我打個電話。”
顧重深沉沉開口,薄唇幾乎抿成了一條直線,聲音裏泛著些冷意,饒是與他熟識的兩人,也不由得有些滲。
“打給誰。”
連書彥翻了翻通訊錄,聽見他開口,“時家那位”
……
秦家影響力仍在,秦世延從名城二把手上退下來二十年,來秦家拜訪的人依舊絡繹不絕。
夜裏零點,溫度已經到了零下,宅子裏隻留了幾盞燈值夜,四下都十分安靜。
外頭燈火驟亮的時候,秦世延還在睡夢之中,聽見傭人胡亂敲門,隻能從妻子溫暖的身軀上爬起來,隨意套了一件衣服便下樓。
“怎麽回事,大晚上的!”
傭人哆嗦了下,知道他一貫的陰晴不定,便指了指著燈火通明的馬路跟院子,“是檢察院的人到了,說是有緊急情況要搜查。”
秦世延罵了幾句,把衣服穿好,“檢察院的誰,吃了熊心豹子膽啊!”
“媽的,搜查搜到我這,翻了天不成!”
傭人畏畏縮縮的往後退,半晌不敢開口,直到他又大聲嗬斥,才終於結結巴巴的開口,“是時家那位。”
秦世延臉色立刻凝重起來,半晌,才用力扒了扒發,在聽見外頭的喧鬧聲時,終於穿上拖鞋走了出去。
“時世侄,什麽風把你給刮來的,這大晚上的到我這,也沒好茶好酒招待。”
“不用了。”
時喻麵上沒什麽表情,隻出示了證件,“秦世伯,今兒我是跟公安一塊過來的。我這邊是得了搜查令,您不用管,搜出來多少東西我會看著辦,倒是那邊……恐怕需要您應付下。”
他看了看旁邊,站著的是時謹言,此時哪還有平日裏吊兒郎當的樣,乖乖的往那一站,對時喻小心翼翼伺候著,“叔,您先忙……我問他幾個問題。”
“嗯,注意分寸。”
“是是是。”
時謹言擦了擦額上的汗,往後邊的一輛車裏撇了一眼,嘴裏嘟囔了幾下,“秦先生是吧,我這邊有人控告你女兒綁架,人證物證聚在,麻煩告知一下您女兒的下落。”
“曼曼?”
秦世延臉色變了下,繼而變成譏笑,“她不是在蝶苑呆的好好的麽,這事,還得問問你後邊的,也不用藏著,我瞧見了。”
顧重深咳嗽了兩聲,裹緊大衣,看著身邊睡著了的小肉團子,遲疑了下便伸出手,想將她抱出來。
“行了行,你們下去。我看著她,出事了你找我。”
褚子楠是真看不下去,他是著了魔,受了太大刺激,如今甚至不讓這丫頭離開他一眼。
顧重深思忖了兩秒,點頭。
剛下車,冷風吹過來,他差點站不穩。
連書彥抓著他手臂,這才勉強走過去,臉上沒什麽情緒的看著秦世延,好半晌才咳嗽了兩聲,眼底帶著晦澀,“她綁架了我的女兒……現下,又綁架了我妻子。”
“怎麽會?重深你怕是搞錯了,曼曼不會做這種事。”
他嗬嗬的笑,卻是敷衍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