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磨人
俞故笙在院子裏走著,並沒有著急先到哪個院子裏去。季修年陪在他身旁。
俞故笙在玉湖池旁站住,負手遙望著對岸,柳樹後隱約可見的一座院子。
他問季修年:“金氏做這一番動作,你看是什麽用意?”
季修年笑道:“金氏是什麽用意,這倒需思量些時候。二姨太的用意,是十分明顯的了。”
俞故笙原皺著眉頭,聽到他這樣說,不禁麵上多了一層笑容,半轉過身來,看向季修年:“說出來聽聽。”
季修年道:“我聽說二姨太請了南洋李氏在國內的總經理來做客,要是今天不出這一樁事情,先生這就可以跟那位總經理見麵了。”
“隆興的生意要打開局麵,的確需要一個領路人。不過區區一個總經理,能做得了什麽主?”
俞故笙搖了搖頭。
“雖然可能效果不大,也不妨一試。因為費先生的事情,北邊的口岸咱們是不能去想的了,隻有從上海這一條線走南洋,再往歐洲等地去。隆興開業就在眼前,這件事是迫在眉睫的。最要緊的是,武川流……”
俞故笙抬手,阻止他說下去。
轉過身來,他朝著滴翠苑的方向去。
季修年跟在身後,俞故笙道:“你替我去蕭園走一趟,至於那樁醜事,也交由你來處理。”
季修年站著不動,臉上帶著微微的笑。
俞故笙蹙眉掃了他一眼:“辦不到?”
“的確辦不到。”
季修年老老實實道:“你宅院裏事關女人的問題,我是不好插手,也不願插手。”
俞故笙笑著“呸”了他一聲:“又想要跟我說什麽好聽的來?”
季修年笑看著俞故笙:“你是虧就虧在這副長相上。早年要是那一刀我不替你擋著,任由對方砍到你臉上,毀了容,今天也沒有這樣多的煩惱。”
俞故笙抬起腳來踹了他一腳:“放屁!”
季修年道:“我去尋周管家。”
俞故笙抬手做出不耐煩的樣子:“走走走!趕緊!”
臉上帶著笑,往滴翠苑來。
金穗心是想著要給點蕭佳容一些顏色瞧瞧,既然想要在這個院子裏生存下去,想要跟俞故笙達成某一種合作的關係,若是她一味的被人踩在腳底下,將心比心,假使她自己是俞故笙,也絕對沒有要跟一個連屋子裏幾個女人都解決不了的人合作。
隻是,俞故笙對那蕭佳容顯然是不同的。
她踩了邊界。明知道他對蕭佳容態度不一般,然而抓著他一點兒話匣子裏頭的漏洞,她還是選擇去跟蕭佳容做點兒對頭工作,現在事情鬧得不大不小。說實在的,金穗心抓不準俞故笙會是怎樣一個心態。
按照何媽的說法,俞故笙應該是極度厭惡這個院子裏的女人在男女之事上的不妥當。
可是畢竟那人隻是蕭佳容院子裏的人,和蕭佳容本身並沒有關係的。如果蕭佳容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自己這一方還是有點兒玄。這事情無論如何,是出在她院子裏的。
金穗心看似很平常的坐在窗戶邊喝著茶,可從她時不時撥動香爐裏的香來看,她內心裏是不如表麵上那樣鎮定的。
小蘭開門進來,送了一碟點心到她跟前。金穗心發現是小蘭,頓了一下,忙拉她坐下來:“怎麽你來了,惠香人?”
小蘭道:“是我有幾句話想跟太太說,才叫惠香讓我進來的。”
金穗心笑道:“你是擔心這樁事連累到我?”
小蘭道:“太太為了替我出氣去得罪四姨太,小蘭心裏感激得很。要先生追究起來,太太不要替小蘭擔心,不論什麽,隻管推卻說不知道。”
“我怎麽不知道?”
金穗心握了小蘭一隻手:“事情發生在我院子裏,要真追究起來,多少我有一點責任。”
“那就說是我行為不檢點,是我……”
“不是你。”
金穗心一口打斷她:“和你沒有任何關係。”
“小蘭,這件事自然有我,你隻管養好傷。什麽都不用想。”
小蘭猶豫著還要說什麽,金穗心語重心長道:“我並不是什麽都不求來替你出這口惡氣。一來,我也需要立一個威,恰好彩萍撞在了這個當口上;二來,你對我怎樣,我也有數,你叫人踩在腳底下,便是有人在打我的臉麵。你我是一體的,你明白嗎?”
小蘭哽咽:“是。”
金穗心撫了撫她的臉頰,驀然想到敏傑被奕鑒帶走的那天晚上,哭著伏在她膝上喊“阿姐”。金穗心頓覺柔腸百結,心口疼得厲害。
外邊忽然傳來敲門聲,惠香在外邊說俞故笙來了。
金穗心沒有想到他來得這樣快,手在小蘭的肩膀上拍了拍:“你記住,你咬準了你在惠香房裏歇息,別的,什麽都不知道。知道嗎?”
小蘭點了點頭,金穗心便讓惠香把小蘭帶下去。自己將桌上的茶水杯子等稍稍收拾了一下,剛轉身從裏屋走出來,俞故笙已大步跨進來。
“你來了。”
俞故笙“嗯”了一聲,一撩衣裳下擺,便在右手邊的桌旁坐下,目光如炬的看向金穗心。也不說話。
金穗心麵上還帶著一點微笑,看不出任何異常的情緒。
俞故笙像是能通過她的神情看到她的內心一般,他若有似無的哼笑了一聲,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
金穗心就站在他邊上,微垂著視線,看那杯中殘茶,不吭聲。
俞故笙一開始也不說話,直把金穗心磨得心裏千百隻螞蟻在啃咬一般,麵頰漸漸的有點兒發紅,才咳嗽了一聲。
金穗心便以為他是要開口說今天的事情了,可他卻隻是將茶杯往桌子中央一推,說道:“怎麽這樣的冷茶也擺在這裏,你這房裏的人很不會做事。”
金穗心因時時注意著他的說辭,所以他一說出這句話來,她就立即敏銳的了解到俞故笙這一趟來絕對不是為了幫助她來對付蕭佳容那一方,似乎還有點兒要替對方來應付她的意思。便立即道:“因我要想一件事情,讓他們不要進來的,所以茶水冷了也沒有注意。早知道你要過來,不要我說,何媽就已經讓人備了好東西等著了。”
俞故笙似是而非的掃了她一眼,又將那點心吃了一塊。行動真是一個慢條斯理,把金穗心磨得夠夠兒的。
她半個人都籠在壁上燈光裏,很有些清淺飄零的模樣。麵頰雪一樣的白。
俞故笙這才放過她,正過臉來,道:“你把蕭園的人扣在這滴翠苑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