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六十六章、秋日宴會
兩日轉瞬即過。
蘇向晚等著陸君庭的消息,沒想到等到的,卻是皇帝欽點他南下撫慰災民的旨意。
如今水禍之事漸漸平息,剩下的都是慰問,重建的後續事宜。
說是撫慰,其實就是帶著物料去當地走一遭。
讓百姓們看見朝廷對他們的關懷和在意,這是一份輕鬆的差事,走一遭回來,基本就能拿一個賞賜。
差事不難,關鍵是來回一趟,許不得要耗上一個月。
在他調查這親事的節骨點,安了這差事在他頭上,這線索基本就要斷了。
“世子什麽時候啟程?”蘇向晚問紅玉。
紅玉很快道:“早上下來的旨意,下午便要啟程了。”
“這麽快?”
說不是有人刻意算計,蘇向晚也不相信。
這分明是要把陸君庭調離,把好不容易查到的些微線索,扼殺掉。
翠玉從外頭拿了一封信來,腳步急匆匆的。
“小姐,這是世子送過來的信。”
蘇向晚連忙接過了。
筆跡略急,上頭墨跡未幹,想必是剛寫好急急忙忙派人送過來的。
信裏說的簡明扼要。
他這會走不開身,也沒法見麵詳談,隻能在信裏說些大概的情況。
紅玉看蘇向晚麵色不好,連忙問她:“小姐,世子說了什麽?”
“此次南下撫慰災民的差事,是宸安王爺親自為他求來的,他推脫不了。”
“世子都要成親了,是該謀個一官半職的,宸安王爺也是用心良苦了。”紅玉覺得很正常。
“朝堂裏頭的那些明爭暗鬥我不懂,不過這樣的美差,一直都是香餑餑。”
套個名就可以公費南下遊玩,又可以攢些資曆,謀取官職。
連科舉都不用去了,多好的事。
明麵上看著像是宸安王妃為了阻攔陸君庭查下去,刻意讓宸安王爺調開他。
但有一個小小細微的聲音在告訴她。
不像是宸安王妃的手筆。
宸安王爺若早能幫陸君庭求到這樣的好差事,就不用等到今天。
如果說是聶氏,就更加不可能了,她哪怕再厲害,也左右不了朝堂上這些安排,也左右不了聖心和宸安王爺。
也不大可能是趙昌陵,先頭礦井那個事,陸君庭都沒攬權,要給他差事,不需要通過撫慰災民這單事。
但旁人,她更想不出來了。
這信裏交代了南下這事,事發突然,有些東西沒法說得很具體,陸君庭在後麵還提了自己查到的線索。
他沒有說得很清楚,隻是說,或許跟八字有關。
跟這封信送過來的,還有兩張紅紙。
紙上寫著的,恰好是蘇遠黛和她的生辰八字。
紅玉略驚,看著這些紅紙道:“八字之私極為隱秘,小姐也不到議親的時候,這又是怎麽流出去的?”
“事在人為,再隱秘的東西,隻要有人想要,總是有辦法的。”蘇向晚將紅紙收了起來,低聲開口。
如此一來,宸安王妃那日
過府的刻意之舉,就說得通了。
八字是個關鍵的點。
宸安王妃選中蘇遠黛,或者說,是選中了蘇遠黛的八字,她不被王妃待見的原因,興許也是出在這八字上麵。
以宸安王妃的能耐,她應該早就算過她們二人的八字,之所以再來蘇府,又做了一場戲給蘇老夫人看,就是想從蘇老夫人手上,正大光明地核對一次。
蘇向晚推測,宸安王妃對這個八字很謹慎,謹慎到容不得一點的差錯,她怕自己先前拿到的八字會有誤,不想冒一點的險,可單獨找蘇老夫人要八字,又怕引人懷疑,幹脆做出一個上門選妻的假象。
那麽新的問題又來了。
這個八字,到底有什麽特別之處?
據她所知,合八字這門玄學,並沒有獨一無二這麽一說,蘇遠黛的八字就是普通的富貴命格,宸安王妃卻有非選她不可的理由。
可另一份她的八字,又有什麽關係呢?
隨著陸君庭的離京,這事隻怕更難查了。
蘇向晚還沒想到好的法子之前,決定靜觀其變。
定下親事是第一步,接下來還會再有動作。
今年天氣異變,夏季格外昂長,往年九月底都已經是深秋,今年的九月底,滿城才染了些許蕭瑟,讓人稍微地感覺到了秋意。
這期間宸安王妃派人過了後頭的納定,穩了這親事,就到了議論婚期的環節。
宸安王府那邊的意思跟蘇府不謀而合,都是越快越好。
但哪怕再快,也要等到過了年入春才趕得及籌備。
宸安王妃給的秋日宴的帖子,就在這時候,送到了蘇府來。
春秋兩季一直都是宴會最多的高峰期,這之中就數春日的賞花宴和秋季的郊遊宴,尤為重要。
這兩個宴會都是蔣家籌辦,隻有女眷出席,不是為了相親看人交流感情,是為了爭奇鬥豔去的。
宴會上會有一些琴棋書畫的比試,通過這些層層比試,會選出一個魁首,每樣一個,這個魁首選出來,除了蔣家拿出來十分珍稀的獎品之外,還能決定接下來半年你在京城貴女圈子裏的地位。
春日宴和秋日宴舉辦至今,是第五年,雖然每一次蔣瑤和蔣玥都會各拿一個魁首,剩下兩個魁首,也足夠其他的貴女們趨之若鶩的了。
宸安王妃這次給蘇遠黛遞帖子,純粹是讓她去露臉的。
宸安王府未來的世子妃,往後少不得要跟這些貴女們打交道,關係打好了基礎,這些貴女們結了親,不管夫家還是娘家,多多少少都是人脈。
最重要的是,在蔣家的這宴會,不看地位,隻看你有沒有本事服人。
“宸安王妃也是用心良苦了。”蘇向晚感覺得到,宸安王妃是真心地要幫蘇遠黛站穩陣腳,她給了蘇遠黛一個機會,抓得好了,以後沒人會看低她。
蘇向晚知曉聶氏和顧瀾也會去,她恐防其中生變,決定陪蘇遠
黛去參加這個宴會。
秋日宴的日期定在十月初八,地點在蔣家郊外半山的一處別院裏。
秋季的山間,冰涼得有些凍人。
饒是如此,各家赴宴的小姐們還是著了單薄豔麗的秋衫,死活不肯再厚重些,生怕被別人奪去了光彩。
蘇向晚包得嚴實。
她此次是隨行而來,並不需要跟誰比美,自然是溫暖舒適為主,若非怕丟了蘇遠黛的臉,讓人嘲笑蘇府,她能把襖子也給披上。
別院前是一道小山路,馬車上不去了,各家的貴女都在這處下了馬車,蔣家派了抬人的轎攆來接,怕冷的都在馬車上等,還有一些已經下來四處走動。
山路旁是一條順流而下的小溪流,溪水清澈無比,潺潺的流水聲聽著就涼氣氤氳。
蘇向晚穿得暖,坐了許久的馬車,隻想著下去呼吸下新鮮空氣,蘇遠黛便陪著她一塊走了下來。
有不少人都朝她們看過來。
人太多,蘇向晚全數不認得,反正望過去全都是花花綠綠金碧輝煌。
議論聲也是不少的。
蘇向晚在端陽盛典上出了風頭,倒有一兩個是認得她的。
宸安王世子未來的妻子和得了皇帝賞賜的商女。
這兩點足夠她們成為議論的焦點。
“現在的商女手段真是越來越厲害了,宸安王世子那樣一個風流人兒,平白安了這麽樁親事,想想就覺得委屈。”
“要不怎麽說是商女呢,不要臉皮,自然什麽都能謀到了,我們這些都要臉麵,做不出丟人現眼的事來,自然是攀不上了……”
“姐姐妹妹都是一路的貨色,那個蘇向晚風頭大得很,聽說她連顧二小姐都不放在眼中,把人氣急了,這才派人去鎮國寺想教訓她……”
“這件事我也聽說了,顧二小姐運氣不好,派出去的人沒用,惹出禍事來,差點把她連累了……”
“要不怎麽說商女手段厲害呢,顧二是豫王的人,她真不怕死……”
說到了趙容顯,那幾個人臉色微變,一時間竟議論不下去了。
哪怕沒有跟趙容顯接觸過,豫王這個人帶來的恐懼,已經牢牢地刻在了根骨裏。
那是說一句都說不得的人。
蘇向晚聽她們說話,跟說相聲一樣,聽得有意思極了。
聽見她們談到趙容顯之後那一臉懼色,忍不住就笑出聲來。
蘇遠黛看她笑,出聲問她:“笑什麽?”
蘇向晚眸裏也染著笑意:“親眼目睹了活生生的欺軟怕硬。”
以後要是吵不過,她就搬出趙容顯的名字來嚇她們。
肯定一嚇一個準。
幾個人緩和下來,又開始碎嘴。
一道厲聲陡然響了起來,打斷了她們的對話,“有功夫在這裏說閑話,怎麽不好好回去精湛一下才藝?”
“是雅寧表姐。”蘇向晚認出對方,出聲道。
魏雅寧的馬車是剛到的,她在馬車上看見蘇向晚在小溪邊上,正想過來同
她說話,沒想到先聽見了一些亂七八糟的閑話,當下忍不住就出了聲。
幾個不知道哪家的貴女麵麵相覷,大概是認得魏雅寧的,也不想跟她起衝突,隻是不甘願地撇撇嘴,四散開去了。
魏雅寧就朝她們走了過來。
“蘇大小姐。”魏雅寧先同蘇遠黛打招呼,“我聽說了你的事,恭喜你。”
蘇遠黛麵上無悲無喜,對這婚事,她一直都是這樣的態度,“多謝。”
而後魏雅寧才看向蘇向晚:“我知曉你大姐會來,倒不知道你也來了。”
蘇向晚笑道:“我來看熱鬧的。”
“宴上人多,什麽樣的都有,一會你們跟著我,不要讓人為難了去。”
人多的地方,總少不了是非。
這些貴女們最會看人下菜碟。
更別提陸君庭先前沒正沒經地招惹那些小姐們,有些心中喜歡他的,隻怕要對蘇遠黛恨之入骨了。
這當中,最出名的就是順昌侯府的顧大小姐,顧婉。
她知道蘇向晚跟顧婉之前走得很近,這婚事傳出來的時候,她還很是擔心。
眼下當著蘇遠黛的麵,她也不好過問仔細。
說沒兩句話,安排的轎攆就到了。
眾人陸陸續續地上了轎攆,往別院裏去。
小路並不寬,容不得轎攆並排而過,蘇向晚看著路上的山水風景,恍惚之間,好像聽見了什麽聲音,下意識就往回望去。
長長的隊列,都是去別院的轎攆,其他的什麽都看不見。
蘇遠黛在她後頭的轎攆,出聲問她:“怎麽了?”
蘇向晚搖搖頭,“可能是我聽錯了。”
她好似聽見了風揚沙土,長長的馬嘯聲音。
山腳之下,一個紅色的身影從馬上翻身而下,冷眼看著一列列排上去的轎攆,臉上都是戾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