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6章 電影的場景
車內的氣氛很壓抑。
逼仄的環境裏,空氣的流通仿佛都變得緩慢起來。
路邊的路燈一盞盞的從車玻璃前晃過,映在車窗上的臉,也跟著明明暗暗,若隱若現。
易之透過車內的後視鏡看著後邊坐著的那個女人,忍不住發出了一聲諷刺的嗤笑。
路喬偏頭望著車外,發型有點亂了,眼眶通紅著,看上去跟剛哭過一樣。
模樣看上去倒挺可憐的。
易之心裏卻沒有一點憐香惜玉的心思,反而陰陽怪氣的說了句,“裝模作樣。”
眼睫毛顫著,路喬裝作沒聽見易之說了什麽,側臉蒙著一層陰影,神情模糊。
易之吃了槍藥一樣,刺了她一句見她沒反應,非凡沒有安分,反而更加過分,在作死邊緣瘋狂試探,“路喬,你現在是不是很失望?”
路喬依然不說話,安靜的仿佛根本就不存在。
易之語調尖酸而刻薄的開口,“之前跟你說,宴哥死了,你是不是覺得特別開心,覺得自己終於擺脫了生命裏最大的障礙,從此可以前途坦蕩,就算是今天身邊睡著小狼狗,明天也可以瀟灑的去找小奶狗,可以放肆的去風流快活。”
擱在膝蓋上的手驟然收緊,控製情緒的那一根神經,現在猛然的跳了起來。
以前也不是沒有聽過比這更難聽的話。
她都能含笑受了,順便輕鬆的反駁回去。
可是這次她好像脾氣沒有那麽好了,也許是太久沒有聽到這些帶有侮辱性的語言了,所以她心裏的火一下子就燒了起來。
易之卻像是根本就沒有看到路喬突然變得難看的臉色,依然在說著,一字字一句句都在挑撥著人敏感的神經。
“現在他大難不死,又僥幸死裏逃生,你是不是覺得特別失望?”
路喬壓著脾氣,呼吸沉著,在心裏給自己順氣,告訴自己,“沒事,別跟這種人計較,生氣傷的是自己的身體,不值得。”
“路喬,我宴哥這輩子最倒黴的事就是遇上了你,狼心狗肺的東……嗬,這是拳拳心意,到最後都被辜負了。”
路喬閉了閉眼睛,她覺得自己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
她敢肯定,剛才那句,易之想說的肯定是“狼心狗肺的東西”。
“你配不上他的真心。”
“既然覺得配不上,易少爺就停車,別勉強自己讓我繼續坐在這,免得髒了您的車,也壞了您的好心情,最後說不定一時鬼迷心竅,心疼您的宴哥,甚至不惜賠上自己的姓名,來個車毀人亡,給我一個永生難忘的教訓。”
聲音冷冷,硬生生的把車內的溫度降低了幾度。
易少爺對霍宴可真是忠心耿耿,氣性也相當大,她話音剛落,車子在平坦的馬路上來了個漂移,直接就停在了馬路邊。
路喬也果斷,一句話也不說,直接開門下車。
車子飛快的在自己眼前駛過,帶起的風扯動頭發,打著臉,留下了一道紅痕。
路喬麵無表情的看了眼人煙稀少,就踩著高跟鞋朝前走。
南轅北轍的方向,想回路家,就要穿過整個錦城。
這個地方,出租車很少回來,就算是打車,也要到市中區打車,步行三個多小時才會到。
路喬在氣頭上,根本就沒有考慮這麽多,那麽長的距離,就以她的身體素質,根本就走不下來。
全撐著一口怒氣,竟然也硬生生走了一個半小時。
其實說不清楚為什麽突然會這麽憤怒。
就是聽不得這樣的話,想起易之的話,哪怕是一個眼神,路喬都難以忍受。
怒火中燒。
隻覺得難以接受。
還帶著她沒有發現的一些其他情緒,譬如委屈……
走到最後腿肚子都在打顫。
為了避免出醜,路喬隻能扶著路邊的樹,想緩一會。
太久沒有過這麽大的運動量了,她能走這麽遠,就是因為心裏窩著一團火。
要是強撐著繼續往前走,估計還能堅持一會兒。
但是現在一休息,心裏的那股勁就泄了,她站在那,腳下就仿佛是沾了膠水,怎麽挪都挪不動。
這時候身體虛弱的弊端就出來了。
眼前一陣一陣的發黑。
要不是扶著樹,路喬可能真的要一頭栽到地上去了。
太累了。
路喬手放在自己胸前,真的是頭一次知道走路也能讓心跳加速,走出跟跑了幾千米一樣的效果,胸膛裏一陣撕裂的疼痛感,連呼吸,她都有種帶著血腥味的錯覺。
要累死了。
路喬抬頭看了眼已經昏暗下去的天,特別後悔一時腦子抽風,自己跑到了霍宴郊區的那棟別墅。
不然現在她怎麽可能會在這荒郊野嶺鍛煉體力,在家舒舒服服的泡個澡,然後處理處理還沒有做完的工作,打開香薰燈,安穩入眠不好嗎?
為什麽非要這麽跟自己過不去!
望著漫長的幾乎看不到盡頭的路,路喬再一次意識到,霍宴就是她的災星。
但凡是跟他有關係的,都不是什麽好事!
這一路的暴走,身體上的疲憊跟痛苦,已經完全衝淡了路喬對於霍宴還活著這個消息的衝擊。
剛才又哭又笑的失態,就跟做夢似的。
她現在想起霍宴,依然是恨得牙癢癢。
要不是他,她也不會都快天黑了,還在這路邊站著。
越想越煩躁,這半個多月不對勁的情緒,都快被這會兒的怒火給燒幹淨了。
站著恢複了一會體力,路喬咬咬牙,要繼續往前走。
心不在焉,沒注意到腳下的一塊石頭,剛邁步,正好就被絆住了,重心失衡,路喬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跟草地越離越近。
一聲悶響。
高跟鞋斷了一個鞋跟,路喬趴在地上,膝蓋跟手心的地方都是火燒火燎一樣的疼。
路喬摔得眼前發黑,坐在草地上,借著還沒徹底落下去的夕陽霞光,看到手心裏被擦破了好幾道,往外滲著血珠,刺疼著。
她小心把傷口處的幾粒小石子給清理走,又去挽褲腿。
露出光潔的小腿,膝蓋上隔著一層布料,是沒有手心裏那麽淒慘,但是仍然是一片青紫,看著也挺嚇人的。
路喬碰了下淤青的地方,疼的倒抽了一口涼氣。
她緊緊地咬著唇,因為這傷處,心裏的怒氣又被澆了一桶油。
路喬又有些怨念起了自己早晨的鬼迷心竅。
霍宴真的是個禍害。
要不是夢見他,神魂不守的就稀裏糊塗去了別墅,然後意外撞見了“詐屍”的霍宴,情緒激蕩,又一時沒忍住脾氣,她怎麽可能會一個人從郊區要步行到市中心,更不會摔傷了。
所以說,女孩子的邏輯,有時候就是特別的……特別。
而更特別的是,她根本就不認為這是特別。
路喬按照這個她以為正常的邏輯想下去,最後得出了一個結論。
霍宴,就是個大禍害,她就應該盡早遠離,永遠拒絕來往!
路喬腹誹著,大概是人真不經念叨,她眼前忽然就多了一束光。
有車在路邊停下了。
路喬下意識抬頭。
忽然就愣住了。
車燈打過來的一束光,多了道陰影,一點點拉長,落在路喬的臉上,半邊臉都蒙上了陰影,模糊了麵部輪廓。
月亮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爬上了天空,靜靜的照在路邊,空氣中隱隱浮動著草木香氣,薄荷香水的清爽味道,尤其明顯。
如同是電影裏出現的場麵。
男人朝她走過來,緩緩的蹲下,伸出修長的手指握住了她的小腿,開口,聲音磁沉好聽,“傷到骨頭了嗎?”
帶著老繭的指腹貼在小腿上,路喬敏感的縮了一下,沒把腿從霍宴的手裏抽回來。
霍宴的手握著她的小腿,紋絲不動,眸光就定定落在她身上,不用猜就知道是什麽意思。
路喬是反抗不過霍宴的,隻能妥協似的回答:“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應該沒傷到骨頭。”
“應該?”霍宴顯然是不滿意她的這個回答的。
他蹲在路橋的眼前,正好背對著車子打過來的光源,麵上蒙滿了陰影,看不太清楚他臉上到底是什麽樣的神情。
隻他的一雙眼睛讓她看得清楚,他的目光一直就放在她的身上,她從他的眼睛裏,就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的壞情緒更多了,但是那些說不清楚的,糾纏在一起的情緒,比憤怒多了一點。
她本能覺得不對。
深呼吸,路喬盡量讓自己保持平靜,聲音平穩開口,“霍宴,你怎麽會知道我在這?”
“我不知道。”
霍宴回答的很迅速,四個字,路喬險些反應不過來。
想了一下才明白過來,他是說,他不知道她在這。
那他是怎麽找到這來的?
又為什麽要出現在這?
“易之剛才打電話給我道歉來了,他跟我說他跟你吵架了……”
霍宴替路喬把褲腿挽下去,聲音在夜色裏,多了幾分溫柔。
“他氣性有點大,做事不過腦子,把你扔到半路上,等會之後,才覺得自己做的不妥當,但是拉不下臉回來找你,所以讓我出來。”
這確實是易少爺做事的風格,跟隨衝動做事,等事後才會琢磨出來對與不對,但是敢做錯事,但是不會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