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9章 這是噩夢嗎
霍宴合上手裏的書,鋒眉再一次緊皺了起來,“你想表達什麽?”
路喬眼裏有幽暗的光在晃蕩著流淌著,眼眸深黑的顏色,仿佛是要和這夜色混合在一塊。
“霍宴,你跟路喬糾纏了這麽多年,誤會她,傷害她,甚至多次把她推入危險的境地,你心安理得的享受著她對你的忍耐,恃愛行凶,你有沒有想過,哪一天,你的有恃無恐,終究會反噬到你自己,讓你……連死都不能瞑目。”
路喬這話說得有點兒奇怪,她的立場就好像是一個跟路喬毫無關係的旁觀者,她叫了路喬的名字,卻沒有說“我”。
之前的那種怪異感又泛了上來,而這一次並沒有像上次那樣很快就消失,他看著神情莫名的路喬,那種怪異的感覺越來越明顯。
路喬卻好像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的眼神變化,自顧自的說著話。
“霍宴,路喬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廢物,愛情,也許確實是在她的生命裏,占據了很大一部分位置,但是她的生命裏真的不隻有愛情,她不是學不會愛恨分明,很多時候她隻是不願意讓自己在這件事情上活的那麽明白清楚罷了。”
路喬笑了下,越過他,望向了窗外的月光。
天氣不太好,月亮都藏在烏雲之後,如果不仔細的去看,在無邊無際的黑暗裏,根本就看不到那一點微弱的亮光。
她想起了一句話。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
“為了你,她確實試圖把自己變蠢,給自己加了層層鎧甲,可是,這並不代表你可以肆意的傷害她,她到底不是鋼筋鐵骨的機器人,你一刀一刀的下去,她的鎧甲破了,捅到的就都是脆弱的皮肉,鮮血淋漓,血肉模糊。”
“太痛了,所以也就清醒了,也就怕了。可是你還是不肯放過她,就像是貓戲弄一隻老鼠一樣,她現在奄奄一息,你連給她苟延殘喘的機會,都不願意給。”
“依舊是無休無止的懷疑,你護著司韻安,我其實可以理解,畢竟那是你媽,可是,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呀,你往她身上潑的髒水,太多了。這次不過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而已。”
“本來我想著,反正我對他陽奉陰違也不是第一次了,為了她,大發慈悲放過你,到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太過分了啊。”
路喬忽然從腰後抽出了一把槍來,“那就對不起了……”
她聲音忽然低了下來,喃喃自語了一句,“這個廢物手上沒染過血,不管你做的怎麽過分,她都不會下定決心把你弄死,但是我不一樣,我還是你想象中那個無惡不作的壞人,所以,就幹脆今天把你處理了算了。”
霍宴是真的還沒有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麽,一聲槍響就響徹了整個院子。
疼痛還沒有席卷上來,身前就已經綻放出了一捧血花,在他白襯衫上,豔麗而放肆的開。
像是傳說中,在忘川河畔綻放的曼珠沙華。
搖曳著,盛開著,迷了人眼。
霍宴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人,張口,卻無聲。
到底是誰的心痛,痛徹心扉。
撕裂一般,痛的死去活來。
他胸前的血色,像是蜘蛛的網,密密的把她纏繞起來,緊緊地,密不透風的把她包裹……
路喬的神情恍惚一瞬,有一瞬間好像是變了個人,但是,也僅僅隻是兩三秒的時間,一眨眼的功夫,那種恍惚感就又消失了。
槍響過後,連著又是一聲巨響,路喬心裏一驚,正準備檢查是不是手裏的槍走火了的時候,破碎而四處飛濺的玻璃碎片,已經劃破了她的臉頰。
“路喬”抬起頭就看到有人破窗進來,今晚的月光不太明顯,但是,書房裏的光依然在一地的玻璃碎片上,映出了支離破碎的光。
“做的不錯啊,既然你的使命已經完成了,那就解脫吧。”
——
路喬從來沒覺得生活可以這麽玄幻過,她看著眼前堪稱混亂的一幕,分不清楚現實還是虛幻。
眼前的這一幕,這跟她之前做的一場噩夢何其相似!
除去齊清的出場方式夢境裏有了些許的出入之外,同樣的場景,同樣的畫麵,甚至連手裏的槍都跟夢裏的一模一樣。
到底是她瘋了,還是這個世界瘋了?
她茫然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切,霍宴已經癱坐在了椅子上,身前是血跡,大片大片的血跡,讓人根本分辨不出到底傷在了哪裏。
他眼神直勾勾的落在她的身上,一眨不眨的,好像已經徹底沒有了聲息。
就像是之前的祁鬱一樣。
死不瞑目。
路喬往後退一步,手裏的槍落在地上,很輕的一聲,但是在她的耳邊如同驚雷炸響,把她四分五裂的理智重新喚了回來。
她摸索遍自己的全身找手機,想要找手機。
嘴裏不停的在念叨著,“叫救護車,要叫救護車。”
齊清意外的挑了下眉頭,心裏沒有一點兒的憐憫,“看來我還真的是小瞧你了,你竟然能爭得過薔薇,在薔薇被我催眠的時候還能夠搶奪到身體的控製權?”
他踩著地上的玻璃碎片走過來,目光像是在打量一個待價而沽的貨物。
“也許,我需要重新評估你的價值了。”
齊清說:“還從來沒有人能夠強行突破我的催眠術,路喬,你真是挺神奇的,難怪霍宴和祁鬱一個兩個的都為你神魂顛倒,你真的太特別了,總是能帶給我不一樣的驚喜。”
他順手點了點自己的眼角,像是在自言自語,“也許,就這麽輕而易舉的放棄你,太可惜了。”
“你有更大的價值,能夠為我所用。”
最後一句話,他的聲音很低,路喬並沒有聽清楚。
她在聽到祁鬱的名字的時候,腦袋裏緊繃著的一根弦,突然就斷了。
剛剛回籠的理智瞬間被他一句話碾得灰飛煙滅。
她忽然就冷靜了下來,不再驚慌失措了,而是拾起了地上的那把槍,身體裏殘留著的另外一個人的意誌,讓她熟練的舉起了槍。
“齊清,你去死吧!”
黑洞洞的槍口麵對著齊清,但是他卻完全不害怕,反而輕鬆的笑了出來。
他看著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的路喬,就像是看著孩子,拿起自己的玩具槍對著他,那樣的殺傷力對他來說,隻能算是個玩笑。
他在刀尖上舔血的,對於生死這種事情早就已經麻木了,路喬的仇恨,對於他來說,就像是乏味的生活裏,一點辛辣的調味劑而已。
他不害怕,一個嬌生慣養出來的柔弱大小姐而已,他有什麽好怕的。
他站在那沒動,就好整以遐的麵對著路喬,囂張至極。
可他大概是沒想到一句話,狗急跳牆,兔子急了也咬人。
話糙理不糙,是他把人逼急了,就該自食惡果。
“砰!”
左肩上,劇痛來襲。
齊清的臉色驟然就變了,神情扭曲,目光陰鷙的看著路喬,惡狠狠的吐出了一句髒話,“媽的,你還真敢打我。”
“這一槍是我替星沉打的,他不過是一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孩子,原本安安生生的在上學,是你把他卷了進來,差點把他的整個人生都毀掉了。”
路喬說著,滿腔的仇恨,但是手還是難免會抖。
她從來都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不管對眼前的這個人有多仇恨,可她還有作為人最後的良知,並沒有因為仇恨,就徹底蒙蔽了自己的雙眼。
她的手抖得幾乎不成樣子,路喬卻還是堅持著,那一腔怒火沒有熄滅,他們之間的仇恨沒有消除,祁鬱更不可能會起死回生。
她更知道,齊清這個人深不可測,在C國一個多月的時間,霍宴派出去了不少人把C國翻了個遍,都沒有找到他一星半點的痕跡,今天如果是放他走了,以後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夠再跟他狹路相逢。
所以她不能放他走。
她早就已經做好了準備,哪怕是玉石俱焚,把自己的這條命賠出去,也要替祁鬱報仇。
第一聲槍響從槍口裏發出,狠狠的震在她的心裏。
莫名的,她就落下了眼淚。
那個溫柔的男人,總是在她最絕望的時候,向她施予了援手。
明明是非親非故,卻從來都是傾力相助,而且不求回報。
那個人,被成為是商場上的傳奇,本該有自己的璀璨而耀眼的平坦人生。
現在就因為她,命喪於齊清的槍下。
恩重如山,亦師亦友,對她那麽重要的人,因她而死。
她無論如何,都咽不下這口氣。
還有霍宴,那就算是她的仇人,也得由她自己來報仇。
其他人,憑什麽替她做決定?
他們,憑什麽替她決定他的生死!
不,他們誰都沒有資格替她做決定,他們誰都不能在她之前動他!
眼睛裏蒙上了一絲血色,路喬緊緊的握著手裏的槍,麵對著齊清,神情扭曲。
“齊清,祁先生孤身在地下難免孤單,我送你下去為他陪葬吧。”
齊清捂著手臂上的傷口,獰笑起來,“就憑你,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