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獨處的樂趣
李祥君到家裏時,感到屋子裏一片清冷。窗玻璃上結了一層霜花,象九月的菊。
他抱了玉米杆,把東西屋的炕都燒了。這屋子裏空了一天,沒有一點煙火,又沒了爐子,冷得不行。他燒完炕後又拿了幾個凍豆包,放到炕上捂著。大約過十分鍾,凍豆包有一些酥軟了,就一個一個地啃食。
收音機裏正放著很好聽的歌,歌聲讓他想起學校的生活。他隨著歌聲輕聲地哼起,似乎看到了XJ高山牧場上青青的草,豔豔的花,還有放牧的清純的維族少女。他沉浸在美妙的旋律中,但是,歌曲很快就結束了。李祥君意猶未盡,卻又無可奈何。要是自己有一台收錄機就好了,想聽什麽就聽什麽。
因為心緒不好,他早早地躺下了。他不斷地想著白天的經過,想著小玲說過的話,不斷地在腦海裏再現著小玲近乎陰晦的臉。他想不明白,她為什麽要那樣,本來是很小的一件事,也可以說不算是一件事,她要那樣動心思。
過了一陣,李德旺回來了,他徑直奔東屋。李德旺響亮地咳了幾聲,想必還吐了一口痰。李祥君聽得很很真切。李祥君把被子蒙在頭上,他不想聽。
酈亞萍是和李德旺一起回來的,她沒有像李德旺一樣直奔自己的房間,而是到了西屋。她看見李祥君蒙著頭,就叫了一聲“祥君”。李祥君沒有應聲,酈亞萍便以為兒子睡著了,就回到東屋。李祥君在被子裏聽到母親和父親說話的聲音,斷斷續續地象從夢中飄來。
李祥君眯起眼睛,想著想著就有了困意,過了一會兒,他睡了。李祥臣和小旋回來時,他隻睜了一下眼睛,莫糊糊地覺得李祥臣很興奮。
第二天早起以後,李德旺又要去大伯家了。李祥君對母親說他累,現在不想去,先在家裏待著。酈亞萍有些不放心兒子,以為他哪裏不舒服,一眼一眼地看李祥君的臉色,但她沒有看出什麽名堂來。小旋問昨天誰來了,他說沒有哇。小旋說靳桂林說的,有同學來。李祥君把昨天的事說了,氣得小旋把手裏的手套摔炕上說:
“不去!我也不去!什麽人呢!”
她的臉通紅,胸脯急劇地起伏,象是真的動了氣。
酈亞萍在旁邊聽著兒子的敘述,皺起了眉,緊了緊鼻子,不滿地責怪起大伯這家的人:
“都那德性,就知道占小便宜。祥君,不去,媽也不去,臭死她們!”
李祥君聽得別扭,一旁的李德旺生氣地說:“啥沒用你說啥,小玲說了別人不沒說啥嗎?”
酈亞萍忽然想起什麽似地說:“我說你大姐拎著酒桶一個勁地說在這兒呢,在這兒呢。敢情是這回事呀!她媽的四六不上線!”
現在的情形是:幾個人都窩火。李德旺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北牆,他在琢磨。李祥臣不知父親在想什麽,他咧咧嘴,很誇張地說道:
“爸,整明白地,這麽大個事你也表個態。”
李德旺忽然樂了,竟沒了話。李祥臣對李祥君說:
“大哥,看我的,看我去彈治彈治她們。真是,怕糟損怕拋費就別說媳婦,省下錢買老母豬還能下崽呢,多好!”
小旋看著哥哥,嗔怪道:“你說點正經的行不行?淨在那冒‘虎嗑’。”
李祥臣說:“我要是的就是虎,她們就不敢拿我虎了。這個死丫崽子!”
不知道他是說小旋還是說小玲。
李德旺他們到底還是去了,留下李祥君一個人在家裏。屋子裏很靜,隻聽見牆上的掛鍾在嘀噠嘀噠地響。屋子裏還是很冷,李祥君又狠狠地燒了一通。在有了熱氣的炕上,他在看一本繁體字的《唐詩三百首》。這本書已經很舊了,書紙已泛黃。另一本書放在炕裏,那是從趙守誌那裏借來的《靜靜的頓河》第一卷本。趙守誌買的師專圖書館淘換下來的《靜靜的頓河》已有多處汙損,但這絕不妨礙李祥君津津有味地閱讀它。隻是,這部小說缺了一卷本,這很令他遺憾。
太陽升高了,陽光射進來,他感到了一陣暖意,被一個小被捂著的腳也出了汗。從化了的窗玻璃看出去,是一片是明麗的冬日的景象。幾天前下的一場厚厚的雪把一切都覆蓋起來,象他看到的一本雜誌上的封麵。天空中沒有一絲雲,淺藍的天空讓他有一種深深的想往。他想剛才古詩裏的描述:青冥浩蕩不見底,日月照耀金銀台。青冥浩蕩無盡頭,他的思緒已飛到青冥的那一端。
以前他曾看到一句詩:垂死病中驚坐起,暗風吹雨入寒窗。那時他總是把“雨”字讀成“兩”字,這叫他費解,怎麽是兩入寒窗呢?現在他明白了。想起這些,他不禁啞然失笑。
李祥君的情緒現在很好很輕鬆,他已忘記了昨天的不快。他享受著獨處的樂趣。鍾已指向十點半,他想還是應該上大伯去看看,不去總是不好的。李祥君收拾自己,穿衣戴帽,圍上圍脖。圍脖是小旋織的,針腳很細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