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去提親
趙庭祿將陳百才送到了大門口,並再一次承諾馬上去給他提親後,轉身回到屋裏說:“你個臭娘們兒,問的‘細作百文’的,也不嫌絮煩。這得虧是處對象,要結婚那事兒也這麽問,人還得說你讓傻子叉了呢。”
他說完,不看張淑芬作何反應,抓過帽子就向外走。張淑芬抹搭了一下眼皮道:
“上哪去?”
趙庭祿扔下一句話:“上大哥家。”
當年到庭祿的爺爺攜家帶口由趙升窩棚遷居到林家屯不久,他的親叔伯兄弟也隨後而來。經過七十多年的繁衍生息,這本是同根的趙姓兩家已成一個大族。陳百才所說的四丫是前街趙庭棟大哥的女兒,學名叫趙金鳳。
趙庭祿出大門向東再右拐,入一個小巷後南行不到一百米就到了趙庭棟的家。與趙庭祿家一樣的三間房裏多了一個小後倒閘子,於是這裏就顯得很別致。
大嫂已是四十五六歲的人,但她的小兒子才呀呀學語。她沒有做絕育手術,按她的意思還要生下去,一直生到不能生為止。趙庭祿不大願意上趙庭棟這兒來,除了關係不那麽親密外,還因為這個大嫂說話慣會“咬木搭字”挑斜理找歪茬。
趙庭祿剛進屋,大嫂便說:“呦,庭祿啊,我們家門檻子也沒那麽高,你咋了老也不來呢?”
趙庭祿心裏暗罵:“這個騷叉的娘們,說話淨咬眼皮。”
但他嘴上卻甜甜地回應道:“哪的話呀,嫂子,我這不是來看你了嗎?”
趙庭棟聞聲從小後屋鑽了出來,灰頭土臉的像剛在灶坑裏打過滾一樣。
“庭祿啊,快坐。我收拾一下後倒閘子,劈片的沒有下腳地方。”趙庭棟拍打了一下身子說。
趙庭祿環視一下這間屋子,見東牆上張貼著一幅《海島女民兵》的年畫,窗台上亂七八糟的擺著好幾塊抹布,炕麵上一個枕頭打著斜像是剛被枕過。因為有後間壁屋,所以這兒看起來有點促狹擁擠。
趙庭祿說:“大哥,沒上隊上去呀?”
趙庭棟答道:“去也沒啥活了,再說幹了一大年了,也不差這三天五天的。”
趙庭祿點頭稱是,思謀了片刻道:
“四丫呢?”
大嫂聽趙庭祿提起四丫,當時變了臉色,道:“不知道騷拉到哪去了,成天跟老母豬犯圈子似的,不著個家,說了也不聽。我的話就跟那放屁似的,還不如放屁呢,放屁還有個味兒。”
趙庭祿暗暗叫苦,他不知道該怎樣繼續與大嫂溝通,若是在平時他完全可以一笑置之,但現在可不行,現在他肩負使命,不能意氣用事。見趙庭祿若有所思,大嫂說話的語氣平緩下來,盤腿坐在炕上揪了一下嗓子說:
“庭祿啊,我實話跟你說吧,四丫相中陳百才了。陳百才那個憨頭憨腦的玩意,三杠子壓不出一個屁來,我們家四丫就是找不出主,也不進他們家門兒。”
趙庭祿聽她這麽說,搞不清楚是平白的順口一提還是還是專門要給他一個閉門羹。他的腦袋飛快地轉,思謀著該怎樣將陳百才托與他的事情自自然然地講出來又不至於讓大嫂反感。趙庭祿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出一個萬全之策來,就轉而說:
“三丫去年啥時候結的婚?”
趙庭棟琢磨片刻,回道:“去年夏天,瓜還沒下來呢。”
大嫂抹搭了一下眼皮兒,接話道:“啥去年夏天,就四月了時,姑娘啥時候出的門都記不住,你還能記住啥?上炕認老婆下炕認鞋的玩意。”
趙庭祿心裏一緊,覺得大嫂連帶著也是說自己,因為去年送親時他去了。
“庭祿啊,咱家三姑爺就是懂事有眼力見,比陳百才強百套。”
聽大嫂又把話題轉回到陳百才身上,趙庭祿索性說開去。
“大哥大嫂,我今兒來就是為陳百才保媒的。”
他的話雖然不響亮,但是很清晰,所以大嫂沉默了片刻,眼睛滴溜滴地轉。趙庭祿亦不做聲,等著嫂子的回應。
“庭祿,你無事不登三寶殿,我就琢磨著你肯定不是閑串門。陳百才啊,絕對不行,你就別費唾沫星子了。”大嫂的話分明是把門關死了,沒有回旋的餘地。
趙庭棟斜坐在炕沿上,手拄炕麵兒,吧嗒吧嗒嘴說:“陳百才那孩子老實巴交的,能幹活,就是笨點嘴又不會花說柳說的。”
他的話分明是對陳百才做了肯定,這給了趙庭祿一線希望,有大哥做內應,這事情就好辦多了。於是他說:
“咱們老趙家祖祖輩輩勤儉持家老實本分,花裏胡哨的事咱們都沒幹過,是吧?大哥,陳百才這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沒啥壞毛病。”
大嫂聽過後,並沒有馬上答言,她在思忖。過了一會兒她說:
“老實本分當飯吃啊?這年頭老實本分就是虎。你看生產隊裏橫眉豎眼把梗梗的都吃香,淨幹俏活。陳百才除了老實還哪好?人不像人,家不像家的。”
大嫂的話有點兒極端,這就給了趙庭祿一個機會,他道:“人老實就行唄,要不你能相中我大哥?人家陳百才長相也說得過去嘛,咋就人不像人?窮不紮根富不落地,三窮三富過到老,這都是古話老理兒。我就不信,老陳家還能老‘釘巴’窮。”
大嫂無法反駁趙庭祿,就掏出心裏話:“這麽說吧,庭祿,我就是沒看好他,旁的別扯。哎,庭祿,人都說媒人是小鬼兒,兩頭抹油嘴兒,老陳家請你吃幾頓飯啦?”
趙庭祿嘿嘿一笑道:“吃飯?我連水都沒喝上呢。”
從現在開始趙庭祿反複闡述自己的觀點,盡言陳百才的種種好處,並說他們已自由戀愛了,老人再不能搞封建那一套,幹涉兒女的婚姻;大嫂一遍又一遍的表達自己的意見,預想他們若真的結合會遇到哪些困難,說自己全是為了四丫好,不願意看兒女吃苦受累。相爭持的結果是趙庭祿閉口不語,以沉默來收場。
大嫂最後說:“庭祿,你告訴陳百才,叫他死了那份兒心,別老是惦記四丫。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想得美!”
眼見著自己費盡心力的一番言語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又見日向西斜,趙庭祿就告辭出來。大嫂沒出來送他,趙庭棟與他前腳後腳相跟盡了禮數。在大門口,趙庭棟看著麵前的本家兄弟道:
“你大嫂就那個揍性,歪三拉四的嘴不好。陳百才和四丫那個了?”
趙庭祿見這個老實的大哥這麽說,就大度的揮揮手道:“自個的嫂子啥樣還不知道?她願意說啥說啥唄。大哥,沒聽說陳百才和四丫那樣。你同意不同意陳百才?要是同意,你給敲敲邊鼓。”
趙庭棟點點頭,嗯嗯的應了兩聲。趙庭祿搞不明白他是同意還是不同意,就走了。在趙庭棟家的房西,他再一次向裏張望,見大哥房子的撥房板向下耷拉著,好像要落下來一樣。
隻有一丈多寬的小巷子少有行人,道路上的積雪就少了許多踩踏過的痕跡。小西北風撲過來,他打了一個寒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