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西山戰陣
恩師已逝,過往艱辛令馮正星肝腸寸斷,他發誓,一定要為師父討回公道,傾盡全力了卻老人的心願。
西山北麓穀地,方圓十數裏,是一個開闊的草場,這裏是馮儼操練戰陣的地方。
馮儼受命在此操演戰陣,其過程也極為艱難。戰陣是葛漢霖與鄒文淵精研的核心之密,說白了,就是為將來鏟除胡虜打造一支尖兵,正因如此,這裏也是歃血盟的核心所在,盟內知此隱秘者屈指可數,這從進山的重重防範上就不難看出。
戰陣的操練分為兩部分,一是武技的磨練,二是陣型的排列和配合。
胡人之所以作戰勇猛,固然與其悍不畏死的凶殘野性有關,但他們善於騎射和過人的體魄才是強硬的關鍵。葛漢霖和鄒文淵詳細精研了各類武技習練的步驟,使之更適合於戰場搏殺,要磨練出的正是比胡人還要強悍百倍的鐵血勇士。
武技分為騎、射、矛、刀,其中以“射”為人人必備之技。戰國時,孔子所定六藝中,“射”是代表武技的唯一一項,也是那個時代唯一的遠程兵器,可謂重視之極。
戰場搏殺不同於武林中的鬥法,戰陣中是在用兵器作戰,拳腳是難以施展的。《荀子》載:“齊之技擊不可以遇魏之武卒,魏之武卒不可以遇秦之銳士。”道理何在?乃彪悍整肅也!士如此,方可無敵於天下。
是以,武技磨練的就是騎射,兵器無非簡單的長矛和大刀。
這些孩子經年承受的就是這些簡單和枯燥,兼之日複一日的辛苦和打熬。
此時,戰陣已排列嚴整,盔明甲亮,陣勢未動,已分明感覺出陣陣躁動和殺氣。
前麵一列徐徐啟動,是左手持盾右手握刀的盾牌手,步步進逼的隊列巋然肅整,凜凜然不可逾越。
突然,盾牌陣瞬間閃開,一排排騎手躍馬而出,弓弦響處利箭飛蝗般傾瀉,箭雨之下草木皆怵,似疾風掃庭,又似鬼域魈行。
隨著陣陣嘶鳴,伴著鐵蹄翻飛,猶如猛虎下山般的馬隊疾衝而出,當先一騎正是小將潘榮。整個馬隊雖勢如虎奔卻陣型整齊,絲毫不亂。縱橫馳騁中,震天的喊殺和刀槍的寒光攝人心魄,好一個陣前先鋒,端的是所向披靡,無堅不摧。
接下來的“雙刀陣”則是變化多端。
陣中每組數十人,按照位置不同,分別使用不同的兵器。
此陣由八卦陣演化而來,綜合九宮八卦、八門金鎖、六丁六甲等陣法,由原來的八個方位精縮為七個,旨在聚力破敵。
戰陣的核心仍是潘榮。此時,他正在驅陣運行。
但見核心坐鎮“直符”,背倚“驚門”坎位,令劍所指之處,傷、休、開三門變化於離、震、艮三個方位,杜、景、死三門變化於坤、兌、乾三個方位。七個戰位分別兼顧八個方位,戰陣忽大忽小,攻防有措,進退有序。變化絞殺過後,陣勢化為“二龍出水”,核心靠前,左右呼應,直出“生門”。此陣左右三門皆可相顧,八個方位均能出擊。隻見陣內刀光矛影,變幻莫測,二龍出擊勢不可擋。
當時葛漢霖與鄒文淵研究陣法時,刻意抹去了“生門”,就是將銳氣聚於一處,破敵陣勢。坎位無防,就是絕其退路。因此,此陣名曰“雙刀陣”。
戰陣演畢,潘榮飛一般地趕了過來。
馮正星來此幾日,潘榮一直沒敢打擾,原因不言自明。
畢竟稚氣未脫,沒多久兩人便海闊天空起來。傍晚十分,兩人相約來到穀地,互相獻技,傾力比拚,最後還是馮正星勝出一籌。當然,個人的際遇和先天資質不同,也當如此。
潘榮笑道:“你藏得好深,我一點都沒看出來。”
……
馮正星在西山一住就是月餘。期間,除演練戰陣外,就是與潘榮習練兵器。潘榮使用的是長矛,而馮正星慣用的卻是“戟”,這是一種既可刺殺也可勾啄的兵器,是將戈和矛結合在一起,臨戰效能強勁,這正適合馮正星先天的力道。這期間他本身的功力也大有進境,畢竟旁邊還有師叔指點。
這日午後,馮儼對他說:“戰陣你已經熟記了,眼下提高功力是最重要的,同時你也須曆練一番,待功力、經驗足夠,便可去泰山閉關修煉。”
馮正星道:“在此有師叔指點,豈不是進境更快?”
“我已傾囊相授,無可指點了。再說,曆練須在江湖,怎可避於深山?你盡快回落雁島吧,《正陽心經》還須你柳伯父多加指教。”
隔一日,馮正星辭別師叔及師弟,下山而去。
麒麟鏢仍留在師叔手裏,這是蔣兆的信物,馮正星自然知道師叔的用意,好在,他已經有了兩支仿製的木鏢。
……
落雁島還是那樣幽靜、清新,儼然世外。
周童回島竟引得柳嫣不停地問長問短,他正覺詫異,柳嫣很自然的提起了馮正星。
嗬!原來是這點小心思,周童這才想起曾經答應過有機會幫她探望。
柳馨笑道:“長大了嫁給正星哥算了,省得見不著就念叨!”柳嫣擰著鼻子:“我願意,現在就想嫁!”一句話弄得周童沒緣由的一陣臉紅。
見到柳儒雅,馮正星道出了自己的想法。他認為數次襲擾歃血盟的黑衣人與在馮家堡出現的黑衣人來自一路,且與嶽麓山有關,因此他打算去曆陽查探一番。
馮正星是老友鄒文淵的希望所在,也是歃血盟的未來,讓他獨自涉險,柳儒雅著實難以放心。但眼下尷尬的是,沒有人可以比他更合適,躊躇再三,柳儒雅還是決定讓他走一趟,不過他再三叮囑,隻是查探,輕易不可涉險。
之前柳儒雅已與馮儼議定,由馮儼尋找當年葛莊主托付的兩位後生,以證鄒文淵的清白,乃至戳破白冠的陰謀。而當務之急便是樊勇,他本來就是一根筋,至今仍蒙在鼓裏,這可是大麻煩。
……
馮正星來到曆陽已是傍晚,他很容易便找到了劉睿真留下的眼線。此人在那夥人的宅院不遠處開了家店麵,馮正星便落腳在小店的後宅內。
眼線說,那一男一女還在宅院內,男的走了有十幾日,前日剛剛回來。此外還有一個滿麵凶光的大漢也一同來此,隻不過這人沒有住在宅院內。
馮正星終於看清了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那青年男子二十七八歲的樣子,清秀的麵孔浮現著陰鬱,眼神孤傲而又冷峻,投射出的是一種似有似無的寒意。而那位女子卻是另一番姿容,從頭到腳透著女孩子特有的嫵媚和嬌憨,兩個人走在一起竟有仙怪之別。
馮正星自詡眼睛管用,但還是看不出任何端倪,若不是馮正武的話先入為主,他還真看不出這男子的底細。他在想,眼前的女子是那個語音尖細的瘦小蒙麵人嗎?念此,他不由暗自搖頭,簡直是天壤之別,那人一身的酸臭他記憶猶新。
一大早馮正星就去了馮正武口中的小院,那裏已經換了主人,看來他們還有其他的住處。
遠遠的跟著那二人走了很遠,眼看已到了城邊。終於,他們在一個農舍前站住了。不多時,一個大漢出來開門,正是眼線所說的滿麵凶光之人。
這裏住戶極少,馮正星無法過於靠近,隻好選了個隱秘的位置守候下來。
直到過午,這二人才一前一後的離開了農舍。
不用說,一定是回那個宅院了。馮正星沒有繼續跟隨,他在考慮一個問題,這些人明明已經露了底細,為何還要留在這裏?有何所恃?難道僅僅是武功高強嗎?須知,強中自有強中手,留在明處豈不被動?這裏麵肯定有蹊蹺,他決定,晚上再來弄個究竟。
……
天近亥時,馮正星已悄然來到了農舍的後院。
不同於尋常的農家,整個院內毫無生氣,此時無風,更顯得寂靜荒僻。
輕輕的越過院牆,馮正星直奔農舍的一側。他早已觀察清楚,房子後牆沒有窗戶,而這個角門是通往前院的通道。
角門虛掩著,他側耳傾聽,確定沒有異樣便躡手躡腳的走了進去。
進入角門他才發覺,這是一條廊道式的所在,兩牆上麵帶有頂棚,大約是為了防雨才會如此,看來此間的主人到是個持家之人。
剛及廊道中間,一個極細微的響動自棚頂傳入耳際,聲雖細微,但在馮正星聽來卻不啻於驚雷一般,他明白,自己應該是進了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