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月瞳茗暴躁的聲音傳來,她跺腳,毫無形象的大叫,“沒有!沒有!沒有!爸爸沒有瘋!沒有瘋!沒有瘋!”
“瞳瞳,你冷靜點!”
楊羽翊猛然將妹妹緊緊抱入懷中,他感受到妹妹的身體微微顫抖有如受傷小貓。
“沒有……爸爸沒有病……沒有……”
淚水沾濕芙頰,依偎在哥哥溫暖的懷抱中,她哭得泣不成聲。
楊羽翊深歎一口氣,更緊地抱住妹妹。
北玉冰淡淡的聲音有如薄霧縹緲,“那一天,當爸爸和叔叔他們終於找到瞳瞳的父母時……”
……
當北藍翎和雷曼禦終於找到楊羽哲和月夜落時,那樣悲慘的情景刺激了所有人……
在四處飛蕩著蚊繩,飄蕩著惡臭的垃圾場,他們看見楊羽哲衣著襤褸渾身血汙在用手敲打著什麽。在楊羽哲身旁斜躺著同樣渾身血汙衣著卻異常整齊的月夜落。
北藍翎和雷曼禦忍著惡臭走上前,……
他們看見倒下的月夜落麵如土色,瞳孔反白,神態安詳。她全身僵硬發直,手臂上盡是青紫瘀點,已經死去。她的衣服上雖然滿是幹結的暗紅的血塊,然而卻整齊異常,就連破損的地方也已經仔細地縫好,相信必定是有人精心整理過。北藍翎和雷曼禦驚疑之際,隻見楊羽哲轉身麵向月夜落,將剛砸開的核桃塞入月夜落口中,低聲輕哄,“落落,快吃吧。吃多點核桃對身體有好處。”
北藍翎和雷曼禦震驚無以名狀。他們呆呆看著眼前的楊羽哲,楊羽哲癡癡地凝視著月夜落,眼中盡是柔情,完全沒有注意到北藍翎和雷曼禦的存在。可能因為長期缺水少食,原本厚厚的嘴唇幹癟枯燥,身體極度消瘦蠟黃。雖然他的舉止動作一如往常,但神情癡呆,就仿佛一個失去靈魂的精神病患者。
“落落,聽話,快些吃。”大概看見月夜落的嘴沒有動,楊羽哲繼續柔聲哄著,“多吃點,病才能快點好,你不能一直躺在床上。”
……
“落落不在了……羽哲瘋了……”
“因為無法接受心愛的妻子死去的事實,他瘋了。”紫水晶般的瞳眸蒙朧有如淒慘夜霧,流露出深切的悲傷。
“……”
又是一陣駭人的沉默。
後來,邱翼宇打破沉默,問:“後來呢?”
“他一直以為妻子沒死,隻是臥病在床。他不讓任何人碰觸妻子的屍體,也不將她埋葬,一個人不分白天黑夜地照顧她。他以為隻要自己好好照顧妻子,妻子就會康複。他隻是……太過愛他的妻子。”淚水在眼眶中打轉,英俊的臉龐布滿悲傷。北玉冰深深歎了口氣,努力控製住幾乎失控的情緒。
他聽見董少昴的聲音,“是誰……”幹的……
董少昴的聲音淡了下去,最後兩個字北玉冰沒有聽清。
但是北玉冰感受到董少昴心底的悲痛以及那份刻骨銘心的仇恨,他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回答:“洛文狼……我的舅公……”
是他……
多麽可笑的結果!為什麽在聽到這個名字時他們竟然感覺不到絲毫的驚訝!
洛文狼……是呀……洛文狼……這是他們早該料到的事情!洛文狼恨月夜落入骨,楊羽哲又背叛了洛文狼的期待……憑洛文狼的心狠手辣……他又怎麽可能放過楊羽哲和月夜落!
洛文狼……多麽可笑可悲的答案……洛文狼可是月夜落的親舅舅呀……
“藍翎……曼禦……還有你的奶奶……他們怎麽做……”
聽見藍若鷹的問話,北玉冰失神歎息,北夢希回答:“奶奶受不了這個刺激,一病不起。至今還重病在床……爺爺這些年來不離左右,一直在照顧奶奶……至於爸爸和姨父……瞳瞳的媽媽過世後,他們改變了很多……斷絕與以往所有朋友的往來,放棄了如日中天的事業,他們搬了家,開創了新的事業,開始了新的生活……他們努力不再回憶過去……努力不去碰觸那段痛不欲生的記憶……”
“對不起!雖然我知道這樣說很過分,但是……藍伯伯,跟爸爸談過話的你,應該也感覺到了吧……爸爸希望忘記過去,希望平靜地生活……他已經不再想與你們有任何牽連……”
北玉冰的話如此紮耳,令藍若鷹心裏很不好受。雖然他清楚,北玉冰說的是事實。藍翎的意思已經再明顯不過,把這幾個孩子拜托給他們照顧,他要跟綠壺市的一切徹底斷絕關係!
“為什麽要來綠壺市……”如果你們真的想要新的生活……如果你們真的想斷絕與綠壺市的一切往來……“為什麽還要來這裏讀書?”
“因為瞳瞳……”楊羽翊輕輕撫過妹妹的頭發,低低開口,“原本……我們從未想過要回來這裏……回到這個爸爸媽媽曾經生活過的城市……但是……瞳瞳她……”
“我想回來……即使隻有影子也好……我依然想回到這裏生活……即使這裏已經沒有了爸爸媽媽生活的氣息……我依然盼望生活在爸爸媽媽曾經生活過的城市……即使隻能靠這種愚蠢的方法貼近爸爸媽媽的生活……即使隻能靠這種虛無的感覺緬懷爸爸媽媽……但是……隻要在這裏就好……隻要能夠生活在這個城市就好……”
月瞳茗的聲音沙沙的、啞啞的,帶著顫抖,帶著悲傷,帶著痛不欲生的回憶,帶著撕心裂肺的絕望,……
隻要能追尋爸爸媽媽的氣息……隻要能追逐爸爸媽媽的腳步……隻要能生活在爸爸媽媽曾經共同生活的城市……
隻要這樣就好……真的……
隻要這樣就好……
鹹鹹的淚水沿著美麗的芙頰流進唇角,涼涼的,澀澀的,就仿佛生命的苦藥,點點滴滴沁入心扉,僅僅品嚐,已覺痛徹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