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太愛(2)
「怎麼會?你也太愛他的。」容楓不贊同地搖頭。
「兩個太過相愛的人,都不知道怎麼去愛對方才是最好。所以這一路,註定遍地荊棘。」雲淺月低聲道:「容楓,你可知,我其實是後悔的。」
「後悔什麼?」容楓看著雲淺月,聲音也不由得變低。
「後悔那麼早就應了他的喜歡和愛。」雲淺月低低的聲音恍若不聞。
容楓面色微微一變,聲音驀然有些沉,「你們怎麼會太早?你們有十年的糾葛。人生有多少個十年?月兒,這樣的話以後萬萬不可以說了!若是被景世子知道,該有多傷心。」
「我知道。」雲淺月有些無力,「十年隱忍的愛情,一旦爆發,便是天崩地裂,我當時沒有想到我能不能承受得住?十年的糾葛雖然漫長,但是我們的年歲又何止差了一個溝渠。三歲一個代溝,我們要是認真算起來的話,大約有十幾個代溝那麼長吧。」
容楓有些不明所以,「月兒,你說的話我聽不懂。景世子比你大三歲而已。」
雲淺月徑自道:「容楓,你不明白,是前世今生。我經歷而太多,千帆過盡,有些東西已經看透,我覺得人活著不止要有愛情,還有要許多感情。包括親情,友情。我和容景的這一場愛情,我是清醒地看著自己沉淪,而容景是真的沉淪。容景即便再少年老成,對於我來說,也不過是初出茅廬而已。我們這一場愛情,註定了是一場角逐。直到找到磨合點的那一天。否則就會不眠不休,不死不罷。」
容楓忽然沉默,似乎有些懂,又有些不懂。
「容楓,你想想,十年前我五歲。一個五歲的孩子,能救了你將你千里迢迢送去天雪山嗎?那時候五歲的我,其實有著二十五歲的經歷和心智了。」雲淺月道。
容楓薄唇抿起,忽然坐在了床邊,點點頭,「那時候我是奇怪的!以為是雲王府的女兒天資聰穎,但未免也太過冷靜睿智了……原來如此!」
「所以,算起來,我比容景老。」雲淺月道。
「可是你在景世子眼裡,在我的眼裡,哪怕是在夜輕染的眼裡,都是個小姑娘而已。會發脾氣,也有小性子,怒會告訴所有人你怒了,哭也不會藏著掖著。」容楓笑了笑,伸手撫摸了一下雲淺月的頭,語氣溫和,「月兒,別想那麼多了。景世子天賦異稟,氣也是一時,他如此聰明,能想得通的。當時情況又是那般,換做是我,我都不能淡然,更何況是他?」
雲淺月點頭,嘆道:「我只是想換個和前世不一樣的活著方式,原來其實也這麼難。」
容楓憐惜地看著雲淺月,「別想了!」
雲淺月「嗯」了一聲,不再說話。
容楓也不再說話,陪雲淺月在床邊坐著,目光看向桌子上的那一株桂花,含苞待放,似放非放,屋中如今是滿滿的桂花香。他的思緒有些飄遠,十年前他在她將他救出送去天雪山那一路,他想的居然不是報仇,而是這一生都要好好地守護著不遠千里送他能得一隅平安之處的她,陪著她笑,看著她哭,這一生都夠了。如今,他的想法一如十年前。
「容楓,你說容景一氣之下是離京了,還是回榮王府了?」雲淺月沉默許久,出聲。
容楓思緒被拉回,認真地想了一下,搖搖頭,「景世子回京太隱秘,連我都沒得到消息,想必皇上也不知道。他做一件事情,若是不想被人知道,別人就不會知道。離京和回榮王府都說不準。但我直覺這兩點可能都不準確。」
「嗯?」雲淺月挑眉。
「月兒,你覺得景世子會那麼輕易地讓蒼家的少主離開嗎?」容楓一嘆。
雲淺月躺著的身子騰地坐了起來,「你是說容景會對蒼亭……」
「當時景世子親眼看著蒼少主從這個房間出去,你覺得他能是看著你被欺負就算了的人?當時雖然沒進屋,但氣歸氣,還是知道你大約沒危險的。所以,如今是否去找蒼少主,我覺得十有**。」容楓道。
雲淺月蹙眉,片刻后肯定地道:「那就是了!容景是容景,只能他欺負我,怎麼能允許別人欺負我呢?」
容楓笑了一聲,「月兒,景世子有時候很彆扭,你既然千帆過盡,就讓著他些吧!」
雲淺月心情驀然放鬆,有些無語地看著容楓,「他是男人,該……」
「月兒,男人有時候比女人還要小心眼,世界上沒有一個真正大度的男人,若是有的話,那就不愛你,或者不是深愛你。而景世子只是太愛你而已。你既然知道,以後今日的錯誤就萬萬不要再犯了。即便今日景世子不回來,沒被他撞見的話,我也會訓說你一頓的。」容楓嘆道。
「嗯!」雲淺月垂下頭。
容楓見她都聽進去了,遂放寬了心,起身站了起來,對她道:「你在房間里等著,我出去看看。景世子定然是快馬加鞭趕回來,一定疲憊,萬一和蒼少主動手……」
「淺月小姐!」這時,弦歌的聲音忽然急急地響起。
雲淺月本來坐在床上的身子騰地下了床,疾步走到門口,這時弦歌飄身而落,一身風塵土色,她不待他再開口,立即問,「容景怎麼了?」
「淺月小姐……你快去城外的紫楓林,我家世子和藏少主在……」弦歌有些氣喘吁吁。
雲淺月面色一變,也顧不得容楓警告最好不要動用武功,足尖輕點,就要飛身出淺月閣。她腳尖剛抬起,容楓從身後一把抓住她胳膊,溫聲道:「我來!」
雲淺月立即泄了力氣。
容楓帶著雲淺月施展輕功,如一縷輕煙,輕飄飄出了雲王府。
弦歌見二人離開,還要說的話也吞回口中,連忙跟在二人身後。凌蓮和伊雪對看一眼,自然不能等在淺月閣,也連忙追了出去。
水患已經平息得差不多,東西南北四城再無那麼多的難民聚集,四城門已經在今日早晨就正常打開,城內外的人困頓了二十多日,如今進城的進城,歸家的歸家,來往人流穿梭不息。
東西南北四城城外,只有東城外有一片紫楓林。
容楓帶著雲淺月順利地出了東城,守城的士兵連個影子都沒看到,只覺得一陣細微的風從眼前刮過,再看是來往的人流,沒有任何異常。
來到弦歌所說的那片紫楓林,外面並沒有看到容景和蒼亭的人。容楓停住身形,細聽了片刻,對雲淺月道:「在裡面,有血腥味。」
雲淺月心裡一緊,「我們快進去!」
「嗯!」容楓帶著雲淺月再度飛身而起,進入了枝葉茂盛的紫楓林。
這一片紫楓林很大,枝葉茂盛,每一株楓樹和楓樹之間相隔不遠,很是稠密。容楓施展輕功只能踩著楓葉林的頂端樹梢前進,走了大約一盞茶時間,他伸手一指前方,對雲淺月道:「在那裡?」
雲淺月點點頭,她聞到了濃郁的血腥味,急道:「快下去!」
容楓也不耽擱,飄身落在了前方几丈遠的地方,這一處是一片空地,不,或者說在早先某一刻不是空地來著,而是和前面走過的這一片楓葉林一樣,顆顆稠密,沒有空地。
此時只見大約有方圓幾十顆樹木的地方,全部夷為平地,地上的草和木頭都化成灰,厚厚的一層鋪在地上,腳落下,立即引出一個深深的印子。清風吹來,還有著被火燒掉的淡淡的楓木香,可見放才這裡曾經經過多麼慘重的摧毀。
容楓看到眼前的情形,面色微微一變。
雲淺月身子一顫,目光第一時間略過地上的灰炭搜尋容景的身影。可是這裡空無一人,她推開容楓,抬步向前走去。隨著她腳步走過,地上印出一道深深的印痕。
容楓立即抬步跟上雲淺月。
二人走出了這片焦炭之地,又走過了幾株樹木,才看到了分別倚在樹下坐著的兩個人。一個人是容景,一個人果然是蒼亭。
難得的是這麼巨大的摧毀,兩個人依然衣冠楚楚,月牙白的錦袍和淡青色錦袍顏色一如既往的光鮮華麗,都未沾染半分草木甚至鮮血的痕迹,甚至頭上的青絲未散,發簪未脫落。容顏一個如詩如畫,一個清貴俊逸。遠遠看來依然是兩個溫潤如玉的公子。
「容景!」雲淺月急步走向容景,站在他面前,喊了一聲,這一聲喊出,卻是出奇地平靜。這一路上的擔驚受怕,急迫焦急,似乎都被沉壓在了心底。
容景本來低垂著頭在把玩著什麼,此時聞言抬起頭來,看了雲淺月一眼,並沒說話。
雲淺月目光落在他手上,只見他手中拿著的是她被蒼亭奪去的那塊玉佩。她自小佩戴的玉佩。她袖中的手指頭不自覺地蜷了蜷。
「世子!」弦歌隨後來到,焦急地跑上前來,彎身就要扶起容景,「世子,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