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章 沉河
“二少爺，你醒了。”平安看到楚明蕭起身，在一旁搗鼓著藥材的手堪堪停下，轉而來到楚明蕭的床前。
“我睡了多久了？”楚明蕭揉著額頭問道，全身就像是被打了一般，在客棧與風禦慕發生了爭執，最後卻還是被它送回了楚府，所以看到平安的時候一點兒也不驚訝。
“回二少爺，一天一夜了。大夫剛給你換過藥，你可得小心些。”平安趁勢扶著楚明蕭想要起來的身體。
“哎，二少爺，大少爺吩咐過平安不要讓你出門……這……”看著楚明蕭撇開他的模樣，平安頓了頓，而後堪堪站在楚明蕭的身旁。
楚明蕭遞過去平安一個眼神，荒涼無比，而後堪堪穿鞋，拿過衣衫穿好，就往外走。
平安心急，大少爺可是明確吩咐過的，不讓二少爺出門，這……
“他在哪裏？”楚明蕭絲毫沒有停住腳步。目光灼灼的望著遠方，屋子已經不是從前住的地方。看來楚明歌自作主張就幫他搬離了住處。
“大少爺有要事，急匆匆的當夜就離開了，現在還沒歸來。”楚明歌沒回來？楚明蕭眉頭緊皺，對於楚明歌，這麽多年來，他做的事有目共睹，可……心裏還是耿耿於懷，還是……
“行了，不用跟著了，他回來我會解釋。”楚明蕭頓住腳步，朝身後的人說了幾句話，而後快速移動步子離開。他都昏睡這麽久了，那蘇月眉……不等等，那天他去找風禦慕，他說的是，蘇月眉不是和他楚明蕭在一起嗎？難道，蘇月眉沒有回去找風禦慕？
楚明蕭眸子一緊，而後快速朝著風禦慕所在的客棧而去，無論如何，他也要打探出蘇月眉的下落。
“我們少主辦事未歸，還請楚二少爺移到別處。”陸老九攔住楚明蕭的身影，而後居高臨下的望著他說著。這斯還敢來，也不怕打斷了他的腿！
“未歸？”楚明蕭勾著嘴角，“那我在這裏等他。”楚明蕭一把打開陸老九的手，便想要進去，“楚明蕭。”身後有聲音淡淡的響起，是……楚明蕭想要衝進去的身影頓了一頓。
“我知道你想……我知道她在哪裏。”清彌斂了斂神情，為了偷藥，她連累了楚明蕭，害的他變成這幅樣子。要是沒說出蘇月眉在哪裏就好了，這樣就不會讓他看到蘇月眉躺在風禦慕的懷裏了。
她知道，楚明蕭定是恨急了她，所以她給他送進去的藥，他卻怒吼著她，把那些藥全部扔到她懷裏，讓她帶回去。
她記得，那天她是哭著出來的，怕是全京城的人都討厭她的，她天生就是那樣的命數，所以風禦慕為她續命，她欠了風禦慕一個人情，所以偷了藥，卻不曾想，又欠下楚明蕭一個人情。
她說出那番話的時候，就知道楚明蕭一定會回複她，都是為了蘇月眉啊。果然，楚明蕭伸手推開別人的手堪堪放了下來，身影像是定住了一般，而後想了想什麽，又堪堪轉過身，居高臨下的看著嘴角勾著笑意的女子。
半晌才反應過來，楚明蕭堪堪離開了客棧，清彌便在他身後亦步亦趨的跟著。她是不是太傻了？好像也對，曾今也有人說過她傻，為此，她父王還斬首了那人。
“斯——”清彌太過於沉迷在過去的回憶裏，沒有注意到前麵的楚明蕭已經停下來，一頭便栽了上去。
抬頭便對上楚明蕭那雙夜空一般的眸子，清彌緊張的抓了抓裙角，一瞬間有電流劃過她的腹部，而後直擊頭腦，她微微垂下腦袋，看著兩人的鞋子。
“她在哪裏？”楚明蕭微微移開身子，望著低垂著頭的女子，聲音淡淡。
“啊？”清彌頓了頓，一雙眸子充滿疑惑，望著楚明蕭那雙嗜血的眸子的時候，才微微回首過來，“她、她在蘇州。”
好像有什麽不一樣了，可到底哪裏不一樣，她還真的是不知道。楚明蕭一得到答案，便想要離開，想了又想，又堪堪停住，“多謝。”
說完，便疾步朝著集市門口的方向而去，那裏有馬匹，楚明蕭當真是心急，什麽也來不及收拾，就這樣想要去找她嗎？
清彌堪堪轉身，望著楚明蕭離去的背影，心中泛起一陣酸澀，既然楚明蕭與風禦慕的情她都還清了，那她是不是該離開了？可是父王吩咐過，除非派人來接她，要不然，她不能回去。
京城之大，一瞬間就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楚明歌不在楚府，風禦慕也不在，要不是她攔住楚明歌，也不會知道蘇月眉的下落。這就算還楚明蕭的人情吧。就這樣吧。
清彌這樣想了想，而後咧嘴笑了笑，便自顧朝著楚府的方向走去。現在還是晨光熹微，快馬加鞭，隻要逼近夜晚來臨就能趕到蘇州。楚明蕭這樣想著，而後快速駕著馬匹離開了京城。
這大概是蘇月眉人生中最糟糕的境遇了，她心太大，妄想著男女平等，可到底是她錯了。望著已經因為連日來搓洗衣物的手漲紅，心裏一陣陣的哀涼。
“大夫人讓你過去，這麽磨磨蹭蹭幹什麽？！”掌事嘟嚷著，一鞭又打在蘇月眉的背上，疼的她往前一衝，額頭撞上了尖銳的水槽，有鮮血染紅了水珠。
蘇月眉敢怒不敢言，這是她選擇的道路，這就是這個年代，三從四德，守婦道，陳老爺垂涎她的美貌，卻因著那那晚的事，讓她在陳府當起了下人。
捂住傷口，蘇月眉堪堪起身，而後朝著大夫人的屋子走去。
“都不知道個人……”大夫人蒙著口鼻，望著滿身濕漉漉的蘇月眉，還有額頭凝結的血漬，滿臉的嫌棄意味。
“給我出去跪著，不得我的同意不準起來！”大夫人朝身邊的丫鬟使了使眼色，而後便有人來拖蘇月眉。
“求夫人繞過，我……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蘇月眉連忙求情，天色眼看便要下雨了，她身上還有傷，流了孩子，身子本來就虛弱。她不能死啊，要不然，娘孤苦伶仃，別人會怎麽欺負她。
“是嗎？”大夫人堪堪走到她麵前，隔著手帕抬起她的臉頰，左看右看，而後將她甩到一旁，“真是紅顏禍水。”
“還不把她拖出去！”蘇月眉的嘴巴被蒙上，而後後膝窩處被狠狠一踢，剛要跪倒在地上時又被人猛然拉起。
轟隆隆的雷聲不斷的傳來，青石磚上傳來絲絲涼意，蘇月眉直挺挺的跪著，不管她在陳府再怎麽樣子的趨於人下，那些存心搗鼓她的人也不會放過她。
“咳咳咳咳……”連日裏接二連三的幹粗活，她根本沒有任何休息的機會，大雨傾盆，點點打在她的身上，臉色慘白，雨水順著她的臉頰流下來，模糊了視線。
她的骨氣，在嫁進陳府的時候就已經丟的一幹二淨，但至少在現在，她要保留最後的高傲。電閃雷鳴，映襯著她慘白的小臉，蘇月眉眼前一花，已經無從之她跪了多久，眼前仿佛有一人的影子不斷的徘徊。
楚明蕭是你嗎？可我早該對你不應該有任何的期望，風禦慕，這輩子，你可得找到一個配得上的女子。那樣的話，我也安心不少了。
楚明蕭心裏一痛，騎著馬的身子在不斷的墜落，仿佛有什麽要失去一樣。蘇月眉，你一定要等我！
蘇月眉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周圍全是指指點點的人，還有哭聲，好像很熟悉，她努力睜大眸子，身子渾身冰冷。
“你們放了眉兒，求求你們了，我給你們叩頭……”
娘？是她的聲音，蘇月眉循著聲音的發源地，剛想要起身，卻發現自己身在布袋裏。周邊是江水，那天的風很大，是渭河，風禦慕差點兒被陳河的地方。
“蘇家姑娘不守婦道，大婚之夜與人私通，還打傷了陳家老爺，事情敗漏之後，意圖瞞天過海，狠毒如蛇蠍，打掉了肚子裏的孩子，還好大夫人及時發現，此等蛇蠍女子，定不能存活在世上！”
有聲音嚴厲而瀟肅，蘇母已經被拉開。周圍的人指指點點，更甚者，有人拿出框子裏的爛菜葉扔到她身上。
“你胡說，不是這樣的，你們放開我，不是這樣的——”
蘇月眉不斷的掙紮，奈何布袋一點一點的卷起，“不是這樣的——你們放了我娘！”
“吉時已到，沉河！”有老者大喊一聲，而後蘇月眉便徹底消失在布袋裏，“眉兒——”蘇母想要過去，卻被蘇父拉住。陳老爺一臉可惜的模樣，要不是因為她，他也不至於擔驚受怕。死得其所，不過真是可惜了這麽個美人。
蘇月眉在布袋裏不斷的掙紮，卻怎麽也沒有用，小腹傳來陣陣的痛感，有人抬起她，而後堪堪移動著，難道她就這麽死了？不要，不是這樣的。蘇月眉掙紮的精疲力盡。
忽然身體成放空狀態，而後有重物落下，河水浸滿全身，她還想再見見楚明蕭，那是她的遺憾，還想再見見風禦慕，那個傻瓜，處處維護她，傷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