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相殘
“所以,按照你的意思,軍營中是有奸細?”唐嚴德單手握緊茶盞,眼神晦暗不明,風卷起窗欞邊的布條。
“花漓公主曾與我說過,西戎如今的大王陰險狡詐,我們彼番的舉動一直都是在明處,節節敗退,要不是李副將軍突發的想法,恐怕金翎關早已全軍覆沒!”
秦淩淵憤憤的握緊拳頭捶在木欄上,燭火掩印。好在,自己騎馬趕來之時將士還沒有完全出動。
免去了訴說的衷腸,如今的戰事,已經白熱化!
“可這花漓公主是敵軍之首,殿下難道不怕……”
“她不會!”秦淩淵的眸子分外明朗,即使身上還有傷勢在身,“我相信她!”
說不出那種感覺,若是花漓有心置自己於死地,在崖下之時,在山洞之中時,早就已經下手為強,又何苦會放自己歸山,如此賠本的買賣,花漓定不會那般做!
“那殿下有何妙解?”唐嚴德負手而立,燭火掩印著他蒼老渾濁的眸子。
“既然敵方在暗,那我們就來個誘敵深入!”秦淩淵淡淡的聲音在一方響起,屋裏裏的三人皆是一愣。
滿懷質疑的,畢竟秦淩淵這麽多年來,雖說不曾有過戰功,可陣上殺敵絲毫不手軟!滿懷不相信的,畢竟秦淩淵初出茅廬,況且這個消息是敵方公主所透露,於情於理,不外乎是一個局!
張琦的眸子霎時間緊緊在秦淩淵身上流淌,還真不愧是周朝的皇子,如此的膽略,實在讓人心驚!
“既然殿下再三堅持,老臣也隻能如此這般執行,可是……殿下勿要再三小心!”
“嗯。”秦淩淵裹起眼前的布條,“馬上準備!”
夜空的星子發出微弱的光芒,一閃一閃,映入眼眸,滿天的星河在這一刻如此的壯觀。
“大哥,我們認識這麽多年,可我似乎永遠看不透大哥你。”
話不多時,張琦與秦淩淵已動身到住處,石桌上是已然備好的酒壺。
“你終年習武,對於外事從不過問,一心紮在裏麵,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
張琦堪堪轉身,拿起酒壺,自顧取出酒盞,而後酒水順流而下,落入酒盞裏,星光熠熠,那酒水輕輕晃動,直比滿天的星子。
“我敬你!”
遞過一杯到秦淩淵的眼前,意氣風發的模樣,姣姣月光下也不能淹沒那氣概。
“等邊關肅清,等我回到宮中,我定要請求父皇封……”
“那都是後話,如今這會兒,你還是好好準備那計謀,畢竟,敵人在暗!”
張琦出口匆匆打斷了秦淩淵,對於這個“兄弟”。張琦五味雜陳,生而為人,一世寂清,唯一的念想,便是能站於高處,俯瞰所有。可生命裏出現了太多的無可奈何,秦淩淵亦是!
刻意抹去眼底的清冷,張琦仰頭入喉,辛烈的味道不斷的在喉頭輾轉。
“咳咳……”
“哈哈,我倒是忘了,這是你第一次喝酒,哈哈。”看著秦淩淵被嗆得憋紅的臉龐,張琦沒來由的笑出聲來。
“與你相識那麽多年,真是難以想象……若是有一天,你我刀刃相見,會是什麽樣的情景?!”秦淩淵握緊酒盞,眸子裏盡是蕭索,聲音淡淡的不知飄向何方。
“那我可以告訴你,你這個念頭完全是錯的!哈哈,怎麽可能會有那麽一天!”張琦再度仰頭,喝下一口酒水,辛烈的味道越來越強烈。
身旁的桃花翩翩飛舞,不斷的輾轉飄落在天地,石桌上翩翩飛舞,伴隨著一陣又一陣的旋不斷的飛揚。
月光傾瀉,地上灑滿白霜。盈盈的布滿兩人的周身。
很多年以後,當秦淩淵想起,才知曉,這一刻是那時最為快樂的模樣。
“小心!”,秦淩淵的瞳孔極具皺縮,幾步上前,將張琦推置一旁,箭矢迎風而來,擦過肩膀,勾過衣衫,鮮血淋漓,滴滴的打在地上。
“殿下!”張琦霎時間反應過來,黑衣人已經沒了影,獨留下滿地的清歡血腥。
“箭中有毒!”待看清秦淩淵的傷口,張琦滿目的不信然,怎麽會?!
“快去通知唐老將軍,情況有變!咳咳……”秦淩淵的身子斜斜倒下,張琦忙不迭的扶住,誰動的手?!
將秦淩淵拖到屋內,而後通知了軍醫,快速趕往唐嚴德的住處!
“什麽?!”唐嚴德的聲色裏止不住的悲憤,“如今這般,張統領聽命!”
“在!”
“你與殿下相交甚好!如今殿下昏迷不醒!軍醫已經在全力救治!先前的計劃還是要照常進行!”唐嚴德怒不可遏,將隨身攜帶的佩劍猛的壓在桌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震撼人心。
“將軍的意思是?!”張琦微微拱手,滿臉的驚訝。
“你且換上殿下的衣衫,稍後便會有人前來為你梳妝,你與殿下身形無異,稍加打扮變可,殿下就由你代勞了?!”
唐嚴德蒼老著容顏,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樣。
“屬下明白!”張琦聲音淡然。緊接著,便有人進來,隨後,在自己的臉上倒弄,掩去了臉上的疤痕,頭發稀鬆幾分,衣衫已經換下。原處看去,著實與秦淩淵不異。
“我們已經放出風去,全力搜捕城中要犯,那黑衣人定會加緊力度。現在,按照計劃,去那處準備好,到時候我們在周圍布下結界,殺他個措手不及!”
唐嚴德望著張琦的裝扮,一副滿意的模樣,如今秦淩淵“危在旦夕”!可計劃也不能中斷才是!要不然,豈不是辜負了準備的心血!
沒有人看清楚,偌大的屋裏,皆是各懷鬼胎。也沒有人知道,秦淩淵的屋裏,已經暗中潛入了人。風與花瓣相交織,夜裏的魑魅魍魎正在席卷,誰暗自操控,皆是局中人罷了。
夜風將至,大隊人馬隱藏於一角,靜觀其變。
窸窣的聲音響起,不斷的傳入人的耳中,城門已然全開,街上沒了百姓的蹤影,一切靜謐的如同隻有風在呼嘯一般。
“砰!”刀劍相撞的聲音響起,不斷的傳入暗處的人影中,張琦一個轉身,眼神分外晦暗,沒人知道他在思索什麽。
同樣的招式,那些是出自自己的手下,自是能一眼明了。身後是隱藏的金翎軍,如今麵前的“敵人”,自己是不能不除了!
“啊,你……”你個轉身,劍尖已經沒入敵身。眼前的人不斷噴灑鮮血,在嘴邊的話語全然憋了回去。
張琦快速抽手,血流不止。
“大膽張琦!已經明確下令捉活口!你竟敢擅自做主張!”
看到那黑衣人倒下,四肢抽搐了幾分而後再了無聲息,暗處的唐嚴德已經坐立不住,猛然衝出,看著死去人的鮮血流了滿地,眸子似是能噴出火來。
“屬下知罪!”張琦微微拱手,滿臉的黯然。
“你……”
“回稟將軍,三皇子……所中之毒軍醫也束手無策……”
一旁的小道上有人快速衝出,而後跪倒在地,聲音淡淡響起。
“什麽!”唐嚴德剛才還在責備張琦的聲音霎時間轉了一個聲調,“收兵!”
徑直繞過張琦,唐嚴德想也沒想般的,收回手中的刀劍,而後身影快速移動。仿佛剛才發生的,隻不過是細微的事情,絲毫不能影響什麽。
腳步聲漸行漸遠,伴隨著空氣中剩餘的風不斷的回響。
張琦單膝已經僵直,好久才堪堪轉過身看了看身旁的黑衣人,血液已經凝固成一團。風不斷的吹來,帶起衣擺,原本稀鬆的頭發更加散亂。
剛才士兵稟報,秦淩淵的毒束手無策!他秦淩淵多大的苦難都挺過來,區區一個箭矢,怎麽可能就這樣不堪一擊!
他不信!他不信!周身的士兵已經全然撤離,月光灑滿整個街道,渡了他滿身,淡淡的泛著光輝,宛若謫仙一般。
“馬上派人回帝都!請最好的禦醫!”不知什麽時候,也不知是怎麽樣子回來的,張琦一直僵直站立在門外,身子一動不動,窗欞上映出屋內人的身影,來回穿梭,唐嚴德的聲音還在肆意的響起。
屋門被打開,幾個軍醫連滾帶爬的驚慌無措般的衝出。
“殿下情況怎麽樣?!”掙紮了好久,夜色已經流瀉出漆黑的味道。張琦施施然走進,秦淩淵蒼白的毫無血色的臉龐便映入眼簾。
“若是三日之內無解藥,恐怕……”唐嚴德悲哀的轉過身,心緒難平,“這幾天在崖底受的傷一直未加治愈,箭矢萃了毒!”
燭火掩印,張琦完全不知道唐嚴德說了什麽。秦淩淵是當今的三皇子,身份高貴,若是在邊關以如此的局勢收尾,唯恐落人話柄。皇上不重用他,可到底掃了皇家顏麵,到時候深究,難保事情會鬧到什麽地步。
再而且,他秦淩淵,是為了救自己!所秉承的那些明事理,那些光明磊落,如此還真是讓人貽笑大方。
石桌上還擺成著酒壺,是幾個時辰之前自己與秦淩淵小酌之時留下的,如今,物不是,人皆非!
有身影自牆馬頭翻出,一身黑色,遮蓋住身上的物件,嚴實的打扮讓人分不清那人到底是誰。
天色像潑了墨一般,唯有明亮著的星子可以照亮一角。
“殿下。”隻見那人立於一片竹林之中,負手而立,伴隨著姣姣月光,有身影自竹林深處穿出,跪倒在那人身前。
“誰允許你們擅自動手殺了秦淩淵!”那人猩紅著眸子,抬腳就直踹眼前跪倒的人。
“殿下……”
“若是再讓我知道,本王定讓你們死無全屍!”
有風帶起,暗處藏著的劍光反襯出當前的局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