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白頭偕老
雪花不斷的飄落，四目相對的瞬間，李兆雪堪堪抬起手指，冰涼的感覺觸碰到秦淮的輪廓。
“皇上，我有沒有說過，你真是貌比潘安。”不斷的描摹那輪廓，李兆雪微微出手，而後堪堪落下，眼角眉梢都被無盡的落雪所替代。
“油嘴滑舌。”秦淮呆呆的望了一眼李兆雪，而後堪堪轉身，身子做屈扶狀，“上來，朕背你。”
說話之間，李兆雪才堪堪反應過來，秦淮已經將竹傘塞入自己的手中，而秦淮則微微蹲下去，這樣的距離，剛好能夠背起自己。
“愣著幹什麽，快點上來啊。”仿佛是一個毛頭小子般的迫切，秦淮那蒼老的臉上帶著喜悅，讓人不經意之間就會被感染，那般的無所事事，那般的讓人沉醉。
“皇上……”後麵幾個字沒有說出來，就被秦淮那目光所阻止，李兆雪微微向前移動一步，而後堪堪爬上秦淮的背部。
秦淮欣慰的一笑，而後堪堪起身，自己雖然已經步入風燭之年，可老當益壯，精神矍鑠之際，這點重量又算的了什麽。
“朕曾今對一個女子說過，這背隻留給她，可到底，食言了。”秦淮一步步的走著，眼神晦暗不明，李兆雪將臉貼上秦淮的臉上，手裏握著的竹傘不斷的捏緊。
她當然知道秦淮說的是誰，而在這一刻，她隻想，靜靜的貪戀這一刻。
“那皇上如今背著臣妾，該如何與她作答。”
這一刻，就真的像是老夫老妻那般的模樣，步入風燭殘年的老者背著他心愛的姑娘，一步步的走在那回家的路上。
漫天的飛雪與他們何幹，隻要這一刻，有著彼此的繾綣那就是最為不過了的。
李兆雪微微閉上眼睛，體會著秦淮心口處一次又一次的心震，那般的真實，那般的無誤。
“朕對她說，朕遇到了一個想要攜手一生的人，從此那些山盟海誓，也隻能當做日後的回憶，朕給不了她想要的，朕隻想要珍惜眼前所擁有的。”
秦淮一字一句的說著，到了如今這個地步，自己和蕭冰漪，也隻能算得真正意義上的陌生人，愛她嗎？愛過，隻是中間隔了太多的東西，層層疊疊把那份感情消耗殆盡。
自己遇到了一個純粹之人，像是冬天飄雪那般的純淨，自己愛上了，可到底，還是傷了那個人，自己想要彌補，不知道那個人還願不願意給自己機會。
“那皇上的愛太過輕撚了。”雙手環住秦淮的脖子，自始至終李兆雪都沒有睜開眼睛，因為害怕一睜開，那積蓄的淚水就會滑落。
她這一生，活的那般沒有尊嚴可言到了如今這般地步，也隻能那樣的守護著最後的尊嚴。
“朕是真心愛上了那個女子，明知道飛蛾撲火一般的結局，可朕還是在所不惜。”秦淮堪堪的走著，不停留任何的步伐，身後踩出的腳印被落雪不斷的覆蓋。
“朕隻想要在人生最後的道路，給她快樂，如果她想要離去，那朕也不阻攔，過去是朕太過自私，隻想要困住身邊的人，殊不知，愛就應該放手，可惜朕沒有做到。”
身上的大襖隨風飄搖，那條路那般的長，城牆那般的高，站在那裏，可以俯瞰整座城中的風景。
“那皇上知道她願意留下來嗎？”李兆雪微微睜開眼睛，果不其然，已經有淚水滑落，熱乎的感覺順著臉頰滑落臉頰，而後掉落秦淮的脖頸。
“朕從來都不了解她。”秦淮頓了頓，感受到脖頸裏的那滴淚水不斷的變涼，一顆心慢慢放下。
“朕已步入風燭之年，在餘生，隻想要攜她的手，走完這一生。那之後，碧落黃泉，如果她願意再見，那來世，朕定要放下一切，好生成全她的夙願。”
看著眼前不斷飄落的紛飛的大雪，迷糊了視線，可心裏卻是沒來由的溫暖起來。
“我猜那個女子定是願意留在皇上身邊的。”
不斷的在心中掙紮，李兆雪微微吐出心裏的一切，壓製了兩年的情感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推移而離去。
原本以為，隻要自己不動分毫，隻要自己不再見麵，那麽她一定會忘記心裏的那個人，她相信，她一直相信。
直到現在，才知道，原來自己不斷的躲避，也害著為自己殫精竭慮的人所憂愁。直到現在，趴在秦淮的背上，聽著所有的言語，心裏那顆心堪堪被淚水所淹沒。
“貌比潘安。”自己對秦淮說的這句，分毫不差，即使已經到了現在，還是放不下，可李兆雪沒有說出後來，“後來楊容姬成為了潘安一生之痛，卻也是一生的摯愛。”
秦淮的心意她不是不知道，隻是心裏仍然有芥蒂，生怕秦淮一個轉身，口裏叫著的那個“雪兒”並不是自己，這應該是最懼怕的事情。
從始至終，李兆雪都不曾窺探秦淮的心事，雖然有了那晚的記憶，可是後來的種種，還是不能輕鬆般的就接受所有。
對於他與蕭冰漪之間的恩怨，什麽時候藏的這般的深厚。
“朕也想她呆在身邊，可是朕老了，她還是那般的模樣，若是朕以後去了黃泉，如果你遇到她，可要替我說一句，朕這顆心為她跳動，再無其他人。”
秦淮加緊手中的力道，生怕因著身子，就讓身上的人掉落下去。
李兆雪微微笑著，淚水糊滿滿臉，卻也藏不住那容貌，“皇上為何不親自對她說，若是臣妾一直沒有遇到該做如何解釋，豈不是辜負了皇上的期待。”
秦淮的手頓了頓，而後眼角帶著笑意，“總有一天她會知道。”
再無後話，雪越下越大，淹沒了來時的腳印，也覆蓋了去時的腳印。
那一天，城牆下的侍衛都看到，當今的天子身背著一個女子，慢悠悠的行走在皇宮最高處，仿佛時間已經靜止，徒留在眼前的，不過就是一副又一副接踵而至的畫麵罷了。
小順子與蘭兒並沒有上前打擾，如今這般，時間留給他們，隻想著借著這漫天的白雪，能夠應了那句話，“一生一世到白頭。”如今，無端的雪花沾染了發絲，染白兩人的鬢發，倒也真的算是一生一世。
李兆雪靜靜的趴在秦淮的身上，鼻頭被凍的通紅。
已經多久了，自己沒有享受過這般的待遇，小時候父親把自己背在身上，那個時候，闔家歡樂，最無憂的歲月裏。
如今趴在秦淮的身上，那般的安心，如果時間能夠定格，就讓所有的過去與將來都停留在這一刻，那般的讓人心溫。
隻是如今的境地，倒也真的分不清楚，每一字，是否真的是真情的流露。
“皇上知不知道，那人跟我說，她最不喜歡皇上叫她“雪兒”，她還說過，皇上曾今的夙願她一直記在心裏，這一生不求一生一世，隻求能夠白頭偕老，隻是皇上一定要等她啊。”
李兆雪微微閉上眼睛，而後趴在秦淮的身上，再沒有了剛才的柔弱，亦或不斷躲閃的模樣。
秦淮微微勾起了嘴角，李兆雪這麽一說，倒真算得上是接納了自己。
手指頭不斷的收緊，李兆雪抬著竹傘的手微微抖動，而後大片大片的雪花便應身落地。沒有了全部的潔白，天地之間不斷的回蕩著那一絲一縷的模樣。
“朕會一直等她，曾今許諾過她的，朕也一直記得。”
“好。”
李兆雪安心的睡在秦淮的身上，那一天，她做了一個夢，夢到與秦淮相偕白頭，再也沒有過問這世間的任何事，再也沒有擔心過其他。
雪花無聲的墜地，蕭冰漪堪堪的將那窗欞開到最大。聽著宮人們的話語的時候，還真是不敢相信那些人所說的，“皇上背著熙嬪娘娘……”
如今，是自己太過於留著那思念了，本以為，秦淮對自己，多多少少還存有一星半點的溫情，即使秦淮已經那樣子的告誡過自己，可在心裏，還是希望秦淮能夠記憶起曾今。
動作還是不受大腦的指控，特地支開了雙兒，特地選擇了能夠一眼就看到那樣場景的地方，打開窗戶，不斷的有冷風灌入。驅散了全部的溫暖。
“那皇上答應我，從此以後，皇上的隻能背我一人。”那時自己天真的以為，第一眼便入到心裏的人，是自己後半生的想念與相偕，如今看來，是她錯了。
“那朕也命令你，若是你再敢傷她一毫，朕必定不會手軟！”在青妥山，原來這般的決絕，原來這般的無情，都是為了這個女子。
“哈哈哈哈……”蕭冰漪不斷的後退，直到退無可退，直到腳下打滑身子傾斜而堪堪摔倒在地。
所有的淚珠在這一刻徹底決堤，原來他秦淮，可以絕情到這般地步，原來他秦淮，是真的累了，原來是自己從一開始，就愛錯了人。
蕭冰漪把頭邁進膝蓋裏，任憑窗欞外不斷的有大雪翩飛而進。任憑地上那般的冰冷異常如同自己的那顆心一樣，也是時候，隔斷所有了。
難道不是嗎？好像也應該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