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心跡明了
往事隨風,記憶隨著那幽幽小徑不斷的輾轉而來,秦淮站在原地,周身隻有雪花飛落的聲響,伴隨著那清寂不斷在這一方天地流轉。
聽著宮女的說話聲,一顆心才微微放了下來,也對,這兩年來,一直都是這般的情景。自己終究還是辜負了太多的邵許年華。
“如果皇上願意撇下這雲國的所有臣民,那臣妾便替皇上撐起這雲國的一片天,隻是到時候皇上莫要責怪臣妾。”
當年,因著李兆雪那句要留在青妥山的話語,秦淮一時心急,雖說下了足夠多的死命令,可到底,還是於心不忍,恰巧,那夜蕭冰漪出現在門口,眼神裏的色彩變換異常,再沒有往日裏的那般柔情,轉而便是冰冷的讓人自行慚愧。
她還是著著宮裝,一襲的豔麗袍子,披在身上,那樣熾烈的顏色,能夠把所有的苦痛優樂全部的呈現,眼裏沒有過多的情緒,她張口,便是那樣的話。
自己終究還是不忍下手,已經到了生死不相往來的地步,他還有什麽立場,再在這裏不斷的演繹那些年的伉儷情深。
“你是要朕把這雲國拱手相讓?蕭冰漪!朕說過,狼子野心,何顧再來這裏大放厥詞!”
當時的自己依舊怒不可遏,會立秦淩湛為太子,一是長子,二是因著自己當年最愛之人叫蕭冰漪。
自己身為皇子的時候已經經曆了太多的磨難,那他不想再讓自己的孩子再在這樣的折磨。
況且,多加教導,也是有大器所成之態。蕭老將軍雖狼子野心,可早年的那些衷心絕對不容許自己對他再有什麽疑心。
“那皇上可如今莫要讓天下人失望。”眼神淡淡,她抱著鎏金小爐,而後步步穩健,隻剩下一個離去的背影在這一方天地不斷的輾轉。
想要擁有的,恰恰是那早已經離去的,如今的見麵,他秦淮始終猜不透裏麵有什麽問題,隻是看著蕭冰漪當時清冷的眼神,一如往昔初遇時那般的寒冷。
當時自己是緘默以對的,因為有些事物之間,那樣的突轉隻是差了一個轉機,可惜彼此都錯過了,就再也沒有什麽轉睯的餘地。
“皇上,這是娘娘囑托奴才交給你的。”
秦淮捏著手裏的信封,那樣的淡雅書香,仿佛還殘留著當時提筆時的氤氳溫潤。
一步步,看著永葉閣,深一腳,淺一腳的離去。
“朕知道。”仿佛是說給自己聽一樣,“這些年,你一直都在拒絕朕,朕是愛她,可到底……朕是皇上,過往如煙,已經再不能追究,你終究放不下,要不然這兩年,何苦在這樣拒絕朕!”
宮女已經恰時候離開,皇上的所作所為,她都看在眼裏,這些年,不管是酷暑,還是寒冬,皇上隻要一有空,便會來永葉閣,隻是站在院外遠遠的看一眼,然後離去。
可今日,到底是熙嬪有意,將那一封信交托於皇上,大雪紛飛,似是在刻意掩藏什麽,最後,也隻能堪堪離場,當做什麽也沒有發生。
“朕對你,你是再清楚不過,當年著實是朕的過錯,才會釀成那樣的事端,可到底,雪兒,隻是這一次,我不希望再有什麽錯過。”
“咳咳……”
身後的雪越下越大,雪聲就能夠淹沒一切,秦淮的身子骨每況愈下,如今微微,自是用盡了全部的力氣。
“當年我曾對她說,我不求這繁華世家,隻希望在民井世間,了卻一生,困苦也好,知足也罷,身邊有良人就足矣,可到底,我還是沒有做到……”
“青妥山那次,你的懇求我不能答應,雪兒,原諒我的自私,妄想把你困在身邊,卻傷害了彼此。”
秦淮捏著手裏的信,那樣熾熱的溫度不斷的燙貼著自己的手心,不用多想,她也知道信裏說的什麽。
碧落黃泉,隻求皇上放任兆雪一回。
他不能放下,自己還在自欺欺人,李兆雪終究不是蕭冰漪,做不到蕭冰漪無畏的手段,自己也隨之魔怔。
雖說小產那天,已經明確了心意,在李兆雪身上,隻是不斷的重演那些年的溫存,可到頭來,自己還是不能將她當成蕭冰漪。
愛嗎?或許是愛的,隻是等到那心空了,那心明了了,才知道最後有一個人一直在等你,他不想要再錯過。不想要再用蕭冰漪的事態來妄加自己的愛意。
他愛的女子,一直都是那般的清澈,那般的軟心。有一人已經在心裏留下不可磨滅的痕跡,總會有相同的感覺,再次覆滿,那人無疑,是李兆雪,可如今,卻是這般的狀況,讓人措手不及。
秦淮站在雪地裏,任憑大雪肆意紛飛,手中撐著的竹傘已經隨之落地,矮小的屋簷承載不了那般的雪花,紛紛的落滿周身。
已經感受不到寒冷,心裏漸漸涼卻,再沒有溫度可言。
“皇上。”幽暗的房間裏,李兆雪一直端坐著,那人的身影投在門框上,而後透過縐紙映射在地上,她看著,聽著,心裏的執念還是充滿心中,不忍就那般輕易的離去。
等到那雪聲無端的加大,她才恍惚反應過來,那人已經是滄桑盡顯,再也折騰不起的。
打開門,忽略他說過的話,看著他欲去的背影,一顆心糾結到了極點,自己心有芥蒂,不願意活成別人的影子。
可剛才那一番深情的話語,卻字字燙在心裏,留下一個個的烙印。
他也終於放下了口中的“朕”,改成“我”,自己愛的人是當今的皇上,那就準備好了所有的麵臨的苦痛,那般的攝人心底。
“皇上曾說,願意做一介草民,輾轉過著無憂的歲月,可是皇上是當今的天子,理應為百姓謀劃幸福,那樣終有一天,等到太子繼位,天下太平,皇上才能去往心中無垢的境界。”
李兆雪撐著油紙傘,屬於江南味道的氣息,堪堪起步,還是那般的傾國傾城的樣貌,緩緩走到秦淮的跟前。
油紙傘遮落所有的雪花,雪愈加的大,聲音颯颯的響在耳畔。
秦淮的眼裏倒影著李兆雪的身影,不斷的在瞳孔裏放大,直到四目相對,直到含情脈脈。
“雪兒……”一隻手妄加握著李兆雪的柔荑,秦淮嘴角拉扯出一抹笑意,“不願放棄天下,也不願再得辜負你。”
兩個人,兩顆心,如此之近的距離,相擁在一起的心靈,那般的惆悵,那般的欣慰。
武德殿。
書卷上已經暈染出一塊漆黑的印記,秦淩淵提著狼毫,卻無分外下筆之意。
“殿下,這是楚公子送來的書卷。”秦淩淵微微回神,“放下吧。”
簷前的琉璃穗子響個不停,堪堪擾亂這一室的寂靜。
秦淩淵拿起那書卷,眼神呈放空狀,仿佛能感受到楚明歌當時聚精會神,絲毫不落餘地的拿起書卷,隨後交付到宮人手中帶回給自己的模樣。
自從那個夢出現以後,自己就下意識的躲避起楚明歌,許是因為科舉之事,任重道遠,楚明歌並無多大的在意之處。
所以自己才能“獨來獨往”,實則內心驚疑不已。
“此次邊關戰事頻繁,朝中又無能人,唯恐不會有一天,邊關成為各國攻破雲國的源頭所在。”
早堂之時,自己路過那厚重的宮門,恰逢各大臣一相有禮的互訴著心腸,原本在這皇宮,隔絕了外界一切的危險,可到底,那些暗處的事端還是隱隱待發。
有時候,自己是真的羨慕小貴子,出得皇宮,至少不用再受製於人,時常的眺望雲國城內,可白茫茫的一片,讓人看不真切。
而自己對楚明歌……秦淩淵暗自握緊拳頭,唯恐有一天,楚明歌不會發覺,也唯恐有一天,自己會真的如夢境一般的呈現出來。
情意蒙現,沒想到那個人會是自己的先生,即使再怎麽樣子的勸說,也依舊無法完全放下。
秦淩淵的身影籠罩上一層暗影,眼神裏思索的趣味不斷的加重。邊關……此刻自己,是與楚家綁在一起的,若是自己出的邊關,入營好生訓練,那無疑也是一件好事。
似是想明白可什麽似的,如今,也隻有這個辦法,能夠平複自己心中那些齷齪的心思。
“邊關戰事頻繁,學生有意入軍營曆練。”簡短語句,也足以能夠勸服楚明歌。
牆角處依舊是炭火“嘶嘶”,有無端的雪聲覆滿天地,徒留出一個溫馨的氣氛。
“殿下此舉大可,隻是邊關凶險,若殿下有意,在外一切當可小心。”
想法一旦發現,就會如凶猛野獸一般的逃出籠子,即使自己再怎麽樣子的躲避楚明歌,可到底,如此大事,還是通報一聲為好。
所以,不顧雪把那小徑覆滿,不顧心中隱隱作祟的心思。自己還是義無反顧的來到梧華苑。
頭顱一直壓低,不流露絲毫的情緒。他怕,再見到楚明歌的那一刻,會潰不成軍。
那些秘密,就讓它在自己獨有的心裏,不斷的生根發芽,也再也不能讓任何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