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千鈞一發
樹影婆娑,風煙流動,天邊的雲層不斷的變化著,層層疊疊,堆和在一起,柔絮的風意招搖著,微微帶動胸前的翎毛。
皇家祭祀莊嚴,自是神聖而不可冒犯,這麽些年來,卻是因著這一次的天氣狀況,而略微推遲了這麽多天。如今道路已鋪陳修複,自是要馬不停蹄般的跟進速度才行。
“公子,三皇子已在等候,皇家隊伍稍刻便出發,還請公子上車等候。”
楚明歌微斂著眉目,視線平視著眼前,身子站得挺拔,皇宮的朱梁畫棟全然盡收眼底,久久不能停歇。卻還是行了禮當做應答。
倒寒天已過,如今開春,卻是這般景象,這雲國的天,終是會有變的時候。
皇上已扳聖旨,祭祀不日就起程,原本是以為還會多有幾天,卻是沒想到會來得這樣快。
“明歌曾閱古籍,皇家祭祀,雲國摒棄既往的先列,單得帶上皇家子嗣,祭天,祭地,祭祖,皇上對此極為重視,往返有來便是十餘天,明歌若有不懂之處,還望殿下多加教導。”
聽著那宮人的話語,楚明歌微斂眉目,身子自城牆處微微轉身,風影獵獵,掀起衣擺,剛掀開門簾,那襲石青色團花紋直裰便映入眼簾。
從初見秦淩淵那時起,映像裏他便是著一身玄色,青色爽冽中而不失單調,從什麽時候起,秦淩淵竟也能如此之大不同了?!
刻意忽視眼裏意味不明的模樣,楚明歌扶著框沿,便徑直上了馬車。
“祭祀一事雖說莊嚴,但先生保持平時之態,自是不會出什麽岔子。”秦淩淵將那翩飛的簾子拽住,而後堪堪往下拉,徹底隔絕了外界的一切。
棱角分明的臉頰掩映在那一身青色之下,烏木一般的黑眸深邃異常,額前隨意垂下的幾縷烏發散發獨有的氣息。
楚明歌一派正襟危坐,馬車還沒有起程,狹小的車廂裏卻是安靜異常。一副了然於心的狀態,也隻能出口匆匆打斷。
此時正值晨光熹微,皇家軍隊浩浩湯湯,旌旗隨風招搖,四角上係著做工精湛的宮燈,極其簡單的模樣,卻是有著生命般,牢牢的駐於四角。風過境,微微晃動著,芯裏似乎藏有鈴鐺,微微的響徹在這一方天地。
外麵越來越多的腳步聲響起,“三皇子,軍隊即將起程。”有聲音透過那厚實的布帛傳進來,微微輾轉於這一方小小的天地。
“好。”
楚明歌微微掀起窗簾,皇宮肅穆的模樣轟然映入眼簾,晨曦中那般的莊嚴。佇立了千年的古城,靜默的吞噬太多的悲歡離合。
“此次前去,京中定是大半空虛,雖有禦林軍,但還是不容小覷。”再三思襯,楚明歌待的周圍了無聲息,隻餘號角聲響遍耳際,才敢說出堆積在心口的話。
雖是事先已和秦淩淵對交過無數,但心裏那些隱隱的擔心,還是不合時宜的流露。
秦淩淵的餘光全佛在楚明歌身上,任憑風意從那縫隙裏灌進來,“先生說過,民心所應。”微微微微壓低聲音,“自是兼濟天下,父皇治理雲國這麽多年,自是一派清明,先生如此所擔心的,即使父皇人不在京中,至少……”
秦淩淵微微打了一個轉,身上的石青色袍子更加豔麗,“至少就目前來看,是不會發生。”
楚明歌瞳孔一縮,簾上的琉璃穗子輕輕晃動,身子再怎麽樣的正襟危坐,也因著馬車的移動而略微搖晃。
這麽些月的相處,本以為秦淩淵是一塊曆經時間打磨的璞玉,需得時間之長,才會漸顯上一世的“雄才偉略”,沒想到……
楚明歌刻意斂去那為之驚歎的色彩,而後伸手折了折袖口,眉眼淡淡,“殿下所言甚是,隻是這格局,又有誰會參透,萬事需得一應俱全才是。”
楚明歌不是沒看到秦淩淵暗淡下去的色彩,隻是這紅塵亂世,妄以為居於一角,就能領略世間所有的與共,未免坐井觀天。
秦淩淵說的沒錯,可就著太子一幹人等的狼子野心,在這雲國站穩腳跟,自是稍顯略難。為今之計,也隻能等得那樣一個時機!
“此次因著熙嬪娘娘小產,暫時抑製了蕭家,可到底還是得有兩全之策,這以後,我們還得從長計議。”
微微感歎,終究還是黃沙一捧,千百年後,終究會有誰記得誰。亦如前世,自己的良苦用心與一再心軟卻成了別人拿捏自己最厲害的武器。
“學生知道。”終究是害怕東窗事發,畢竟這是殺頭的罪過,秦淩淵壓低聲響,微微出口。
眼裏布滿憂傷,楚明歌握緊的手掩於寬大的衣袍下,眼瞼遮蓋所有,依舊端著楚府嫡子的身份,這一世,說什麽,再也不能重蹈上一世的痛楚。
“青妥山與京都相隔甚遠,舟車勞頓最為勞累,先生倒可以小憩一會。”
從上馬車,楚明歌那副愁腸的麵容便映入自己的眼簾,雖說每年的祭祀,自己從未錯過,但是這次到底是不同的。
秦淩淵微微端正身子,誠如上課那般的有致,偌大的空間裏霎時間變得空蕩無比。
“無礙。”楚明歌的音量也霎時壓低,“祭祀一事本就迫在眉睫,雖說熙嬪娘娘也一同前往,身子骨還未完全恢複,但也不妨礙皇上一心想要起程的心思。”
身子又得搖晃,聲線裏都帶著幾分顫巍的味道,“隻是敵人在暗處,皇上那邊……”
楚明歌悠悠住口,她是知道的,上一世的秦淩淵,著實是不受皇帝的寵愛,這一世,也同在內。
“如今蕙澤蒼生,太子一位也隻僅僅是皇後所生,又因著是嫡子,皇上宅心仁厚,最為器重之人,殿下是知道的,所言所行自是明歌不用再多說。”
楚明歌轉了一個調,手裏還緊緊拿捏著毛領衫子,柔絮的感覺直衝腦海。也隻有秦淩淵在皇上麵前表現的不平凡,才能更快的脫穎而出。
楚明歌轉過眼眸,語氣淡淡,“雲國此時正是內憂外患,世閥門權隻是一夕,二年後便是科舉,到時候皇上必定會集中擴展人才。”
不僅僅是那個雨夜,也不僅僅是一夕之間的動情,從初見楚明歌那時端的沉穩,到日後的相處中的百分睿智,每一步,秦淩淵都亦步亦趨,總認為楚明歌身上有著亙古的歲月沉澱,可到底,還是不能覺察絲毫。
狹小的車廂裏,逼的兩人四目相對,
“學生知道。”異樣的情緒直衝腦海,可得秦淩淵堪堪鎮壓下去,有什麽正在微微浮出水麵,可終究還是腦海裏淩亂的尾聲。
簾子隨著迎麵的風意而略微揚起,風隨著縫隙而絲絲灌進,楚明歌略微抬起手,一手捏著簾子,天光大作,恍惚的光線照亮了他的側臉,雋雅的不像話,“已經離開京城,恐怕再不過多時,便能進入青妥山的主道。”
秦淩淵悠悠脫口,一雙手無處安放,在楚明歌跟前,自己很少能有如此這般的時候。
見得楚明歌掀起那簾子,那蒼翠欲滴的景象便映入眼前,都是過往祭祀百看的景象,如今楚明歌一掀,那景象再無法忽視。
楚明歌微微放下布簾,琉璃穗子還在晃動,車廂裏一時靜默無常,楚明歌微微作揖,作為應答。
而後,便是意料中的輕微晃動,身子略微晃動,似乎隻是一瞬間的功夫,就已離開京城。
這朝中的詭譎,又豈是一瞬間就能夠說清楚的,若不是為了這蒼生,不是為了楚府日後的日子裏能少些磨難。
重生一次,她楚明歌也萬萬不會這般如此,事態叢生,馬不停蹄,不過就是為了一朝成罷了。
一須臾,待得簾子上的穗子微微停止晃動,隨後是馬聲嘶啞,人群湧動的聲響。
楚明歌本就煥散的眼神立馬變得抖擻,“有刺客!保護皇上!”聲音倉促而起,毫無征兆的闖入馬車內。
“殿下不可輕舉妄動!”望著秦淩淵因著聲音而略微起伏的身姿,再不濟,楚明歌也知道他下一刻想要幹什麽,“敵人在暗處,我們現今如砧板上的魚肉,一切還得看行動而行!”
楚明歌沒說錯,光天化日,天子腳下,皇家軍隊的精銳自是不可抵擋,卻還是發生這等事。若說是蕭府也為免操之過急。假如……
楚明歌似是想到了什麽,伸手製止住秦淩淵妄動的身子,而後掀開門簾,那閃著銀光的劍身便頃刻之間劃過眼眸,身著鎧甲的侍衛正極力抗擊,竹葉青青,不斷的有黑影而出。
楚明歌的眸子莫名的放大,瞳孔裏裝的清寧,“此事尚有蹊蹺!”
剛才還淩亂的腳步聲響,廝殺的聲響充斥耳畔,還沒等秦淩淵反應過來,風聲略過簾子,滿鼻的血腥味,旌旗倒塌,殺伐聲一片。
“小心!”一須臾,有劍光沿著風帶起的簾子和著映入秦淩淵眼中,直衝衝的沿著楚明歌的後背,讓人無任何反應的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