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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無用的棋子

  楚明歌微斂著眉目,麵上說不清的變化,可也隻一夕之間,待得宮人應聲而離開,她才收起失神的眉目。


  風聲沙沙作響,和著炭火泛著的點點星子在這夜涼如水的晚風中那般的招搖。


  手裏不斷的磨搓著茶盞,嘴角欠著淡淡的笑意。對於今天的事,楚明歌是全然有把握的,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卻是沒想到秦淩淵會因著此次的事而欣然接受所有。


  這也不足為奇,對於這雲國的以後,亦或楚府的未來,似是畫卷一般陳列在眼前,幅幅都是未知的結局,可裏麵的劇情,還有待上演。


  輕輕放下手中的茶盞,燈火已然重新添加,整個梧華苑通明一片。


  對於這以後,楚明歌還真的是拭目以待。


  夜意深沉,牆角處的炭盆燃燒愈望,暖晌的氣息覆滿周身。那一汪水漬,已然全幹,檀香嫋嫋,讓人挪不開眼睛。


  夜深沉,所有的傷懷往事悉數落盡,在這樣一個夜裏鋪天蓋地的絕麵而來,兜頭淋漓出別樣的情緒。


  琴嫣殿。


  蕭冰漪歸來的時候,琴嫣殿一如往昔那般的燈火通明,整個宮殿似是鑲嵌了數顆的夜明珠,競爭色彩。


  雙兒一雙眸子已盛滿淚花,什麽時候見到過這樣子的皇後,後宮麵前,端的氣勢如虹,皇後之態油然而生。而在那些不被人看到的角落裏,那是多時的卑微與羸弱。


  這麽多年來,從少女到如今這般,經過了多少個歲月,那些過往依舊曆曆在目。


  雙兒握緊拳頭,身子不斷的跟著蕭冰漪移動,從永葉閣出來,皇後就是那副力不從心的樣子,即使永葉閣錯綜複雜,宮女們在那個時候已全部被驅逐殿內。站在門外,風和著雨打在身上,後背已淋濕一片。


  夜色傾城,回琴嫣殿的一路,眸子都始終攫住蕭冰漪那抹身影,心裏哀涼一片,卻是隱忍著不忍出口。


  “皇後娘娘。”門外的宮女們見著蕭冰漪回來,連忙微扶作身。聲線裏是不住的顫抖,何時見到過這樣子的蕭冰漪,金鈿依然在頭,鬢邊的發髻已然有些散亂,身上著著的鳳金袍全然暗淡,失去了往昔的色彩。


  殿門被推開,聲音淒厲至極,“你們先下去吧。”雙兒不知何時已趕到,直到看著蕭冰漪的身影隱沒於殿中,才微微吩咐了殿外的侍女。


  腳步聲逐漸離開,殿門還大開著,雙兒轉而起身合上,蕭冰漪從來都是那般要強的女子,如此時刻,一路回殿的途中,所見之人皆是行禮,卻也是端的那皇後的身份才微微躬身,聲線裏是平時的顫抖不止。


  雙兒知道,今夜的蕭冰漪著實情緒與之往常天差地別,侍衛乃至太監宮女那般反應也不足為奇,可是……


  雙兒無奈般的搖搖頭,這些年來,蕭冰漪的眼角處就從未有過笑意。當年,若不是為著這雲國,她倒是百般希望戎狄那時能帶蕭冰漪離開,咫尺天涯也好,也不必在這皇宮之中慢慢老去年華。


  步子微顫,身子瑟瑟發抖,偌大的琴嫣殿裏雖然燈火通明,照進蕭冰漪那杳深的瞳孔裏時也隻是一片暗影,幽幽的黑暗分不清樣子。


  望著這一室的輝煌,蕭冰漪空洞的眸子毫無波瀾,身子微微的微躬下去。


  似是盯住了一個點,寬大的衣袍一揮,牆角的燭火便應身倒地,燭火蔓延,好在是白玉石磚,滾落的燭台慢慢熄滅。


  手腕處已腫紅一片,蕭冰漪盯著眼前的景象,淒厲的笑出聲來,眼淚自眼角流下,身子背靠在牆上,不斷的往下沉浮。


  “你這像什麽樣子!”蒼老而粗糙的聲音不斷的耳裏放大,蕭銜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樣,冰涼乃至怨恨的眼神射在蕭冰漪身上。


  燭台在腳邊滾落,蕭銜一腳踢開身邊的燭台,身子快步移動,動作之迅速,不愧為久經沙場的將士,即使長時間在疆場上盡顯英姿,卻一切如行雲流水般的流暢。


  蒼老的雙手卡住蕭冰漪的脖頸,瞳孔穆然的放大,蕭冰漪的身子因著力道而從地上微微上移,背部被強製抵押在牆上。


  眸子裏似是看盡滄桑般的淡定自若,“怎麽……你這是等不及了……”脖頸處被卡住,就連說話的聲響都小了不知多少倍,模糊的聲腔裏盡力發出陣陣聲響。


  “你……”暗紅的袍子在燈火的掩映下,那般的泣血異常。自己征戰沙場這麽多年來,什麽大風大浪沒有見過,一將成萬骨枯,畢竟是死人堆裏爬出來的。身心自是無可比擬,“我苦心謀劃這麽多年,隻要等到那個時機,湛兒就可以立馬登基,沒想到。”


  “啪。”蕭冰漪的身軀隨著那手掌的力度而微微傾斜,腳步虛浮,身子應身而倒,臉上顯現出手掌印子來。


  “憑借蕭家在朝中的位置,就算是出了這等子事,就算皇上有心,也不敢動搖什麽,你倒好。”蕭銜一口氣說完,蒼老的容顏隨著滿腔的怒意而微微起伏,“熙嬪就是蕭家最後的棋子,當年若不是你親自鏟除榮妃,置整個蕭家於不顧,就不會出這樣的事!你這個不孝女!”


  “咳,咳……”蕭銜微微後退幾步,身子忍不住的咳嗽起來。聽得侍衛稟報今晚發生的事,自是急切的從蕭府趕至皇宮,畢竟自己是國丈,旁人自是不敢多說什麽的。


  但自己也僅僅是國丈,雖有著將軍的稱號,但已經過去這麽多年,朝中的主心軍還是聽從皇上,不然自己也不會如此的緊張到手的皇位這樣輕易的拱手相讓。


  “嗬。”跌坐在地上的蕭冰漪眼角已留下大片的水漬,慘白的臉蛋在那一刻霎時間活像是油盡燈枯的樣子。嘴角微扯著,聽著自己父親的咳嗽聲,心中荒涼一片,“是啊,當初我要是殺伐果決,早早殺了那賤人,而後將此事上報秦淮,你說,那個時候你還會不會站在這裏。”


  這般的淒美,說出的話卻句句直擊人心房。


  燭火掩印著,蕭銜的身子微微直起,袍子上紋著的雲絲花紋在那一刻豔麗異常。


  臉色微變,蕭銜緊緊的盯著蕭冰漪,畢竟是自己的女兒,性格還真是如往常那般的炙烈。


  身子微微上前,而後居高臨下的看著蕭冰漪,四目相對,父女相稱,竟是這般的無可奈何。


  “你可別忘記,你身上還有蠱毒,反抗我的後果,你是知道的!”使出最後的殺手鐧,蕭銜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控製蕭冰漪多久,隻是如今這般,自己的孫兒已是太子,皇位誌在必得,他絕不允許,任何人這般的橫中奪去。


  蕭冰漪微微低頭,嘴角帶著笑,血跡已留下,成幹涸狀態,“是嗎,你可別忘了,當年我既甘願服下,早已將一切置之度外。”一步步的,蕭冰漪手指撐著白玉石磚,眸子裏藏不住的痛意,怎麽樣子倒下,就怎麽樣子的站起來,“至於湛兒,我倒是希望他一輩子不要涉足皇位,我可不想這輩子,湛兒都活成你一樣。你說是不是,爹。”


  恍惚的視線裏,是曾經的種種過往,蕭家本就出生名門,自蕭冰漪記事起,自己就是蕭府的大小姐,而自己的爹,是當今雲國的大將軍。


  名號十足,可誰會知曉自己在蕭家的局麵,雖端的一個大小姐,可府中,始終沒有自己的一足之地。


  小時候呼之即來揮之即去,自己的娘親一直活的顫顫驚驚,就連下人們也能欺負到她頭上。


  所以,在那些晦暗的角落裏,自己學會了成長,學會了如何以全新的生活方式生存下去。


  尤其是在那個從小撫養自己長大的娘去世後,自己也到了及笄年華,知曉了蕭家在朝中是怎麽樣子的存在。直到後來偶然的遇上了那個時候還是皇子的秦淮,那個時候自己在蕭家才算真正有了歸處。


  父親一夕之間對自己改變了態度,直把自己真正變成了蕭家大小姐的活法。再後來,一切的風煙四起,戎馬倥傯。


  十裏紅妝,紅裙飄搖,入住宮中,自己才算是真正有了歸處,可到底權利熏心,別人給的糖蜜始終帶著那摻雜的毒藥。


  “哈哈哈哈,蕭銜,我就是要讓這一切,讓你永遠都得不到……”回憶終止,蕭冰漪望著眼前的人,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誰也不會輕易去窺探那狼子野心。


  “你這個賤人!”蕭銜氣的連連後退,一張臉上布滿猙獰的痕跡,“果真如同你那死去的娘一樣!”


  畢竟年華已逝,現在的自己終不如年輕時那般的驍勇。


  渾濁的眸子裏精光盡顯,自己這一遭進宮,倒還真是讓那些滯留在胸中的所有全部吐露。


  這些年,自己還真是養了一匹白眼狼!蕭銜微喘著氣息,步子不斷的後退,腳跟觸及到癱倒的燭台。


  蕭冰漪那窮凶惡極的臉還在自己的麵前晃動,淒厲的話語聲似是柄柄利劍一般,直插入心中。


  手裏的燭台已然握緊,蕭銜的眼神晦暗不明,轉而緊緊盯住蕭冰漪,無用的棋子,那就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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