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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同一條船上

  漆黑的眸子看不清任何情緒的變化,篤定的語氣倒是灌滿一片。


  楚明歌已然落座,秦淩淵微扶著身子,麵色不溫不慍,身旁的燭火閃動異常,將秦淩淵的身影陣陣投下。


  秦淩淵話音剛落,楚明歌微微一動,迎著秦淩淵的目光,纖細的手腕因著伸到筆架上的力道而微微顯露。


  雙眼眯著,秦淩淵的身影咫尺在即,手裏暗自提過狼毫,“若是殿下有意,今夜定不會造訪梧華苑。”


  微斂目光,燭火掩印,燃燒了大半截,燈芯已接近尾端。明明滅滅,恍惚照亮楚明歌的整張臉龐,“若是殿下有意,開口之前就定要與楚府撇清幹係。”


  楚明歌是料定的,隻是沒想到,自己在想著如何能夠讓秦淩淵“歸入楚家”,卻是在這樣的格局下,如此的狀況之中。


  心中的顧慮已經消失大半,小貴子之於秦淩淵,恐怕有如親人般的重要,而就現在的狀況來看,現在的格局還是盡在把握之中的。


  蕭家本就是將門,為國立下汗馬功勞,蕭老將軍德高望重,朝中大半之人臣服於他。


  女兒又貴為皇後,再者說秦淩湛頭上還掛著太子的名銜,若是因為這件事,皇上遷怒整個蕭家,那無不是在與整個朝野作對,楚家一族我不能幸免。


  東苑那邊本就是荒廢之地,皇後派人打理這麽多年,偏偏得熙嬪進宮就出了事。楚明歌暗自握緊手裏的狼毫,如跟秦淩淵所說,若是動了皇後身邊的人,形同動了皇後一樣,那朝中上下,還不等得敵國來襲,就自亂陣腳。


  皇上打理雲國這麽多年,任人為良,怎麽會在這個關頭犯如此重大的過錯。雖說小貴子已經被關入天牢,頂多,也隻是受皮肉之苦,若說罪名,是絕對不會落下的。


  “天色已晚,明歌就不多留殿下了。”楚明歌微微起身,做尊敬狀,秦淩淵好歹是皇子,好歹是自己所要“輔佐”之人。


  頭顱微低,將書案上的書卷捧到秦淩淵麵前,腳邊的袍邊已經風幹,可還是有潮濕的感覺。


  道道光線射在楚明歌身上,還端的如此這般平靜無誤,秦淩淵暗自擰緊眉目,一雙桃花眼此刻如此的攝人心魄。墨綠的袍子加上眉目俊朗的容顏,端的好生時光意氣風發。身前的刻絲鶴氅做騰飛狀,雲霄片片,似是蛟龍般直衝雲霄。


  “淩淵今夜造訪,實屬打擾先生。”秦淩淵已然接過楚明歌手裏的百鳥圖,百鳥似有朝鳳,人中之龍亦是。如此的居心,實在不得不讓人刮目相看。


  “天色已晚,淩淵先行告退。”秦淩淵別有意味的看了一眼楚明歌,勾著的嘴角看不清任何,“先生今日所說,淩淵定然記在心裏,還請先生莫忘記淩淵所承諾過的一切。”


  有風沿著噱落絲絲灌進室內,楚明歌自從上次落水,身體一直羸弱不堪,如今天氣又陡然突轉,室內的燭火已然快到盡頭,微微閃現著光芒,忽明忽暗。因著秦淩淵的突然到來,炭盆並沒有燒著,室內還是清冷一片。


  “殿下放心。”


  四個字約莫上心頭,自己百般的回腸,在這皇宮裏如今的局麵,也隻有楚明歌一係能支撐自己在這皇宮之中有一處落腳之處。


  “楚府欲要的一切,明歌已說過,殿下既已同意,那接下來的一切,明歌自會告知殿下。”


  步步後退,秦淩淵的步子在這一室尤其凸顯,隻是……


  手中的百鳥圖鋪展開來,手已然捏著一角,眼神晦暗不明,微微作揖,而後抬起頭,看了一眼那身影,隨後掀開門簾,便徑直步入中庭閣。


  身影頓住,隔著層層門簾,楚明歌依稀看到秦淩淵僵直的身體,雖隻有十四年華,可個頭卻足足高出太子一行等人,似有逼近的意味加重。


  秦淩淵微微收緊手裏的書卷,而後身子微微移動,便朝著原先更換衣物的方向走去。


  楚明歌自是微微轉身,手裏還持著從書架上取的古卷,自己從小直到現在,都以男兒身存在,自是受些影響,沒有女子嬌弱的一麵,麵上端的平靜。


  楚明蕭也不與自己親近,在楚府的年年月月,也隻有陽春白雪般的讀書,身上的孱弱氣息已然消除。到底心靈深處是上一世令尹的氣概,秦淩淵在自己眼裏,還是一個毛頭小子的存在。


  心裏那些算盤,自己又怎麽會不知道,隻是……楚明歌微微凝神,手指握住書架的邊緣,雖然自己已然將秦淩淵“拉入楚家的陣營”,那今後,就不會是在像往常那般,她要輔助的,是上一世像輔助太子那般的心無旁騖。


  門簾聲微響,隨後是開門的聲音,雕花的門窗隨著那力道微微晃動,“學生告辭。”隨著那關門聲而來的,是秦淩淵那字正腔圓的聲響,鬥散飄散在一室內。


  燭火明滅,因著秦淩淵的微微開門,冷風直灌進來,吹滅靠近木門的幾盞,屋內霎時間暗淡一半。


  “三殿下。”身影才在門外顯現,宮人便微微躬身,端的一副誠惶誠恐的姿態。


  秦淩淵微微轉身,手指脫落於木門,裏麵燈火明滅,有聲音在耳邊響起,涼風灌滿周身,身上濕噠噠的衣服掛在身上,寒意甚重。


  皇家的服飾終歸是與之不同,雖說梧華苑與武德殿最近,廊簷也是相連接,可為了不落人話柄,秦淩淵還是換過他那一襲衣衫來。


  極短的時間,濕意依舊盡顯,褪去楚明歌的衣衫,玄色的黑袍自架上取下,依舊是寒涼如水。


  “嗯。”心裏頭雖然依舊哀涼如水,但此時此刻,隻是幾個短短的瞬間,自己陡然已經與楚相府聯係在一起。


  也不枉費自己站在雨裏頭那幾個時辰,他是知道的,楚府為朝,自是不能跟後宮有所幹聯,可是這次,為了小貴子,為了留住心裏的眷念,依著現在自己的身份,自是無計可施,這皇宮之中,依附之人曲指為零,萬難之前,也隻有想到楚明歌,雖說這無疑是一潭深水,一旦陷入,自是無可避免裏麵的混亂。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腳步穩健般的踩在青石磚上,宮人還做服著身軀,寒意更重,雨聲已經完全停止,袖口處的書卷隱約透露出些許形狀。墨汁最怕潮濕,自己還特意找了已幹的布條,將之封好。


  黑夜無常,總是這般反複,這一夜,著實是自己過於魯莽,果然,在聽得身邊的人有什麽閃失的時候,平日裏的內斂沉默悉數消失不見。


  萬難的開端,也隻有楚明歌這般,端的平靜異常,無論那是由外到裏,還是由裏到外。


  著實,如楚明歌所說,小貴子是皇後身邊的人,若是這件事沒有什麽證據,卻欲想力挽狂瀾般的擒人,唯恐不怕負了天下!

  今天自己,著實足夠魯莽,可已經走到了這般的地步,回頭已經太難,況且說,這生在皇家,也無須回頭。


  手裏的書卷莫名捏緊,淡藍色的紙鳶還存留在胸口,隱隱作痛,時刻警醒著自己,曾經受過的苦難,這一輩子,是定會銘刻在心的。


  “朝中風雲詭譎,誰會能夠全身明哲保身的無恙退場,皇位更迭,到時候相府是終不能全身而退的。”


  耳邊還有楚明歌的話語響起,也對,在這風雲詭譎的時局裏,誰又能真正明哲保身,到時候皇位更迭,楚府想要脫身是萬萬不可能的。


  自己在皇宮裏的遭遇,已經足夠看清所有,百官宴上楚明歌毛遂自薦成為自己的侍讀,著實,依據楚府的勢利,到時候太子登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就秦淩湛的脾性,這一國之君,唯恐不能委之重任。


  所以楚明歌單獨選到自己,會不會是瞧準了所有?秦淩淵心裏難以估摸,但是看如今的局勢,自己想要迅速集讚勢利,也隻能依靠楚府了。


  夜風深重,宮燈輕輕搖晃,將秦淩淵的身影拉得頎長,如今,到真是得好好考慮楚明歌所說的了!

  夜風飄搖,窗戶的縫隙漏進風來,楚明歌微微點上燈燭,先前暗黑的一片霎時間又一片明亮。


  放下手中的書卷,宮人輕扣雕花木門,允諾後推門而進,手裏端著的炭盆燃燒著小小的一團炭火。


  涼意被驅趕,袍子的邊沿已然全幹,楚明歌微微放下左手所持有的茶盞。今夜之事太過迅速,快到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便如此這般的成現實一樣橫亙在期間。


  “放那就行。”看著那盆炭火依舊移到原本的位置,放下去的動作悉數落盡楚明歌的眼裏,不知何時脫口,生生叫住了宮人略彎下去的身子。


  先前秦淩淵換下的衣袍還原封的放在應有的位置,果真,還是這般,一地的潮濕,似乎證明秦淩淵真的來過。


  炭火零然,不經意之間泛出幾個星子,劈裏啪啦一陣又恢複平靜。暖晌的氣流騰然而上,連同著秦淩淵就在地上的水漬,全部被烘幹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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