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我答應你
秦淩淵的身影規例不動,眼神全然盯著楚明歌所書寫的那張宣紙,自己今天這個決定,已是考慮了好久而為之。
“先生但說無妨。”秦淩淵微微雙手盤於胸前,一副慷慨就義的模樣。
楚明歌斂了斂眉目,執握狼毫的手力道再次加強,眼神篤定而真實,“殿下隻需記住,切莫因小失大。”如此的擲地有聲,如此的撼然心肺。
秦淩淵的眸子做加強狀般,股股寒意迸射出來,秦淩淵本就生的高大,身子骨還未長全,就已然能有這樣的風姿。
掩映幽幽燭火,在他身上投下一片暗影,隨著燭火的抖動,堪堪移到宣紙之上,轉而映在楚明歌的身上,連同那眼裏幽深沉寂的神情。
“若是殿下羽翼豐滿,又何愁這些個。”楚明歌微低著頭顱,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樣,臉上無絲毫退卻的樣子,“倒也是建立在一切安事之前。”
最後一句可謂擲地有聲,秦淩淵茫然的眸子才微微恢複平靜,頭顱似做沉思般的微垂,身影巋然不動。
“淩淵受教。”許久,秦淩淵才悠悠脫口,眸子裏的情緒翻滾異常,讓人捉摸不透。
楚明歌依舊那副模樣,手執握著狼毫,勾著嘴角,手法嫻熟曆練的在宣紙上一筆一落,大起大扶之間抖落一片桑桑年華。
“今夜之事,想必皇上那自會處理,若明歌猜得不錯,這會兒蕭家那邊定是不會坐以待斃。”說話間,楚明歌已把狼毫放入硯池,腳步微微,一隻手堪堪掩於身後,隨而把壓在宣紙上的硯台微移開,手持著那宣紙,足可見若畫之人紙透力背。
“殿下看此幅畫能有什麽感觸?”語氣輕輕,待的秦淩淵循著聲音抬起頭來映入眼簾的便是楚明歌手中的百鳥圖。
畫法極其張弛有度,狼毫的硬質在得畫上卻是宛若羊豪那般圓潤厚實。百鳥形態各異,繪聲繪色的撲騰著翅膀,眼神炯炯,頭羽處堆積筆墨,尾翼處卻是輕渺。微小的筆墨下已成形狀,共同傾覆成
秦淩淵著實一驚,心裏為之敬佩,上一次的國幅本以為就是楚明歌的上限之能,雖然在心裏還是微微知曉那隻是楚明歌的冰山一角,但是如今天在這般看來,楚明歌身上所掩藏的才能,著實是讓自己為之驚歎乃至震驚。
小貴子之於自己,像極親人,而自今天這般,即使自己再怎麽樣子的“單打獨鬥”,隻想憑借著日後的實力來震驚朝野,如今看來,倒真的映及了楚明歌的那句,“若是殿下也能如大學士那般德高望重,易如反掌之事就妙不可言了,殿下如今又有什麽呢?”
他還記得,那時楚明歌所說這席話之時偏歪著頭顱,手持著那茶壺,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茶水絲毫未濺的落入茶甌,端的一副少年老成。
秦淩淵微微放下做尊敬的手,雙手自然而然的垂落,眼神掃過楚明歌,初見之時就見的他如此膽大,依照楚府的勢利,要說這皇子侍讀,於情於理,楚家也不應該挑中自己才是。
燭火掩映著眼眸,幽幽的散發著光芒,沒有人能看清秦淩淵內心的想法。眼神直勾勾的望著那圖,手裏的拳頭暗自握緊,層層疊疊都是筆墨堆積的頓化,與之之前如出一轍,似畫不是畫,卻能讓人眼前一亮。
“百鳥何需歸時。”秦淩淵上前一步,高大的身軀投下的陰影將楚明歌全然掩蓋,手指輕撚,將楚明歌手中的畫徑直收入懷中。“如先生所說,一鳴驚人。”
微微拜身,墨綠色刻絲鶴氅隨著動作微微起伏,袖口出短了一截,露出白皙的手臂。
若是旁人如此這般,秦淩淵定不會如此,隻是相處之久,楚明歌對自己並無刻意保留什麽,對於他自己的目的唯恐秦淩淵自己不知道一樣。
以前是隱忍待發,孤影隻行,自己身上的擔子可謂十分沉重。而今,秦淩淵微微斂了斂眉目,手裏握著的宣紙加重幾分,若是得相府一助,那夙願也能更快實現。
雖說楚明歌隻是自己的侍讀,可不可否認,才高八鬥著實在自己之上,一聲“先生”無外乎過錯。
腳步聲橐橐,楚明歌一手似沉思狀背在身後,一隻手微收於腹,眉目深沉,堪堪離開書案旁。
窗外雨聲潺潺,楚明歌掀開簾子,似是將一切阻於門簾內。
“公公是皇後宮裏的人,若是皇上欲加之罪,就是與整個蕭家作對。”楚明歌微微轉身,雙手作揖狀,“況且蕭家在朝中威望十足,當年的汗馬功勞自是不可忽略,蕭老將軍如今又掌管京畿防務,若是因為這件事而與整個蕭家作對,後果是什麽,我想殿下不必我多說。”
手指收緊一分,楚明歌說的不無道理,秦淩淵堪堪放下手中的百鳥圖,到現在,他才是得真的用盡心力去看待楚明歌。
雨聲漸歇,秦淩淵眸子裏的深意加重幾分,“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更況且,太醫已經查過,東苑存有麝香。”外邊聲勢漸小,秦淩淵聽到自己是那般的心切,藏在心裏卻在一夕之間全部兜售出來。
怎麽會沒想到,宮人通報之時太醫就已經檢查過,楚明歌微微抬起眉目,視線齊平成作揖狀的手心,確實,秦淩淵所說並無道理,可疏而終有遺漏。
燈火明滅,已經沒有了在雨中的淒冷之感,滿室的靜默之中,著在身上的衣服隨著力道而微微提起,果真,自己是終究不適合這類服裝。
“天公不作美,偏得一場雨淋漓,殿下就這般肯定……”楚明歌放下作揖的手,轉而如同老者一般步履堪堪,身上的靚藍色錦鍛棉直裰襯的一臉的秀氣。
自從從宮外歸來之後,楚明歌身上就已經有什麽在改變,時常呆滯的眼神卻不讓任何人窺探到那異樣,秦淩淵的一雙眸子緊緊的盯在楚明歌身上。
靚藍色錦鍛隨著步伐幽幽搖曳,步伐不斷變動,最終停留在靠牆的書架邊。手指不斷的在書架上移動,身影斜斜的投下一片灰影,“熙嬪娘娘尚且發現小產,皇上急忙召集太醫,又有誰會在那一刻去思索出事之地。”
手指在第二排停留住,隨後抽出其中的一本,身子依舊背對著秦淩淵,“雨聲一直未歇,藥材本就怕濕,這幾天一直初降寒霜,殿下以為那麝香還會殘留到現在?”
當時一聲被秦淩淵打斷送出武德殿,著實,那時候自己也不敢輕易相信了猜測,於是冒著微雨,又去了一趟東苑。
第二次踏足,物不是人不在,海棠被打落一片,斷牆上還有殘枝蔓延,鞋子已沾染泥濘,竹節傘在手中一分分的收緊,自己曾就是被這一遭海棠所吸引,落的如今這個樣子,著實讓人不免心生力竭。
畢竟身為楚府嫡子,三皇子侍讀,今時不同往日,此刻出現在這裏著實惹人懷疑,再說,太子本就是疑心重之人,再因為什麽而牽扯進去,唯恐不會重蹈上一世的覆轍。
微斂著眉目,手指堪堪泛白,眸子裏精光盡顯。斜風細雨,身上的月白色銀絲暗紋團花長袍已被打濕,碧玉簪泛著瑩潤的光澤。
雖避人嫌疑,隻得抽身離開,也沒忘記自己到這來的目的。
誠如自己的料想,麝香一經沾水,便消失不見,況且,東苑已是斷壁殘垣,偌大的地方,痕跡盡顯,該有的,早已消失殆盡。
所以,當秦淩淵出現在梧華苑時,自己是毫無意外的,隻是沒想到,一個公公竟會能讓秦淩淵如此的珍視。
本次就對如何與秦淩淵挑開心頭裏那根弦而細細思索,回宮這些日,倒真的沒少為這件事而愁腸。
雖然自己早已對秦淩淵表明目的,隻是隔了這麽長時間,才堪堪來遲,風浪皆過,過後還有未知,隻是這一世的自己,絕不會再像上一世那般!
“人是在距離東苑的地方出了事,定是先抓捕關聯的人。”楚明歌微微轉身,而後手裏攜著泛黃的書卷,嘴角欠欠。
秦淩淵的眸子不斷翻滾,如鯁在喉的話卻被楚明歌一語道破,著實,自己是對這件事滿心疑心的,隻是嗆在喉頭,自己還沒有說出,便似像楚明歌看透所有般,把所有一切全都揭露。
“後宮之人此刻終聚永葉閣,父皇如此重視,唯恐……”
“若殿下相信我的話。”楚明歌定在原地,腳邊的衣衫已經盡濕,當時去了東苑,身子已經潮濕半截,才換下衣袍,便聽得宮人稟報秦淩淵到來。
“殿下既然與明歌達成共識,明歌就一定擔保公公定會沒事。”涼意襲身,可也不能退縮,泛白的嘴角微掩著,楚明歌徑直走到書案邊,手指壓著百鳥圖,心裏清晰一片,“如今殿下與楚家已是同路之人,明歌必定為殿下開拓寬路,還請殿下放心。”
身上的雲鶴似在飛舞,墨綠的顏色在那一刻過於耀眼,秦淩淵越過百鳥圖,手指壓著書卷,語氣鏗鏘,“先生太過絕對,你說若是我此刻像父皇稟報該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