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暗影
嫋嫋而起的香煙,滿室的暖晌,富麗的裝潢,足以媲美整個皇宮當中最奢華的地方。
即使坐擁這應有盡有,端的好生風景之地,可內心裏的失落與哀涼,又豈是平常之人所能夠理解的。
聽著雙兒的一席話,字字言語,卻仿若看盡了前半生,所有的煙霄霧雨在一夕之間得以全部顯示,所有的往事曆曆在目,觸手可及的瞬間卻灰飛煙滅。
梳洗完畢,銅鏡裏依稀還是往常那副巧笑盼兮的模樣,華麗的服侍與精致的妝容鋪陳開來,繪聲繪色的描繪著這一室的空歡。
“行了,陪我去禦花園逛逛吧。”再多的糾結終歸是無望的,對命運的妥協,絕對不是為了命運的更迭。
還好,前方雖是迷霧重重,但好歹會有清風吹散一切,撥開重重疊疊的森嚴戒備,終歸會尋得凡安所在。
琴嫣殿的前堂,李兆雪已經坐了多時,神情恍惚,手指輕輕的覆在肚皮上,隔著厚實的宮裝,眼神裏穿透過多的情緒。手邊的茶水已經歇涼,動作保持了快一炷香的時間,也未能看到想要見到的人。
“熙嬪娘娘若是等不得,可以先回,等皇後娘娘到,奴才自會稟報。”身旁的宮人實在看不下去,皇宮裏都知道,熙嬪如今可是皇上最寵愛的侍妾,如今肚子裏又懷有龍種,身份地位自是不容任何人忽略的。
晨光熹微,天色漸明了,自從皇後娘娘從琴嫣殿後庭回來後,進了琴嫣殿的主室,幾乎是前腳剛走,熙嬪後腳就踏了進來,不是宮人們不願意去叨擾了皇後,隻是這麽多年來一直在皇後身邊侍候慣了,自然脾性是有所了解的。
看熙嬪娘娘也應該賢良淑德的樣子,已等候多時,麵色卻不惱怒,隻是如今這般局麵,豈是一個下人就能猜忌的。
聽著宮人的話語,李兆雪的眸子光波流轉,也是,自己在這琴嫣殿已經等了多時,如今她懷有龍種,可到底,這後宮當中還是皇後為尊,“無妨,我不差這一時。”最終,手指離開肚皮,指尖微觸冰冷的邊沿,那般的刺骨。
身旁的蘭兒見著主子這個樣子,內心裏自是報打不平的,這自家娘娘好歹也是有孕在身,就算皇後端的在大架子,也得掂量掂量。
“參見皇後娘娘。”說遲來,卻是這般的迅速,李兆雪才說完,手裏的茶水再添滿,還沒等那熱傳至手上,就感受到周身強大的氣場,撲麵而來。
“你就免了吧。”蕭冰漪徑自走到桌前,身子本就抱恙還沒有完全康複,本是到那禦花園瞧著那滿園春色的,誰料想一出門就看到了李兆雪那抹素雅的衣裳,眉目疏淡,端的好生秀麗,也難怪皇上會如此的專寵於她。
不是“妹妹就免了吧。”,而是一句“你就免了吧。”進宮這麽些月,雖然李兆雪早已摸清皇後的脾性,可事到如此,即使自己已經身懷六甲,即使那些言語已經傳入了她的耳朵,那強勢,還是無法忽略及抹去。
“妹妹今日前來……”
“你何時成了我的妹妹?!”話還沒說完,李兆雪才剛出口的聲音便被打斷。冷汗層層下,是她對眼前之人身份的尊敬。
蕭冰漪手指扣著桌麵,輕輕撥弄著手裏的白玉珠子,一臉悠然的樣子,完全不會為了眼前的事所煩惱。
精致的妝容下,是那顆漸怕卻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來的心,怎麽會不害怕,如得一個人,與你一同爭取天上那殘留的光線,往後一步,就是永遠的臨淵之地,拚了命的想要見到光明,任何的荊棘花草,都是為一種挑戰。
依舊是那副寡淡的模樣,威嚴的氣勢不容任何人所忽略,話語聲十足,足以撼動在場人的心。
“臣妾今日前來,本著上次致歉之意,如今身子又略有不爽,還請皇後娘娘贖罪。”盡量放低姿態,即使自己懷有龍嗣,也是不敢過多造次的,為著某些不緣由的事物,也為著自己的身份。
李兆雪全程都放低姿態,自是沒看見蕭冰漪眼裏劃過的陣陣哀鳴,手指暴露於眾人眼中,絲毫不刻意掩飾什麽,這就是蕭冰漣,永遠那般寒冷無誤,永遠不需要掩飾什麽。
“既然熙嬪有了身孕,這皇宮巷子雖寬敞,畢竟這青磚石路,自是不好走的,熙嬪還是聽太醫的,靜養為好。”手邊的茶杯被輕輕接過,榻上有著豔麗的身影,身旁的婢女色彩單一,完全被比之褪色。
既然亦是如此,再多的掙紮又有什麽用,不如放寬心,好好迎接那隨即未到的一切。
“雙兒,送熙嬪娘娘回去。”不容任何人反駁的聲響,竟是那般的冰涼,如滿天飛舞的風霜雪花,片片沾染青絲。
本就是端的那一臉的尊敬,若不是因著那些不為人知的秘密,她李兆雪又豈會有人容忍壓在她頭上。雖然自己並不是那般善嫉的女子,可如今就似箭在弦上,可她卻要隱忍著不發作。
自己本就是對蕭冰漣有些異樣的尊貴,就算她自己不知道,但是自己時刻謹尊著那慎有的教訓。
身懷六甲本就行動不便,因著蕭冰漪這一席話,情緒更加湧動,“皇後娘娘,臣妾此次著實為著上一次,暫且還請皇後娘娘原諒。”
再這樣咄咄逼人,可能倒讓旁人瞧了去了,說皇後娘娘怎麽如此的不知好歹,也對,自己的這個明目,就等同於形同虛設。也罷,姑且能夠讓人看的體麵,看的清裏麵所有的不失身份與全部的過往與路程。
“喔。”蕭冰漪輕撚著茶蓋,杯子裏浮起的碎末被澄清的抹去,心性如此的沉定,與之剛才如此的天差地別,“本宮可不曾說過熙嬪有何處冒犯之處,唯恐是你太小題大做了。”
茶甌被微微的放下,那碰撞聲似有似無的不斷的縈繞回旋在頭頂,而後又如晴空霹靂般的直撞下來,擊的四處震動萬分。
再沒有了剛開始的一副身份相隔開的模樣,語氣放軟了不少,可裏麵透出的些許浮華滄桑,依舊不能蕩滌裏麵所有的枯枝敗葉。
畢竟這麽多年的過活,還是警醒著李兆雪腦海裏的那根弦,讓她無時無刻都不在時刻提醒著自己。
“皇後娘娘原諒臣妾,是臣妾之厚幸。”在心裏微微舒了一口氣,神清氣爽,再也不複先前的惆悵與擔心,還好,一切都在朝著自己所期待的方向發展。
她李兆雪是不願與任何人為敵的,進宮非自己的本願,可命中注定的一些事還是會發生,不然她也不會冥冥之中遇到如今的聖上,可是……有些背負在自己身上的莫須有的,即使自己現在安樂無常,可那些自己的目的與達成,關乎著所有身份的盥洗。
“皇後娘娘還請喝茶。”生活在這皇宮,察言觀色自是必不可少,有求於人況且都還要放低姿態,如今隻是小小的一挫折,怎麽會堪堪折斷自己所有的前路。
那手皓如白雪,不盈而握,纖細的脖頸處透著年輕而熱血的味道。腦海裏乃至整個胸腔全部被抽離所有的力氣,手指變得不聽自己的使喚,全身仿佛掙脫了所有的力氣,虛無的飄渺在整個天穹之中。
以至於耳邊突然響起那一聲慘烈的叫聲時,蕭冰漣依然沒有回過神來,直到身旁的雙兒慌了陣腳,眼前的事物慢慢變得清晰起來,心裏如此的膽戰心驚,密密的鋪滿心房,依舊不能更迭所有的心悸,自己好歹端的皇後一角,母儀天下的風範自是非比尋常,怎麽會為了如此之小的事端而退回一切。
“娘娘。”雙兒已從眼前的人兒麵前離開,麵上帶有些許浮華,慌忙在蕭冰漪的一眼凝視下打死撐了回去。
即使剛剛自己出神的那一瞬,周遭的聲響還是傳到了她的耳裏,再得凝神,細看眼前的一切,李兆雪正捂著手背,一副痛苦的模樣堪堪壓製下去,跟前有侍女在侍候著,周遭因著這一岔子,還是如往常那般不敢輕舉妄動。
“皇……”李兆雪是萬萬沒想到自己的好心端茶竟會落的這個地步,那茶水是剛添上的,溫度還尚留,隻是輕輕的一顫,抖落所有的滾燙,手背立刻紅腫了大半截。
“到太醫院給熙嬪帶些燙傷之藥。”聲音四散在屋裏,誰也不敢反駁,謹言從命,微碎的步子聲是最好的見證與服從。
“本宮無心之失。”不知怎麽,自己這一次真的不是有心之過,若是她剛才沒有看錯,熙嬪脖頸處的圖案……
竟是想著這些,自己才會微微出神,才會釀成這場無心之舉。
按著自己的解釋,定怕熙嬪是不會將之從心底抹去的,可橫亙在心裏的話,還是脫口而出而為好。
眼神將之冰寒,淒厲的目光直射向李兆雪,氣氛一時下降了好幾分。無人會猜忌那些藏著的深埋著的所有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