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不知名的情愫
風花立弦，靜影成空，狹小的小巷裏，陽光的碎影將兩人的身影拖的頎長。
薄粉的對花襟子混合著青石灰顯現出別樣的味道，那樣剪裁有質的著在蘇月眉身上，那雙剪瞳有神的泛著微冷的光芒。
楚明蕭靜佇立的身影看起來如此的偉岸，明明隻是一個十多歲的孩子，那般從容的神情還是不自覺的就被蘇月眉攫去。
若是今天沒有人路過這裏，且不說自己最後的結果會怎麽樣，單說家中的母親，就足以讓人心痛至極。
對於楚明蕭，她是感激的，可那不等同於之前的他的“無禮”。那時的心境，與之剛才的無措與無助匹配。
微風帶起蘇月眉的發梢，那獨屬於少女的稚嫩微微盡顯，直到自己的聲音出口，知道那抹身影僵直住身體，而後微垂著腦袋堪堪轉過來，似是長時間的等待靜默，已經成了謎底，光線變幻萬千，亦如當時與她四目相對時的場景。
那席身影矗立在自己的跟前，跟隨著腦袋一起抬起來的，淚水已被風幹亦或有意不讓它流出的那張鵝蛋臉上，滿滿的都是悲從中來的淒愴氣息。
楚明蕭的眸子皺縮，自己是萬萬沒想到會看到這種場景的。這些年，為了證明自己，他背負了太多莫名的期望，那僅僅隻是限於自己。
與同齡人有著天壤之別，他未曾嚐到這個年紀該有的歡愉，亦是不懂這個年紀的孩子落淚的瞬間藏有的太多莫須有。
他打小就沒多接觸到別的孩子，自顧自的生活在自己一直都想要超越楚明歌的生活中。
如今麵對眼前的人，看到那深杳的眸子裏泛著光芒，細碎的陽光落在裏麵，顯出別樣的色彩。
“你就不怕你樣子出去，會讓人誤會的？”楚明蕭微微把手裏的劍移到背後，獨屬於少年特有的言語。
看到蘇月眉此刻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眼裏卻無自覺把先前的樣子重合。那猶如麋鹿的雙眼跳躍著的歡脫色彩霎時間變得暗沉下去。
一個未出閣的女子，遇到這樣的事，唯恐不會落人把柄，流言蜚語又如瘟疫般傳播極快。
蘇月眉抬眸的瞬間，微風吹過，帶起她衣上的青石灰粉，紛紛揚揚的揮灑，再往前走幾步，拐個彎，便是熱鬧紛塵，還有小販的吆喝聲依稀傳進耳裏，在狹窄的小巷裏傳蕩。
楚明蕭的聲音還在耳邊回蕩，他說的不無道理，蘇月眉輕輕抬手撫平身上的褶皺，而後慢條斯理的梳理著淩亂的發髻，不盈而握的手掌輕輕拍打著身上殘留的青石灰，抖落滿天細碎的灰塵。
那一聲聲，用盡全力，尤其是觸碰到自己的臉頰時，通紅的灼熱感在臉上盡顯，蘇月眉卻沒有絲毫停手的意思。
家裏把她保護的太好，一顆涉世未深的心靈卻渴望著遠方的四處奔波，自己現在所經曆的，不就是以後融入這萬千紅塵裏的一幕嗎，可是……
女子清白最為重要，如今自己發生了這等事，雖然沒有出現極不可挽回的事，可是這依然成為她心上的傷口，每觸碰一下，就泛著微微的疼痛。
“我就當沒遇到過這等事，我還有事，就先告辭了。以後……別在一個人四處遊哉。”蘇月眉那月牙兒似的眼睛看著楚明蕭的時候，楚明蕭雖然從不來在意某些瞬間，可那一刻清晰的捕捉到了蘇月眉眼裏那獨有的傷痕，以及那水光盈盈的秋水眸子。
她所擔心的，他不會不知道，可是再怎麽樣子的辯說，這件事依舊如烙印印在腦海裏，每當想起，就會看到那雙剪水般的眸子。
“等……等等。”楚明蕭轉身離去的背影瞬時間僵住，一雙腿似是灌滿了鉛水，時間霎時間停住，耳邊的販賣聲再也聽不到。
楚明蕭提著劍的手微微握緊，挺直的背影全然落盡蘇月眉的眼裏，蒼白的手指因為用力，發出“吱吱”的聲響，細微在每一個瞬間。
“今天……謝謝……所以我們一筆勾銷上次的事，我就原諒你了。”楚明蕭自始至終都沒有回過頭，隻聽得有腳步聲慌忙著離開，全然沒了章法。
蘇月眉揪著前襟，腳下的步子穩妥的踩在青石磚上，不時還是會發出陣陣的淩亂。
她幾乎是一口氣說完所有的話，而如江漓邊的繁花一樣，風一吹，依然挺立枝頭，她自小習慣了“自由”，不願意被凡塵規則所束縛，可這樣，就錯失了很多。
她不要婢女一同陪同，自知體會到的心境，那人也會因著身份而不會同自己分享，身姿曼妙，小巧靈活，她可以快速的甩掉身邊的婢女。
卻不料想會墜入這樣的境地，幸而楚明蕭搭救，也幸而……
蘇月眉微喘著氣息，眼前一片熱鬧之景，自知自己已經完全脫離了那狹小的小巷，瘦弱的身軀停靠在牆上，全然不顧所有。
露水之緣大底如此吧，她不會忘記楚明蕭的那個懷抱，明明都還沒有發育開的身體，在觸及到的那一刻，才知自己所知甚少。淡淡的帶有三月桃花的清新味道在少年的身上流淌，也同樣在自己的心裏亂撞。
楚明蕭呆立的身軀微微一顫，那聲音漸行漸遠，直到隻有細小的聲響，他才堪堪回頭，那抹薄粉的顏色裝入自己的眼眸，而後瞬時間淹沒，隻剩下寂靜無人的小巷裏的每一磚每一瓦。
盤亙著的藤蔓青翠欲滴的攀岩在牆上，風過境就發出陣陣聲響，奏著歡快的聲曲。
楚明蕭斂了斂神情，而後越發握緊手裏的利劍，直到確定這裏隻有風聲過耳，才堪堪朝著自己本該去的地方邁開步子。
蘇月眉來這京城，人生地不熟，隻得暫住在楚懷風家，因著親戚關係，蘇月眉長的又如碧水清荷般的美怡，楚懷風自是多親近的。
“表妹，你去哪兒了？還害我到處找你！”楚懷風摸搓著手裏的白玉，見到蘇月眉的身影時，騰的往椅子一躍而起，滿臉的諂媚與欣喜。
經曆了一天的喜憂，蘇月眉腦海裏還是今天小巷裏所發生的一切。
“表妹，你……”楚懷風眯著那雙眼，不斷的打量著眼前的人，還是那般，可那感覺似乎卻又是不一樣。
楚懷風摸不著頭腦般的暗暗發笑，似乎有什麽閃過腦海，剛才還喜悅的一張臉龐霎時間暗沉下來。
“我先回房了。”蘇月眉耷拉著腦袋，一雙眸子似是被暴風雨洗刷過一般，平靜而沒有任何情誼。
楚懷風僵直在原地，若是放在平時，蘇月眉定不會這般待他，即使受了多大的委屈，自個兒一逗，立馬就會跟沒事人一樣，過往的一切終歸煙消雲散，隻待海浪拍擊後平靜的瞬間。
那清雅的嗓音又何時會變得這般的暗啞低沉，又加上蘇月眉那副落魄的神情，即使再裝的風輕雲淡，眼裏的悲愴還是在那霎那之間就流淌出來，那是獨屬於孩子的小心與察覺。
“表妹，楚明歌明日就回府，到時候我會去楚……”
“回來了？那就勞煩表哥了。”楚懷風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蘇月眉迅速打斷，語氣飄渺著淡淡的懇求，可話裏話外，那雙秋眸還是撞在了楚懷風的眼裏。
不似從前般一提楚明歌，蘇月眉就兩眼彎彎，仿佛散發光芒般的柔情。至今雖滿腔的夾帶欣喜，可臉上那若有若無的笑意還是瞬間就出賣了她。
楚懷風對楚明歌本就懷恨在心，對於楚明歌此刻回來，他是不甚在意的，可一想到蘇月眉跟楚明歌走的極盡的身影，滿腔的怒火又填滿心頭。
他本不該再說的，可是從進門到現在看到的蘇月眉都與之前判若兩人，淡淡的目光匆匆一撇，霎時間安靜下來，猶如沉靜的一潭死水，毫無波瀾。
畢竟是毛頭小子，懂得投其所好，那晃神間脫口而出的話果然使得蘇月眉欲離開的身影僵住。
喜顏悅色，眉開眼笑的出過往的神情，可望而不可即。
“嗯……”楚懷風淡淡的嗓音輾轉在這空蕩蕩的大堂裏，眼角閃過一絲晦明之色，心形不穩的年紀，就連喜憂也是躍然於臉上。
蘇月眉嬌小的身影站於那古色的浮現著歲月的雕窗邊，儼然是從花鏡中走出來的翩翩少女。
心中的悲愴擔憂與欣喜若狂不斷的交織，周身抖落一片蕭索。蘇月眉握緊拳頭，嘴角微扯著，小巷裏斑駁的記憶被堪堪隱藏。
東方劃出邊際線，魚肚白俞明顯，萬事萬物沐浴在敞亮的光線下，心裏的幽暗被破得一角，光線隨著那縫隙攀岩進去，灑落一片溫暖。
終會有被治愈的那天，終歸會有被遺忘的那天，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況且，萍水相逢本就摻雜了過多的索寒與妄意。
蘇月眉擺擺頭，望著楚懷風那如疾風而走的背影，眼裏投下大片的知名情愫。
她不會知道此刻的楚懷風，對楚明歌的恨意又加重了幾分。
這世間，總是這般的相差無別，心不受己身控製，對萬事萬物總有那麽的吹毛求疵，求不損害自己的利益，就隻能嫉惡如仇的過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