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收買人心
如今的世道,不都是巨賈商人,亦或官家在道。
削瘦的臉龐,粗造的衣裳,繁重的謀生之道,這是市井民巷裏那微不足道的百姓的過世之道。
無權無勢之人居多,如此狹小的世道,如此世亂的世道,誰又會安心。
都有如螻蟻般的過活,誰不是提心吊膽的來來往往。
微風帶起張琦的衣擺,一身粗布衣裳,橫貫臉上的傷疤,衣袂飄飄,恍惚之間卓然的氣宇軒昂。
那向高官勢利服軟的模樣,叫人好生生厭,可就是那樣子的嘴臉,卻在這人世道隨處可見。
雲國曆來推崇德才,任憑當今聖上在如何的清明,卻也意錯了那樣的事。
私塾束脩之高,為此,大多百姓卻淪為行行的“小販”模樣。
像張琦這樣的,為數居多,幫人家撐點場子,也足夠在這浮華亂世處於生存之道。
想著臉上的傷疤,又聽得跟前的人的訴說,原本還寒意盡顯的眸子霎時間軟了下來。
堪堪的手臂擋住了楚懷風的去路,模樣再度恢複恭敬般卻不失去應有的人格。
“既是看在楚公子的麵上,那就免了,在下打擾了。”
張琦眸子裏沒有任何波瀾的氣息,沉靜如水,不起一絲波瀾。
楚府的表親!自己無論如何也動彈不得,吃的眼前虧,過往應該再小心行事才行。
心裏還悻悻的楚懷風聽到這話,眸光立刻閃現,先前的氣勢瞬時間恢複,一副睥睨眾生的姿態,嘴角帶著不屑與鄙棄。
“無妨,下次睜大了你們的眼才是!”楚懷風刻意加重了最後的幾個字,如此的局勢,一切明了。
張琦靜默以立,身後的人見狀都漏出赧然的樣子,一副卑躬屈膝的樣子,恨不得就此整個人匍匐在地,也不願意得罪那些手握高位之人。
楚懷風的樣子全部落入張琦的眼裏,那樣一個唇紅齒白的少年樣,依著這個樣子,絕不是這個年歲該有的模樣。
心裏的鄙遺不斷加深,現在是身不由己,若是放在以往,他張琦是絕對不會任由這種事情發生在自己的身上的。
“是。”悠悠出口,張琦心裏頓覺,有什麽從自己的身上溜走般,那是自己獨有的從容與曆經萬事的滄桑之感。
是自己那一副滿腔鴻鵠之誌卻不得不對現實妥協的痕跡。
堪堪讓出一條道路來,因著人群眾多,本就略顯狹小的道路此刻更加的擁擠,黑壓壓的都是一眾人等。
楚懷風挑了挑眉頭,一臉得意的模樣,隨後朝著身後的六兒遞過去一個眼神,就大搖大擺的走出了那條小道。
離去的背影帶著幾分的落拓與得意,光是那虛浮的腳步,張琦就足以看穿一切。
目光漸漸收回,周圍的人不敢發出任何氣息,誰人都知道這張爺平時的作風,自是有理有據,如今這遭,卻及時收手,不過也不難以想清楚,畢竟達官顯貴,畢竟自己無可奈何,這個世道就是這樣的演變,無法更替。
“走!”直到楚懷風和六兒的背影漸漸消失在巷口,張琦怒不可遏,大喊一聲,聲線暗啞至極,那是對於自己無可奈何的宣泄,卻也是對這幽涼世道的憤憤不平。
“多謝表少爺,多謝表少爺……六兒願為表少爺做牛做馬……”
楚懷風故意帶著六兒繞到生僻的地方,人煙稀少,鮮少有人會打擾。
很好,這就是他要的結果,這個世界最怕的就是二心,依著這個情形,他敢料定,如今這遭,怕是足以能夠將六兒的心揮入自己的部下。
楚懷風勾唇一笑,一副勝卷在握的情懷,他是最能把握這類人的心的,尤其向六兒這種亡命賭徒,果真應得那句,“有錢能使鬼推磨!”
楚懷風勾著嘴角,聲音淡淡,“六兒,今個為了你,我可是差不多要得罪了這賭坊的人啊……”
“是是,是六兒的錯,六兒多謝表少爺的救命之恩!”
還沒等楚懷風繼續說完,六兒就急忙打斷了他的話,聲音顫抖,顯然是沒有從剛才的的局麵中反應過來,一顆心仍還有餘悸。
若不是楚懷風的出現,自己恐怕難逃那幫人的魔爪。
“行了,今個這劫你可算是過了,就不知道以後能不能再遇上今個這種狀況,我楚家奴仆萬千,自然是不需要你的……”
楚懷風把玩著腰間的玉佩,一副無所事事的模樣,眼裏落了滿塵灰暗。
“不過……”楚懷風一雙狹小的眼睛打量著六兒,聲音裏盡是看好戲的心情,如今這局勢,他也得為自己開路不是,誰讓他不痛快,也如那白花花的銀兩,那破舊的賭坊,任由他踐踏,可……如今的楚明歌,自己除了逞口舌之快,似乎真的不能動彈他一分。
“聽說前些日子表弟處罰了一個下人,我看你這走路的姿勢,該不會是表弟給你落下的吧?!”早已經洞悉了一切,早已經知曉了一切,他楚懷風明得,那是多大的恥辱與疼痛,怎麽會這樣子輕易的就忘掉那人帶給自己的災難與恥辱。
果不其然,還真如自己所說的那樣,剛才跟前的人兒還一副可憐夾雜著清柔的眼光,眼裏裝的滿是感激不盡的話語,在自己堪堪出口的那一瞬間,迅速變得晦暗不明,蒙上一層異樣的色彩。
“行了,行了,我那表弟下手自是不知道輕重的,不然,看看,我這耳根子旁這道疤痕,還不是拜他所賜。”
此等關頭,自是要悉數添油加醋才行,少了那油水,那灶台裏的柴火怎麽燒得起來。
楚懷風扯住自己的耳朵,一雙眸子裏帶著戲謔,他要的就是六兒那神情!
“要說著我那表弟啊,我待他自是不薄,你們都看在眼裏,可成天就知道挑我的骨頭,哎……”
楚懷風自當破敗一般微微低垂了眼睫,篩下密密的影子,大張旗鼓的在臉上顯現,絲毫不欠缺什麽。
暗沉幽瞑的痕跡緩緩在周身流淌,憂憂愁容,竟是那般的憔悴不堪。
“表少爺。”六兒耷拉著腦袋,眸子裏卻是狠戾盡顯,再怎麽說,從前少爺也沒有這般狠戾過,如今個,似是著魔一般,好歹自己的母親也侍奉那麽多年,還跪在地上堪堪求情,他楚明歌卻不為之動容,反而出手狠毒,那一棍棍如今想想,就像是曆曆還在目一般,如此的懾人。
“我本就是楚府的家奴,奴才做錯了事,自是當罰的,隻是……”
六兒煞有介事的抬頭望了望楚懷風,若自己沒有聽錯,剛才的話語,竟是百般的對楚明歌的不屑。
“小的命賤,不知何時惹惱了少爺,被責罰一般也是應該的。”
聲音糟糟,雖說楚懷風的話語裏是滿腔的薄涼,可是他畢竟是楚家那邊的人,身份顯貴,若著這回惹怒了他,自己怕是沒什麽好果子吃。
“六兒,你怎麽說話呢,這麽些年,大娘帶著你在楚家著實不容易,我那表弟嚐嚐喜怒不形於色,你可就多擔待著點兒。”
楚懷風精量的眼神在六兒的身上來回梭羅,若不是為了日後,他才懶得跟如此低賤的人打交道,更別提能夠這樣不分身份的交談了。
清風徐來,徐徐煙火隨之偏離固有的軌道,煙霧一陣陣的隨風飄去遠方,輕煙濃霧,墨染出藩籬塵世的喧嚀延年。
惴惴不安的心境如同那偏離的軌跡,獵獵的做響,六兒的一顆心跳個不停,自己本就是賤命一條,何德何能能夠受楚懷風這樣子的搭救。
唱盡籬歌,匆匆逝去的華裏故事,悠悠的在不斷的輾轉往複。
六兒的猶豫不決與不斷掙紮交織在心裏苦苦掙脫,斑波依舊,光影浮沉。
“這樣吧,你以後就跟著我,至少我保證,我這裏不會不分青紅皂白的胡亂重責人。”
楚懷風腰間的兩塊玉佩不斷的撞擊,發出清脆的聲響。
這漢白玉石果然上乘,色彩剔透不說,就連這聲響,也是一等一的上乘,可真不妄他楚懷風花高價所購。
纖細的手指輕撫著玉石,冰涼的觸感在手指上不斷磨搓,漸消了大半的惱怒之意。
對於先前的一些事,還是耿耿於懷,可是解決眼前的事宜,也如此的重要。
“六兒多謝表少爺,表少爺日後要是有用得到六兒的,盡管吩咐。”
六兒跛著一隻腳,滿臉的憔悴,身上穿的爛麻衣裳已是破敗不堪,這恰巧與跟前的楚懷風形成鮮明的對比,一身瀲灩處其間,自是鮮衣怒馬,可惜不是那衝發一冠。
“得了,得了,今個的事就到這裏吧,我也不跟從叔說。”
楚懷風撣了撣身上的灰塵,而後意猶未盡的看了一眼六兒,聲音寂寥,完全不是一個十四年華孩子該有的模樣,“走吧。”
至少這一刻,他才安然放心,自己氤氳的“溫情”好歹起了作用,摯語的心花由此不會枯敗,凝結的細細滄桑在靜默中堪堪遠去。
白牆青瓦,塵世清香飄,細細鐫刻著流年,那婆娑的斑駁的過往,零碎出市井民間的憤世嫉俗,眷染出那生如螻蟻,過如浮水般的惆悵與幾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