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恨意從生
寢殿內檀木作梁，明珠作燈，漢白玉在燭火的掩映下，泛著幽幽的光澤，讓人忍不住想一窺究竟。
眉眼清冷卻也擋不住她那雍容華貴的身姿，金鈿斜插入鬢，堪堪因著手中的動作輕輕搖晃，發出微碎的聲響。蕭冰漪一派神態自若的樣子盤坐於琴嫣殿中。
小順子匍匐在地，唯有微微顫抖而帶動著服飾輕輕晃動出賣了他此時的神情。
自己在宮中服侍了那麽多年，而眼前的人，自打自己跟著當今聖上開始，就略有耳聞，可以說，自己知道的一切，多得多，如今這番，他倒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光亮通透，諾大的琴嫣殿隻餘兩人，一人瑟瑟發抖，一人雲淡風輕。煞有介事的裝點一二。
“那你怎麽看？”蕭冰漪一字一句的出口，淡淡的聲音回響在這諾大的宮殿裏。
小順子霎時顫巍著抬頭，“回皇後娘娘，這熙嬪雖現在承蒙聖寵，可依奴才看來，這不過是看在已逝的榮妃身上……”
隻是一瞬間，桌沿的茶甌碎裂在地，茶水流淌一地，冒著熱氣，緩緩的升騰在這空氣中。
原本還端坐著的一副溫婉嫻靜的蕭冰漪霎時間清冷如秋。
“小小一個嬪妃，也妄想爬到本宮的頭上！皇上寵幸又如何！”蕭冰漪冷漠的聲音響起，帶著無處可發的慍怒。
“皇後娘娘息怒，皇後娘娘息怒……”小順子被蕭冰漪的神態嚇得哆嗦起來，按理來說自己在這皇宮中已經算是老一輩的人了。什麽大風大浪沒有見過，隻是眼前的這個人，帶著無盡的寒意，自自己投奔她的那一刻起，這些都應該是在預算中的。
“小貴子雖說一個奴才，可到底是本宮這邊的人，她熙嬪有什麽能耐能逾越我代勞！”蕭冰漪越想越生氣，這幾年，自從自己神不知鬼不覺的除了榮妃以後，這後宮之中，就沒見皇上再如此恩寵過誰！
可到底，終有一漏，沒成想突然冒出一個熙嬪來，若說這樣不足為奇，可驚人的是，那熙嬪長著一張與逝去榮妃一模一樣的臉龐，先前皇上是有多寵榮妃，她不是不知道的。如今倒是讓這熙嬪鑽了空子！
蕭冰漪一雙手慢慢的捏緊，一雙眸子情緒翻湧，自己空有一個皇後之名，若不是礙著自己爹爹的地位，又有湛兒的出生，說不定，這皇上早就把她給廢了！
過往，已經是太遙遠的事了，遠到她無心觸碰，生怕那些前塵記憶會把她淹沒。
“太子近來如何？！”蕭冰漪堪堪平複心情，好在她知道，這皇上最不喜跋扈的性格，可若這熙嬪乖巧，那她再做一回惡人也無妨！
“太子勤懇用功，有皇上年輕時之風範啊。皇上有意無意的提起太子，著實欣賞。”
小順子審時度勢，見皇後慢慢平複了心情，一臉戰戰兢兢的迎合著。
“哼。”蕭冰漪踩過地上碎裂的瓷器，神情淡然，“那楚相府的世子為何成了那下賤胚子的侍讀？！”
她上前一步，微微揚起下巴，自然端的是母儀天下的風範。
“百官宴上聽得世子毛遂自薦於三皇子，皇上才……”小順子的聲音細如蚊訥，仿佛說與自己聽。
蕭冰漪本就平複的神情因的百官宴三個字微微洶湧起來，自己與皇帝本就是分隔關係，他皇上倒落的好，楚相府什麽樣的地位，居然能把楚世子作為秦淩淵的侍讀！
“奴才見過那楚世子，雖是三皇子的侍讀，可卻也隻有那層師生關係，若擺著明麵看，尚書府卻能與相府不分高下。”
小順子微微轉了個身，畢恭畢敬的跪在蕭冰漪的眼前，匍匐的姿態像極了膜拜自己最崇敬的事物。
“這相府身居高位，若說現在就開始居安思危，那他也是不是找錯人了！”蕭冰漪嘴角勾起一抹笑，那是世上最好的毒藥，輕易之間就讓人窒息而亡。
“依奴才看來，這楚相是兩朝元老，若說現在才有這種心思，實在……”小順子的話語戛然而止，目光觸及到蕭冰漪那雙寒潭似的眼睛的時候，身影微微一頓，磕頭的聲音混合著自己怯怯聲回蕩在宮殿裏，“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啪”又是瓷器碎裂的聲音，如此的心驚膽戰，滿地狼藉。
蕭冰漪睥睨著跟前的人，身影不曾移動，“行了，起來吧。”
畢竟留著眼前的人還有用處，若是這般的不近人情，如今又有熙嬪那顆眼中釘，保不定這狗奴才又會投奔那邊去。
“湛兒貴為太子，將來可是雲國的新一任皇帝。”蕭冰漪輕輕邁過小順子，額間的玉墜輕輕晃動。“作為雲國的皇後，對雲國不利的，我也處處警防才是，小順子，你說是不是？！”
“皇後娘娘英明。”小順子一臉諂媚，沒人看得見他此刻內心的想法，可是樹倒猢猻散，依著皇後的手段，如若自己再尋她主，必定要有極力堅定的後台才行，而如今，他不敢。
“行了，湛兒那邊就托付與你，隻是那熙嬪……”
“皇後娘娘放心，奴才定時刻關注著。”還沒等蕭冰漪說完，小順子又是“噗咚”跪倒在地，多年來的習慣與看人臉色成為了他在後宮生活的一大法寶，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謹言慎行，才能在這宮中長久，不然，當年的榮妃也不會……
“如今這熙嬪倒是得寵，湛兒已經是太子，我可不希望又從哪冒出來無名的小子危急湛兒的地位。”
“是，奴才懂。皇後娘娘放心，奴才一定會辦妥。”小順子顫巍著身體，聲音卻鏗鏘有力。
“下去吧。”
蕭冰漪揉著額頭，不著一句話，可眼裏的恨意肆意叢生，若不是倚仗著娘家，恐怕她還不能坐穩這皇後的位置。
如今自己已貴為皇後，掃除了一切的障礙，盛世太平，自己的兒子又是當今太子，一切都如魚得水，且不說皇上因著自己的所做而給一個空有虛名的皇後，但是就她家族背後的勢力，這皇帝也不敢輕舉妄動！
蕭冰漪緩緩閉上眼睛，誠如小順子說的，尚書府能與楚相府不分上下，如今楚世子雖是秦淩淵的侍讀，可這天下畢竟還在皇上手中。
再者說秦淩淵無任何家族勢力，在這朝堂之中似也站不穩腳跟。
一抹狠厲之色劃過蕭冰漪的眼眸，很快就消失不見。
她絕對不允許有危害她地位的事發生。殿內香氣嫋嫋，暖烘烘的一室溫暖。
“雙兒。”蕭冰漪低沉的聲音響起，既然有人駁了她的麵子，叫她如何統治六宮。
似做猙獰的模樣出現在臉上，蕭冰漪滿臉的憤然，一雙手重重的拍在桌上，發出餘韻般的回響，低沉的響在耳邊。
雙兒進屋就看到眼前一副慘敗的模樣，麵不改色的依舊如同進來般的樣子，“皇後娘娘。”
畢竟是從小就跟著蕭冰漪一同長大的，彼此熟知已不在話下。對於這種場麵，她早就已經見怪不怪。
“宣六宮嬪妃琴嫣殿覲見！”她蕭冰漪就是這樣愛恨分明的人，若有人觸及自己的利益，哪怕付出一切代價，那她也會捍衛自己的利益，不然，當初榮妃也不至於那麽慘！
黃昏後的視線變得昏暗柔和起來，隱隱約約透過窗柩照射進來，不斷地在空中交織。
蕭冰漪微閉著眼眸，視線覆蓋下，遮蔽所有的波光心緒。
“參見皇後娘娘。”
清麗的聲音平緩的撞入自己的耳中，一襲黃袍加身，象征無數的好貴，世間也就隻有兩人能著這種顏色的衣服。
熙嬪到底是初進宮，仰仗皇上的寵愛，禮數全然拋之腦後，對於這個皇後娘娘，她還是有些了解的。
可即便如此，也須得審時度勢，如今自己隻是小小的嬪妃，亂勢力，蕭冰漪小小的一揮，恐怕自己便會蕩然無存，可是也就是因為這樣，如今自己正值聖寵，隻要在一切國法之內，不觸及一切，就算她蕭冰漪再能耐，能狂壓雲國國法嗎？
“參見皇後娘娘。”熙嬪站在一眾妃嬪的尾端，一襲淡雅之色襯托她膚如凝脂，螓首蛾眉，端的傾國傾城。
繞是榮妃已死多年，當蕭冰漪堪堪睜開眼，迷離的光芒撞入自己的眼中，緊接著是色彩分明，形色各異的服飾。
當頂著榮妃容顏的熙嬪撞入自己的視線中時，蕭冰漪還是沒來由的頓了頓。畢竟是見證著那張臉如何的把皇上拉離開自己身邊。
出身名門的本質以及母儀天下的氣場早就已經把她千錘百煉。
運籌帷幄之中，琴嫣殿殿響起波瀾不驚的聲音，“今日叫姐妹們前來，本宮是想著與姐妹們商量一二。”
眾人麵麵相覷，濃妝淡抹，還是淡雅秀麗，每個人臉上無不是溫婉的模樣。
“皇後娘娘有什麽話直說好了，都是自家姐妹。”
“是啊，熙嬪，你說是不是啊？！”
“……”
朦朧的視線裏眾雙眼睛仿若停滯在自己身上，李兆雪眉眼柔和，一身淡雅素服身著，絲毫掩飾不住那嫵媚的笑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