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莫名敵意
迷離的光芒透過點點穗子,在地上折射出歪七八九的影子,縹緲遺立,大幅度的明明滅滅爬滿楚明歌的身上。
兩袖風塵,梵音輕笛,恍惚之間楚明歌才反應過來,那席深藍袍子,就那樣暴露在目光中,不止的心弦不斷勾勒秦淩淵那時的樣子。
重生一世,如今大變了樣,對於秦淩淵,知道他的隱忍已是冰山一角,那樣一個人,想要“窺探”他的全部,任是風中的凝華,總有掌控不住的時候,楚明歌握緊拳頭,一雙眸子裏煙波婆娑,想要改變日後的境地,秦淩淵首先就是一個突破口,任萬卷憂愁,隔簾盼,她楚明歌這次也不肯在錯失什麽!
半盞茶香餘溫,早學已過,日子一日複一日,秦淩淵一襲深藍袍子,手指捏著茶甌邊緣,眸子裏滔滔洶湧。
說不出是武德殿位置偏僻還是秦淩淵有意而為之,即使青天白日,燭火盈盈,殿裏也一派幽寂無比,與重華殿的繡灑珠銀線,古色古香相比,到真是過於遜色。這是楚明歌進入武德殿的第一感覺。
此刻,她正一副神態自若,畢恭畢敬的作揖於秦淩淵的麵前,十四的孩子,麵容剛毅,隱約透露著無法觸及的意味。
“所以你以後就同我出入國子監乃至這武德殿?”聽著眼前的人無所依存的站在自己麵前說著,一雙眸子攫住楚明歌的身影,帶著些許打量的意味。
“是,明歌為皇上金口玉言作為殿下的侍讀,理應擔起這份責任。”寂靜中守候著淡雅,慢慢流觴悠悠韶華,形容此刻,再合適不過,自己已經站了約摸半刻,見眼前的人絲毫沒有讓自己坐下的意味,楚明歌態度依舊如初相見時般恭謹。
“是嗎?”秦淩淵勾著嘴角,漫漫燭火照亮他的臉龐,任楚明歌再怎麽的不經意,還是從他眼中看出那一瞬而過的帶著滿滿莫名敵意的目光。
漫長的悠悠時光,回答楚明歌的就隻有他啟唇的兩個字。
“明日早學,明歌在外等候殿下。”終究,這樣詭異的氣氛還是在楚明歌的意料之中,隻是她沒有想到,自宴會一別,秦淩淵會變得越發深沉,拂盡迷蒙,終究物盡其說。
“那就,有勞了!”每個字,秦淩淵基本都刻意加重,那語氣轉了個調傳進楚明歌耳裏,竟是那樣的別有一番滋味,戾氣深重,如風霜,傾覆心房,皚皚白雪,直至再也看不到盡頭。
世間的萬分凶惡,怕是她楚明歌這會兒所要經曆的吧,清冷的眉眼讓她頃刻間冷冽決斷,果然,寡言,內斂,還真是如她所想的一樣。
若不是有著皇上的名頭,怕隻怕秦淩淵那冷冽的眸子壓根不會在自己身上停留,更不會開口如金的般的隻吐露出幾句話。
這更加堅定了楚明歌的意圖,有著如此精煉的漠然,麵容剛毅,定不會若太子般的深沉愚思。
那是何等的容顏,麵容剛毅、冷硬俊美。
那是何等脫俗紅塵裏的一抹螢火,隻是,楚明歌啞然,尚且青山會依舊,隻是物不是而已。
“那明歌先行告退。”端的無所躊躇,無所忌憚。
“學生愚笨,還望日後不吝賜教才是!”幽幽的話語如侵入骨頭的寒意,絲絲縷縷的爬上心頭,素衣寒,燭燭光芒中,薄唇輕啟,別有一番滋味。
“明歌既是殿下侍讀,定會盡心。”伶仃的身影不斷被籠罩,視線所到之處全是深藍色的袍子,乳虎嘯穀裏的一場角逐,正式拉開帷幕。
秦淩淵攝人的眸子在燭火中宛若深潭,漆黑的令人發怵,唏噓不已的同時讓人不敢靠近,沒有人知道他彼時的想法,隻是高大的身影,籠罩了諾大空曠殿裏的一切。
雷霆萬鈞的勢力如火如荼的以摧枯拉朽的姿態訊時展開。
楚明歌會晤,古井無波般終會動如雷震!
“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學院裏莘莘學子,大學士舉著書,端戒尺四處遊蕩。
書聲琅琅,楚明歌的一顆心才泛漣漪,視線撇到身旁的秦淩淵,一雙眸子似在思索,還真是冷意,即使一大早自己剛到秦淩淵就已站在殿外,可眼神裏流露的寒意卻深深紮進楚明歌的眼中。
武德殿至國子監本就有一段距離,一前一後,高大的身影時時在眼前晃動,即至國子監,兩人才堪堪並趨。果真,戒心還真是十足!
因得侍讀關係,學院裏自然安排侍讀生陪同聽課,如芒在背的視線,楚明歌不傻,“飛鳥盡,良弓藏。”楚相府世代書香門第,桃李滿天下,不失為雲國的禍患,而自己毛遂自薦略過太子至極成為三皇子的侍讀,即使沒有條例約束,可終究不恭成為一種迫害。
畢竟是心性未定的毛頭小子,秦淩湛從一進門,視線就放到楚明歌的身上,一雙眸子止不住的打量著,悻悻這種抉擇卻也快哉,果真如母後說的,楚家的世子不過就是羸弱書生罷了。
好歹自己也是太子身份,又有生母的勢力,這雲國天下,自然是會落入自己手中的!
隻是……秦淩湛摸著嘴角,似做思考狀,位於學院前方,彰顯無盡的威嚴與尊貴。
“好,課就上到這裏……”
學生作鳥獸四散,學院裏霎時間喧鬧起來。
“世子”秦淩湛鉗著嘴角,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端的一本正經,“聽聞世子學富五車,臨湛有不懂之處還請世子請教一二,不知,”一雙玩味的眼睛看著秦淩淵,“不知三皇弟可否樂意皇兄向世子討教一二。”
一步,兩步,秦淩湛已經邁著沉穩的步子來到他們麵前。皇者的姿態自是無法讓人間接忽視。
“皇兄既已開口,”遣詞正統的迂回,堪堪隱藏於那彎身的一瞬。“皇弟自是極樂意的。隻是不知先生……”
“能得太子賞識,是明歌的殊榮。”
“世子,請吧。”玩味的眼光流轉,黝黑深邃的眼裏閃過晦暗的光芒。
還是記憶裏的重華殿,金黃的琉璃瓦映入眼簾,敲響了小巷裏潛藏的記憶。
“昨個學業實在沉重,還請世子諒解沒去親自探望。”
和藹的語氣,謙遜盡顯,若不是有上一世的教訓,楚明歌差點兒就信服了。
“太子說笑,既來了這宮中,尊卑自是不能逾越,算起來,太子長明歌幾歲,若不嫌棄,太子稱呼明歌就行。”
輝煌的重華殿裏燈火通明,十二年華,不諳世事的年紀,卻要比同齡人提早受太多的罹難。
“怎麽說楚相也為國鞠躬盡瘁,自是功勞不相坯及,那臨淵就尊稱楚弟吧。”漆黑的眸子,看不到的盡頭,情緒波動。
茶水氤氳了空氣,熱氣騰騰,盡數噴灑在臉上,火灼火療,但是容不得楚明歌拒絕。
話風突轉,來不及等楚明歌作答,秦淩湛微微端起桌上的茶甌,動作輕緩的漂著那浮沫,瓷器的碰撞聲尤為刺耳,衝破滿室的靜謐。
“這庸德之行,庸言之謹,不知楚弟知否?!”淺顯的話語,藏不住的精光。
一切道出明了,單槍直入,不給人喘息的機會。
“言談謹慎。講記之深,恕明歌隻略知一二。”
“哈哈…”幽暗的目光陡然翻轉,太子輕敲著桌麵,空氣一時寂靜,稠密的陳列所有的自守。
“楚家果真是世代書香,臨湛真是莫不及。”秦淩湛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敲擊著桌子,發出細微的聲響,本就平靜的重華殿裏充滿著“噠噠”的回聲,前沿,回射,而後傳入耳裏,直擊人的心房。
“父皇年邁,身為雲國太子,我自是想幫父皇,可奈何臨湛才淑淺顯,日後恐怕還得仰仗楚弟才是。”
廊沿不時有風吹動,鈴角碰撞在一起,共鋪華麗的梵音。
“太子說笑,明歌不及父親的博學,日後唯恐必當為國效力。”太子果真是太子,雖心思深沉,卻也是潑墨的主,一句話,就堵住楚明歌所有的退路,進退不得。
楚明歌的衣袍隨著穿膛而過的風輕輕擺動,又堪堪落下,好不愜意。
秦淩湛此番之舉,若不是為了提防,果真是日後那樣的人,心思如此縝密,叫楚明歌不得不敬服,前世教他的倒沒學去一二,隻是此人雖有野心,但實力到底弱了許多,為人疑心病極重,性格狂妄自大,否則怎麽在登基之後就成了名副其實的暴君,最終相府也一手葬送在了他手中。
楚明歌搖了搖頭,眉頭皺起的紋路出賣了她此刻的心境。
“大學士授課本就晦澀,這著實是一番心血,隻是臨湛愚笨,楚弟雖已是三皇弟的侍讀,可臨湛若是有不懂的,還請楚弟不吝賜教。”
端的十四年華,端的童稚氣未脫,怎麽一番細聽,讓人覺查不出的氣味,儼然躲藏在詞裏行間。
楚明歌微微抬頭,望見的是精致的光芒,以及誌在必得的渴望。
這樣一副皮囊,著實讓人心驚膽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