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間 第七十章 偷窺者
這日,香秀如往常一般迎接賓客。她剛把客人送進門,忽覺後背有些發涼,她渾身一僵,那種被人窺視的感覺又出現了。香秀頓時心頭火起,心想大白天還能見鬼了不成,她故意丟掉手帕佯裝去撿,眼角餘光卻瞥向一個方向。終於,香秀發現了那個經常偷看她的混蛋,此時那人正歪著身子從一塊立著的板子後探出頭來,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香秀心中冷笑一聲,“可讓我逮著你了!”然而她麵上依然不動聲色,她利落地拾起自己的手帕,用手拍了拍,裝作不經意間向外看了一眼。那人頓時轉頭望向一邊作沉思狀,片刻後又似想通了什麽很自然地縮回頭去。香秀抿嘴燦爛一笑,卻怎麽看都有些莫名的陰森氣息。又有賓客前來,顧不得再作他想,香秀又踩著小碎步迎了上去,與客人有說有笑,好不嫻熟。
獨孤止水翻過泛黃的最後一張書頁,放下手裏的書伸了個懶腰。“終於看完了”,他喃喃自語道。掌櫃的眼皮動了動,好像要睜開,卻並未睜開,然後又像是陷入了熟睡。獨孤止水走到門口,看顧伯青正小心翼翼地勾勒出一張側臉。
“都畫了這麽多天了,天天鬼鬼祟祟地偷看人家,還沒完成?”獨孤止水調侃道。
“快了。”顧伯青隻丟出倆字便不再多言。他全神貫注地盯著畫紙,手中的筆每次動作似乎什麽都沒有留下,但若看的久了又會發現畫麵漸漸變得越來越完整清晰,仿佛就要撥開層層迷霧一窺背後美人的真容。
獨孤止水嘖嘖稱奇,這些天他還是第一次領略繪畫的全過程,不禁感歎每一門技藝都有其高深莫測之處,想要達到出神入化的境界確實不易。
“為何隻畫了個側臉。”獨孤止水突然問道,顧伯青手中的畫筆頓時一頓,獨孤止水隨即心中恍然,哈哈笑道“要不我去給你說道說道,讓你光明正大的盯著人家的正臉看。”
“滾!”顧伯青惱羞成怒。
醉夢閣雖然消費頗高,但是往來賓客依然絡繹不絕,香秀一忙起來便忘了去找某人麻煩。
不知不覺竟又到了晚上,掌櫃的終於又躺夠了,到了出門找水喝的時辰。獨孤止水和顧伯青早已見怪不怪,二人目送著掌櫃的消失在一片紅光裏。
顧伯青收起畫板,目光注視著對麵台階上那兩名女子。其中一人把掌櫃的迎進閣裏,轉頭正好與他對視。顧伯青頓時眼神躲閃了一下,那女子眼睛微微眯起,冷哼了一聲。她嘴唇微微動了動,不知說了些什麽,但看樣子應該不是什麽好話。
獨孤止水突然說道“哎,你說,掌櫃的到對麵都幹些啥?”
顧伯青冷哼一聲,“還能幹啥,聽聽曲喝喝茶唄,難道他還能有什麽別的想法不成?”
“那可說不定。”獨孤止水嘿嘿一笑,“你可別小看了掌櫃,人家都說老當益壯,他可不一定比你差。”
“就他那小身板?”顧伯青嘲諷一笑,“怕是要死在女人肚皮上。”
獨孤止水眉頭一挑,大笑道“口氣不小啊,人家掌櫃身經百戰,你呢?怕是連女人的手都沒摸過吧?”
顧伯青臉色頓時黑了下來。
獨孤止水嘿嘿一笑,突然站起來拍了拍屁股,然後朝對麵走去。
“你要幹嘛去?”顧伯青驚道。
“不幹嘛,幫你跟人家姑娘說道說道,說不定你有機會光明正大的盯著人家正臉看呢。”
“你!”顧伯青壓低聲音,“回來,你別去。”說著就要衝上去拉獨孤止水。
獨孤止水邊笑邊加快了步伐,不待顧伯青追來,他已經走上醉夢閣的石階。顧伯青追到台階下,正好見香秀招應獨孤止水。
“獨孤公子可是有好一陣子沒有過來了。”香秀迎上前來,微微笑道,她看了看獨孤止水身後,正好與台階下的顧伯青打了個照麵,嘴角的笑意頓時有些僵硬。她快速收回目光,複又露出自然的笑意,“今日怎沒見風公子?獨孤公子一個人過來的?”
獨孤止水微微一愣,“對,一個人。”
“公子今日是想在前殿吃酒聽曲,還是到後院找哪位姑娘?”
“呃……”獨孤止水有些尷尬,“都不是。”
香秀奇道“那公子是來?”
“哦,我是閑著無聊,過來找姑娘聊兩句。”
“找我?”香秀滿臉驚訝。
這時台階下又有賓客前來,獨孤止水讓到一邊,“姑娘先忙便是,我就站在旁邊,有空隨便聊兩句。”
未等香秀回答,旁邊另外一名侍女笑道“不必,這兒還有我呢,妹妹陪這位獨孤公子聊聊便是。”
“多謝姐姐”,獨孤止水笑容燦爛。
“多大點事兒。”侍女拋給香秀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香秀臉色有些不自然。
“公子想要聊些什麽?”香秀問道。
“哦,也沒什麽。姑娘這些日子想必也發現了,我現在在對麵醫館打雜,每日晚間掌櫃都說要到這邊討水喝,”獨孤止水頓了頓,靠近香秀耳邊小聲道,“我就是想問問掌櫃每天都進去幹些啥?”
香秀臉色頓時古怪起來,“是那位風老先生?”
“呃?”獨孤止水一臉茫然。
香秀掩嘴輕笑道“公子已經在醫館做工半月有餘,怎麽連掌櫃姓什麽都不知道呢。”
獨孤止水撓了撓頭皮,“不怕姑娘笑話,掌櫃平日裏不太理人,我一共沒和他說過幾句話。”
“公子怎麽突然想起到醫館來做工了?”香秀疑惑道“雖不知公子之前在何處高就,但看公子氣度非凡,想來應當不愁賺錢門路才是。”
“上次來時到醫館轉了轉,聽掌櫃說缺個打雜的夥計,最近閑來無事,想來能每天與諸位姐姐相見,也算是人生一大幸事,一時頭腦發熱,便答應了下來。”
香秀臉色微微泛起紅潤,心中卻暗道“難不成整日偷看我的人……其實是他?”
仔細打量了獨孤止水兩眼,覺得他不似那種變態之人,香秀心中搖了搖頭,繼續說道“不瞞公子,我在這裏迎接賓客已兩年有餘,還未見風先生鋪子裏有過打雜的夥計,風先生脾氣有些古怪,聽說曾經有個給他打雜的夥計每月僅有二兩金子。”
“多……多少?”獨孤止水瞪大了眼睛。
“二兩金子呀。”香秀重複道,“公子也覺得這銀錢太少了吧。”
獨孤止水無言。
“不知風先生給公子多少銀錢啊?”
獨孤止水麵無表情地伸出兩根手指。
“也是二兩金子?”香秀驚訝道。
獨孤止水搖了搖頭。
“那……是二十兩?還是二百兩?”
“是二兩。”獨孤止水補充道“銀子。”
“啊……”香秀驚呼一聲,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這……這未免太少了些,風先生為何如此對待公子?莫不是公子哪裏得罪了先生。”
“沒有啊,我哪有機會得罪掌櫃。”獨孤止水苦笑道。
“那公子為何還要幹這份差事。”香秀不解道。
“我對靈草醫道有些興趣,想跟著掌櫃學些東西。”
“原來是這樣。”香秀點了點頭。“公子真是好眼力。”接著壓低聲音說道“據我觀察,風先生應該不是一般人。”
“聽姐姐這意思,似乎對風先生也不甚了解?”
“是啊。在我擔任迎賓事務前,風先生就已經是閣裏的常客,帶我的姐姐都讓我們對風先生尊敬些,想來先生應當身份不凡。”
“那姐姐可知道先生進到閣裏都做些什麽?”
“瞧我,聊了半天竟忘了公子的問題。”香秀歉意一笑,“先生每次過來做的事情很多。有時就在前殿吃酒聽曲,有時也會出手大方一些,到後院各位芳主那裏去。”
“姐姐,這前殿和後院有什麽區別?”獨孤止水好奇道。
“公子竟連這個都不知曉?”香秀愕然道。
“我才來過一次,不是很了解情況。”
“若是單純吃酒,前殿和後院並沒有太多區別,隻是後院環境要更為雅致一些,各位芳主都有自己的獨特的技藝,能夠滿足賓客們的雅興。當然,前殿消費要相對低一些。”
獨孤止水點了點頭,“真是多謝姐姐為我解惑了。”
“小事一樁。”香秀抿嘴輕笑,“公子以後可要多照顧照顧我們的生意呀。”
獨孤止水燦爛笑道“我若是有錢了,一定常來捧場。隻是現在囊中羞澀啊,若是常來,怕是要被各位姐姐扣住當苦力還酒錢嘍。”
“我們可不敢扣住公子,哪天公子要真是拿不出酒錢啊,那我們就姑且記在風先生賬上了。”
獨孤止水仿佛恍然大悟,“這主意不錯啊!還是姐姐聰明,既然掌櫃的對我這麽摳門,那我幹脆花錢記他的帳得了,權當是欠我的血汗錢。”
獨孤止水露出一副壞笑,香秀心中卻有些忐忑,莫不是把玩笑當真了?
“對了,還有一件事要和姐姐說說。”獨孤止水突然收起嬉皮笑臉,正色道。
“什麽事?”香秀疑惑道。
“最近有些冒犯姐姐,還請姐姐不要放在心上。”
“你……”香秀臉色微變,“原來每日偷看的人真是你!你為何做這等醃臢事!”香秀失聲,引來正與賓客交談的另一名侍女和一眾賓客詫異的目光,她頓覺失態,懊惱不已。
“呃……”獨孤止水大囧,雙手置於胸前,忙擺手道“姐姐誤會了,那人不是我。”
“那你是什麽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