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木汐木汐
少年腦袋"嗡"的一響，表情凝固在了臉上，隨後看著店家小二問道："你家小姐可是叫做劉煙夢？"
"正是，正是，沒想到公子你居然知道我家小姐。"
聽到店小二這麽說，少年微微閉上了眼睛。
在黑暗中，少年聞到那縷茶香，卻在不知覺中彎起了嘴角。
"是嘛……"
少年微微一笑，沒有再問，起身走出了客棧。
店家小二看著少年離去的身影，雙目盯在桌上的茶水道："這位公子真是奇怪，喝茶就喝一杯.……"
走在稍有些清冷的街道上，少年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心中湧起了一種難言的感受。
探出手摸向身後的桃木劍，少年陷入了沉思。
這麽久以來，世間少有真心對他的人。
本以為會在小鎮中平平凡凡的渡過一生，但他卻遇上了蘇姑娘和李園兄長。
走出小鎮，來到這青陽城，那位叫做劉煙夢的少女同樣在他的人生軌跡中留下了極為濃厚的畫筆。
他曾應允過那少女，會給她雕一把與他的"除祟"一模一樣的劍，但是當時的他食言了。
他沒有遵守承諾，這讓她失望了吧？
少年苦笑了一聲，抬頭看了一眼天空，此刻的天已經有些陰沉沉的。
這裏是青陽城，他曾經在這裏感受過少女心意的地方。
……
從容的出了城，少年到了城外尋了一塊粗壯的木頭。
抬眼看著手中的除祟劍，少年眉目豎立。
持手中長劍，悟心中之道，劍意衝天，劍心澈明。
少年出了劍，手中的劍飛快的舞動，很快那塊粗壯的木頭被他削出了劍的雛形。
劍身與他的"除祟"一模一樣，但不同的是，他有給這把劍專門雕刻上花紋。
雖然他的手法有些粗笨，雕刻出來的花朵也並不好看，但他覺得自己這麽做了，劉小姐很很高興。
手上的力道慢慢的用得大了些，周圍的木屑也隨著靈氣向四周翻飛，不知不覺間，他的劍速已經超過了他平時的一倍。
很快，木劍成型，少年心中有些欣慰，他終於完成了他曾經許下的諾言。
他的手法雖然不算好看，但這一劍足夠了。
少年喃喃自語，手中握著那把劍，輕撫上自己的劍鞘，輕歎一聲，顧沉又做了一把劍鞘。
而此時，距離少女出嫁的吉時隻相差半個時辰。
抬手摸在除祟劍另一側的"木汐"二字上，少年眼中浮現出當初蘇姑娘的笑。
少年咬了咬牙，指尖燃起一道靈光。
"對不起，蘇姑娘！"
少年手指滑動，這時，天空響起了驚雷，在少年堅毅的表情下，他抹掉了自己劍身上的"木汐"二字。
……
"呼～"
少年長舒了一口濁氣，眼神有些複雜的看著手中的被自己抹去"木汐"二字的除祟劍。
這二字是蘇姑娘送與她離別的贈禮，他也在心中有答應好好珍藏，可是現在，他卻違背了自己的誓言。
抬起身旁的木劍，少年雙目帶著血絲，抬起手，指尖綻開火光，忍著指尖帶來的灼痛，少年將"木汐"二字刻在了劍身上。
天上無雲，卻響雷不斷。
地上少年身形未動，卻麵色蒼白、大汗淋漓。
"對不起，蘇姑娘，我想將您送與我的"木汐"二字送給劉小姐。"
對著地上的木劍，彎腰作下一個揖禮。
少年的眼眸漸漸黯淡下去，最後閉上了雙眼。
從地上拾起劍，少年將木劍放入劍鞘內，朝著城內去了。
雖然過去了一年多時間，但去城主府的路他還記得。
少年從元戒中取出先前戴在頭上的兜帽，順著城東一路朝著東方過去。
路上人不再如那主街道那般冷清。
人聲嘈雜，紛紛擾擾。
街坊兩側都掛著紅絲綢，窗戶上貼著喜字窗花。
再將視線投在城主府上，那高高的牆上，也貼上了一些桃花，那朱紅大門的兩側房簷，掛著紅布，喜氣洋洋。
在城主府外頭，一些孩童嬉笑玩鬧，城主府的侍衛則穿著一身黑紅相間，滿麵笑顏，手上抱著托盤，給孩童們發著喜糖。
城內來湊熱鬧的居民，或蹲或立，一些身上穿著樸素的老人家，也不顧地上髒亂，坐在地上笑著，與周圍人議論紛紛。
"城主大人家的小姐今日終於出嫁了！"
"聽說男方是一位文武雙全的俊俏後生，聽說人家曾經在南方的書院裏讀過書，求過學，是聖人的學生嘞！"
"真是好命喔。"
"城主大人護我們一城百姓，不光整頓了那煙柳小巷，還請來仙家除掉了妖怪，劉小姐就當得起這福氣！就當得起這好命！"
"老爺子你說得對，哈哈哈，是我們這些粗鄙之人膚淺了。"
"城主大人是好官，劉小姐也溫柔可愛，我看啊，是那位公子好福氣，能夠娶到劉小姐！"
"哈哈哈，沒錯沒錯，城主大人對劉小姐可謂是寵愛有加啊！"
"大家都熱鬧起來，讓城主大人和劉小姐高興高興！"……
在人們的議論中，躲在角落的少年咧開嘴巴笑了起來。
握著手中的木劍，少年看了看高高的牆，起身躍起，幾個閃身便入了城主府。
城主府內盡是大紅綢緞，喜慶萬分，少年躲在樹後，看著府內丫鬟抱著托盤來來往往。
少年的目光掃過府中每一處，最後停留在了一個亭台樓閣上。
那是一座精致華麗的小亭子，小亭子四周都用金色絲線繡著精美的花卉圖案，而在亭子的周圍擺滿了一排桌椅，桌上放著美酒佳肴。
此時，那裏正有兩人正在舉杯對酌。
一老一少二人，其中的中年男人他也相識，正是青陽城城主~劉之煥。
另一人，，他並不認識，但從那人身上的服飾來看，他應該是今日的新郎官了。
那位新郎官，生了一雙劍眉，麵向如玉，十分英俊。
與他平凡又微微有些黝黑的臉比起來更是天上地下。
雖然他身體有靈氣溫養，沒有在小鎮時那般黝黑，但總的來說，他看起來依舊是一個皮膚粗糙的莊稼漢模樣。
看著兩人談笑風生，少年默默的低下了頭，腳步輕快，到了當初他曾來過的房間前。
此時周圍並無人，那些丫鬟差不多一炷香時間便會來房間一趟，上一批丫鬟剛剛離去，現在他還有一炷香的時間。
神識展開，立在門口的少年感受到了端坐在喜床上的少女。
推門而入，少年輕步走入房間內。
少女坐在內閣，他立在外間。
看著房內喜慶。少年環顧一遍四周，心中微微有些欣慰。
外間同樣有一間華麗的木桌，木桌的紅布上擺放著瓜果酒茶。
少年持著劍坐在桌前，看著外間與內閣的屏風。
他與她隻有一個屏風相隔，隻是這道屏風是兩個世界的丘壑。
少年舉起桌上的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隨後又取了一個空杯子，倒入一杯茶。
茶依舊是在客棧問道的茶香，酒依舊如當日醇厚。
隻是物是人非，時過境遷，少女不再是當日客棧所見少女，而他也不是當日客棧見到少女的少年。
看了一眼手中的劍，少年仰頭，一飲而盡杯中之酒，隨後他將酒杯擱在桌上。
少年隨手杯中茶水倒在了地上，起身對著屏風內的女孩拱手作下一個道揖。
此一拜，他與她之間的緣分即盡。
少年看了一眼房內，轉身欲走。
"誰，誰在外麵？是顧郎嗎？"
突然而來的聲音讓少年停住了腳步，看著屏風的雙目微微顫動。
熟悉的聲音傳在他的耳中，他瞳孔一陣悸動，心中已經是一陣亂麻。
少年心，跳得飛快，但同時他心中也知曉那少女呼喚的並不是他，她呼喚的是那位與城主大人對酌的青年男子，她呼喚的顧郎是"顧晨"而非"顧沉"。
雖是一字之差，卻遙之千裏。
屏風內，少女的聲音再次傳來："是顧郎嗎，是喝醉了嗎？我早就與爹爹說過，不可以將你灌醉，我等下一定要好好說說他。"
話音落罷，少年咧開嘴巴笑了起來，將手中的木劍小心的放在桌腳。
聽見屏風後傳來腳步聲，少年靜悄悄的消失在了門外。
很快一陣腳步傳來，而屏風後的少女也到了外間。
看著空無一人的外間，少女微微皺起了眉頭，隨後見到了桌上空空如也的茶杯，以及地上的茶水痕跡。
少女躡手躡腳的走到門前，打開了大門，入眼的是三個丫鬟。
"哎呀，小姐，您是新娘子，可要坐在床上耐心的等。"
"剛剛有人來過嗎？"少女滿臉疑惑。
幾個丫鬟笑嘻嘻的將女孩頭上的蓋頭重新披上，將少女推入了房間中："小姐，吉時很快就要到了，一會兒顧晨少爺就來接您走嘍。"
聽見門關閉的響聲，少女重新將蓋頭撩起，看著緊閉的門，又將視線投在了桌上空空的茶杯。
"嗯？"
最後她的視線落在了桌角，瞳孔一陣顫動，挪動著步伐坐到了桌前，雙手顫抖的抱起了桌角處的木劍。
這把劍.……
從劍鞘中抽出劍刃，如夢般的"木汐"二字浮現在眼前。
她眼眶中的淚水還是沒能忍住，探手摸了摸劍身上的字，少女掀去頭上的蓋頭，跑了出去。
見少女跑出房間，周圍的丫鬟紛紛變了臉色，追在少女的身後到了庭院。
聽見騷動響起，劉之煥與他身旁的青年，同樣到了庭院。
青年伸出手去，卻看見少女抱著劍，對著朱紅大門一言不發，他縮回了手，走到了少女身前和她一同看著門。
劉之煥見到少女手中抱著的木劍，又見到那"木汐"二字，心中想起什麽，隻能搖搖頭歎下一口氣。
青年沉吟道：" 人生且短，於茫茫人流中，恰遇見那人，在流逝的時間長河中，或早一步，或遲一步，隻是提前遇見，便成了短暫生命中最美的緣!
雖然我沒有在第一時間遇見你，但我會成為你人生中的千千萬萬的第一，所以以後請握著我的手好嗎？"
"嗯。"
一對新人筆直站立，他們的手悄悄的握在了一起，十指相扣，至誠不渝。
而在心思在風中的少年也回到了他沉睡的沼澤地。
睜眼，見到的是蹲在他身前的樂瑤。
"顧沉哥哥，你是不是很累，你睡了好久，樂瑤的肚子都餓得咕咕叫了。"
少年笑了笑，抬手摸了摸樂瑤的腦袋，起身坐起，抬起頭看著四周顯得有些昏暗的天空道："嗯，睡了很久，做了一個讓人心安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