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少年所選
顧沉的選擇讓蘇繡有些意外，但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少年的底子非常好，雖然都是些凡夫俗子的莊稼把式，卻讓那一座準備要建的高樓立下了堅若磐石的地基。
劍修雖然入門比較簡單，但要走遠走長並非是一件易事。
蘇繡抬起手指點了點額間，好奇問道，“你為什麽想成為一名劍修，你先前接觸到過這樣的人嗎？”
少年微微一愣，紅了臉，有些難為情的回道，“柴刀算不算！”
少女笑了，從腰間抽出了那把劍身通白的飛霜劍。
“劍修，使的是劍，渾身氣息鋒芒畢露，似乎可以撕裂世間萬物。
但劍修要想走的越長，走得越遠也並非是努力可以做到。
十年磨一劍，世間唯我是劍仙。
可在這世上，一位合格的劍修，又何止隻是十年磨一劍。
百年、千年，甚至飛升證仙，無時不刻都在磨練心境，走無上劍道。
你真的準備好要走這一條路了麽？”
少女意外的認真，讓顧沉咽了口口水。
因為氣氛凝重，少年不得不再再次懷疑起自己的選擇。
他看了看柴房中的劍，又再次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閉上眼睛回想起他在小巷中握劍的感覺，那一股淩厲鋒芒，那一絲劍意淩人。
平靜的心湖中波濤洶湧，掀起驚濤駭浪。
少年平複自己的心情，他聽見了自己的心聲。
“我顧沉，生來便是拿劍的料，哪怕現在不是，但以後絕對會是！”
對坐的青年少女驚愕，心中感慨一陣，見那少年去柴房取了自己的劍，那把他用葫蘆交換的劍。
蘇繡輕輕拍了拍身旁的飛雪，雙眼盯住了少年，沉聲道：“每一位劍修都有為自己劍命名的機會，告訴我，這把劍的名字！”
少年抽劍，劍無聲，揮劍一斬，未有型。
隻見他咧著嘴巴露出了憨憨的笑容。
“告訴我，你的劍叫做什麽，你想要去做什麽！”
“我，顧沉，手中一劍，名作祛病。”
少女麵色古怪，別家少年的劍都是個好聽的名字，麵前少年取的名字雖然不算差，可這麽個名字太俗氣了些。
祛病劍～說著也極其繞口。
或許是有什麽特殊的含義而使少年為自己的劍選擇了這樣的名字。
祛病=去病，莫非是眼前少年以前年少多病，但是現在長大了壯實了，取個這樣的名字紀念一下？
“我沒有什麽文化，也想不出什麽好聽的名字，以前經常聽母親提起過這樣一個詞，便索性就用這個詞吧。”
蘇繡吧唧了下嘴巴，有些話想要說出來，卻到喉嚨時，如鯁在噎。
重新整理過一片思緒後，蘇繡憋紅了臉，吐出了一句話。
“名字不錯～”
李園忍不住笑了起來，隨手敲了敲桌子，隨口道出一句，“瑟琶嘈嘈神降言，福汝佑汝無災蘖。”
“在某種意義上說，祛病確實是個好名字。”
得到了李園的認可，顧沉越發的高興，隨手將靈劍抽出，一劍斬了出去。
隻可惜，什麽也沒有發生。
李園拍了拍顧沉的肩，“小夥子，莫要泄氣。
劍修長道，不知要揮多少次劍，不過我聽一些前輩說，劍道小成至少需要運轉劍經揮劍一百萬次。
劍道大成則更盛，或許八百萬、一千萬都達不到那個境界。
一切皆看個人造化！”
少年深吸了一口氣，再次出了一劍依舊沒有絲毫變化。
這讓一旁的少女偷笑。
所謂畫虎畫成了貓，顧沉連一本像樣的劍經都沒有，這如何能將劍揮得神靈。
“對了！”
少年突然丟下了劍，朝著角落跑去。
蘇繡順著目光看去，那個角落微微有些熟悉，是先前少年藏錢的地方。
少年蹲在地上，扒拉著破爛牆角，很快，他扒拉出一本書來。
“就是這個，幸好還記得。”
少年欣喜若狂，將手中書本如同獻寶般遞到了蘇繡麵前，“嘿嘿，蘇姑娘幫我看看這本劍法唄。”
少年的請求蘇繡當然不會拒絕，見少年將書本上的泥巴小心抹去後，蘇繡才翻開了這本有些破爛的書。
攤開第一頁，冒起一陣土黃的黴氣，這讓蘇繡皺起了眉。
這本書大概放的時間太久了，不光顯得泛黃，還發了黴。
使用靈氣去除了書上的斑痕，蘇繡才看清了第一頁寫了什麽字。
“追風。”
又翻一頁，蘇繡才見書開始論道起功法武技。
看過一陣，蘇繡感覺莫名有些想笑，這是一本凡界劍技，與修行界的功法相差甚遠。
這本書用來看看便好，不可真的當做一部劍經來修行。
因為少年不識字，所以蘇繡隻能讀給少年聽。
“吾曾觀風於幽州北境，風似刀割利刃，一眼飛刹千裏。
吾觀風之行像，創此追風劍法，為的便是與風爭速。
隻可惜風之快，非仙不可及，顧自拜於風下……”
李園笑道，“這人倒有些意思，以凡人之軀去與風爭速，竟然還創造了一部劍法，雖然最後失敗了，倒足以成就一番談資。”
少年轉喜為悲，這本書是他當年在大山裏麵撿到的，那時候當作寶一樣喜滋滋了許久，沒想到竟然是本廢書，與他將要修行的劍道並沒有太多關係。
蘇繡話語一轉，改口道：“不過這部劍法也不是沒有可取之處。
你看這裏，斬風落劍，以快冠絕，這裏的劍法可以修行。
不如讓我看看，給你修改修改，整理整理？”
“啊～”少年驚訝，隨後又難為情的撓了撓頭，“這樣的話，那就又要欠蘇姑娘一個人情了。”
“這麽些小事，又算什麽，況且先前你還送給我一個這麽漂亮的葫蘆。”
蘇繡從腰間抓起葫蘆，輕輕的搖了搖，還能夠聽見裏麵的水聲蕩漾。
“而且，你還請我吃了這麽好吃的泥鰍豆腐湯！”
少年笑了，其實他是知道的。
他拿著染了血的劍回來時，並沒有看見少女。
回想到那少年臨走前揚言的狠話以及滿滿的殺意，少年便越發的心驚。
他知道，他若出了小鎮，絕對會遭到高姓少年的追殺。
可一個依靠大山吃飯的少年，怎麽可能不出小鎮！
獨自一人坐在院中，感覺內心激蕩難安。
少女緩步回來，腰間別著一個他曾經在那高姓男子身上見過的裝飾品，那個時候，他不斷激蕩的心湖又平複了下來。
高姓少年斷然不可能將身上的裝飾物送給蘇姑娘，所以最後的結果隻有一個。
他的殺身之禍，解了！
這一份救命的恩情，已經足夠沉重。
這也是少年，又欠下一個人情的原因。
少年能夠想到的事，蘇繡自然也會想到，甚至還會比起少年想得更深更遠。
她入小鎮來，一連撞了兩三個機緣，雖然看似沒有聯係，可暗自裏卻有一條看不見的線。
燒炭老人說她與李園在小鎮中有機緣，雖說出手傷了他們，但卻並未傷及根本。
巧的是，蘇繡拖著李園走進了破爛小巷。
更巧的是，她們撞見了這個心性超絕的少年。
隨後少年送了她葫蘆，她贈送少年一把靈劍。
因為心情美好，她去了茶樓喝過了茶，悟了道法，補了苟道所缺少的些許道理。
回來後，遇見少年抓到的偽龍。
又陰差陽錯給少年除去了性命之憂。
又在閑聊之際，讓少年入了劍道。
這重重之間，都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操縱著這一切。
一切都是為了眼前這個少年走入劍道。
這隻小小的養劍葫隻是提前給她的謝禮罷了。
她被人算計了，這次卻是心甘情願。
當然她也夾雜了自己的私貨，比如，她現在要給顧沉寫下的劍經，是蘇家的。
少年撿來的這本破劍法，對於修行士來說壓根就無法修煉，拿來看看就好，修行的話，還是算了。
她欺負的就是顧沉不識字，打算讓眼前這個未來有著無限可能的少年與蘇家搭上關係。
這也算是她報答蘇家的一種方式。
攤筆，蘇繡一氣嗬成，直接將腦海中的劍經抄錄了下來。
隨後畫了幾張劍經修行的經脈圖夾在書冊中一起用少年房中翻出針線穿了起來。
“上麵我有畫了圖，你不識字，我花幾日時間來教你將這本劍經上的字認全。
這裏有我畫的經絡圖，靈氣運轉的循環我都有好生標注，你對著這上頭練，保證不會出岔子。
我蘇繡，可是出了名的安穩！”
蘇繡拍了拍胸脯，隻可惜那裏什麽都沒有，也沒有什麽風光可看，一望平川。
少年沒有多想，如獲珍寶的將蘇繡剛剛“抄錄”完成書本小心的捧在懷裏。
若是仔細聞聞，還能夠聞到書味墨香，以及少女的淡淡香氣。
“這本老東西現在也沒有多少用處，幹脆丟去燒火得了。”
蘇繡說出這話也有目的，成為修士後，整個人的精氣神都會不同，學習能力會很強。
少年以後定然是會識字的，若是讓他發現今天“抄錄”的，與破爛劍法不相同，少年心中會難安。
或許這以後有可能變作少年的一個心魔，一直殘留在少年心中。
萬一顧沉將來真的修行有成，有機會得道飛升。
將來斬心魔，除根源，那豈不是要除到她的頭上！
為了穩妥起見，所以這本書還是燒了好。
隨手掐出一道法決，喚來一道靈火，一把火將《劍法追風》燒了個幹淨。
而這個場景也讓少年看了叫起了絕。
少年還是惜財，雖然書給抄錄了下來，但那本劍法被他藏了這麽多年，現在燒成了碎灰燼，也怪心疼的。
但沒有辦法，蘇繡燒得太快了，少年連水都沒來得及舀，那本劍法隨著大火消跡，化作了一陣黑煙，煙消雲散了。
少年心疼道，“蘇姑娘，那本書或許可以賣一些錢。”
陰謀得逞的蘇繡心情大好，哪裏還去管這本破書能夠值得上幾塊錢，抬著手輕輕敲了敲桌子道：
“嘿嘿，這麽名貴的泥鰍都吃了，還怕損失這幾塊銅板的破爛書，你呀，固執！”
少年鬱悶，看著鍋內還剩下的幾塊魚骨頭，搖頭晃腦。
“看不見，看不見，眼不見心不煩！吃了對身體好，不虧不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