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十麵埋伏
“將軍,你有些不高興!”
廣陵皇城外,西街之上,一位佳人心事重重的走在前方,一位少年跟在身後。漫步在蒙蒙細雨之中,雨水毫不客氣的滴落在少年張開的口中,有些澀。
“我知道將軍你的不開心,不僅僅是因為我麵見陛下而不跪。”
“隻是十三叔從小便告訴我,男兒膝下有銀錢,可跪天跪地、跪雙親。其它人哪怕是天王老子也不能跪,要不然心中那團火便會滅了,便再也走不上那條道了。”
“無盡沙漠裏的那位也說過,隻要跪下了,便再也站不起來了!”
……
少年跟在佳人身後,踢踏著路麵的積水,濺起一朵又一朵小水花,也不知道前方的佳人是否能夠聽得進去。
少年沒有說的還有一件事,在宮中他見到那位不怒自威的侍衛長,盡管避過了所有人的耳目,將一張紙條遞給了身前的佳人,卻偏偏被自己看見了。
雖然不知道紙條上的內容寫了些什麽,但將軍看完後本就緊鎖的眉頭卻更加憂慮,想來又是些煩心的消息。
來時乘坐馬獸車鸞,從驛站到皇城倒是也不覺得這北街有多長,如今回驛站之時卻足足走了三個時辰還多,顯然這街道長的有些過分了。
盡管雨下的相比於前段時日要小上許多,三個時辰卻足以將身上的衣物整個淋濕。慶幸的是趕上了驛站的晚飯,不至於淋了半天雨後還要餓著肚子入睡。
“黃將軍,飯後來我房間一趟,回南疆的行程要重新安排一番。”
佳人顯然對飯食並沒有太大的興趣,穿過驛站特意為一眾甲士準備的單獨包間後,佳人對著一位年齡有些偏大的軍士說道。
在百餘甲士和少年的注視下,佳人麵無表情的走上樓梯,消失在眾人視線之中。
本就井然有序的一眾甲士見到自家將軍如此模樣,便是連粗重一些的呼吸聲都消失不見,差點沒嚇壞領著小廝前來上菜的驛站管家。
還不待少年添上第兩碗米飯,在一聲口哨聲中,一眾甲士紛紛放下手中的碗筷,便回到各自的房間休息。
少年望著桌上隻剩星星點點殘羹的菜肴,不禁感歎這群甲士行事的速度之快和軍紀的嚴明,也隻好匆匆扒拉幾口米飯後回到自己房間。
隻是少年不知為何,心中隱隱有些不安,卻又不知這一絲情緒是從何而來。心中不由得想到禁衛森嚴深宮裏那書房中麵露憂色的天子,隻是即然自己現在還能安然吃下幾碗米飯,想來這一絲不安不應該來自於那宮內。
難道是那個已經耳聞數次的莫不凡,隻是自己和這位天之驕子素昧平生,哪來的愁?哪來的怨?
白絕打過幾瓢清水,將台上的麵巾打濕,來回擦拭著臉龐,仰著那稚嫩的腦袋,腦中百思不得其解。
聽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一道倩影浮現在白絕腦中……
“看來十三叔說的一點沒錯
,自古紅顏多禍水……”
少年翻著白眼將臉上蓋著的麵巾拿下,鬱悶的扔進清水之中,也不洗漱便直接鑽入被窩,想來這些事情將軍大人早已知曉,應當用不著自己操心。
第二日,已接連下了十數日的雨竟然在昨晚悄無聲息的停了,就像半夜十分,白絕被那位黃姓的老將軍從被窩裏提著耳朵叫醒,然後一行十人悄無聲息的從驛站後院翻牆而出。
第二日日出十分,一行甲士浩浩蕩蕩的從驛站一湧而出,進入門前早已備好的十二列馬車,這其中自然包括終日守在上官大將軍身旁的那位女副將。
一行十二輛馬車浩浩蕩蕩的朝著北門奔馳而去,而後在守城軍事敬佩又恐懼的目光下,延著官道遠去。
廣陵城中離北門十數裏外一間破落的小院內,隻剩下半人高的雜草在清晨的微風中搖曳。地麵原本鋪著的青石小磚因長年無人踩踏,在先前的一場異常持久的雨水中便已經支離破碎……
這小院原本隻是廣陵一位普通百姓所居,雖算不上大富之家,卻也過得逍遙自在。卻在十年前因極夜之災被滿門抄斬,至今還未曾有哪個人家敢於接手此地……
今日在小院內早已搖搖欲墜的堂廳之內卻有數個不速之客擾了此處的清靜。
“九護法,自昨日上官白雪進宮回驛之後,直至今日日出之時,方才同甲士一同乘車離去。經過北門往往官道而去,在距廣陵二十餘裏的官道岔路往南疆而去。”
一個頭戴白銀麵具的黑袍男子同前方背手而立,頭戴黃金麵具的赤袍男子拱手說道。
隻是在說到九護法這個最為普通不過的代號之時,餘下的數位頭戴青銅麵具,身著青袍之人竟齊齊抖動了一番。仿如這個稱謂是他們最為恐懼的噩夢一般,恐懼卻又無法逃離。
這世間最令人恐懼不是已經到來的恐懼,而是在等待那恐懼到來的等候。
“既然已經確認,那便開始計劃。”
在眾人險些連外襯的衣物都要汗濕之時,始終一言不發,被稱之為九護法用最平靜、最簡單的話語吩咐了一句,而後揮揮手示意眾人離去。
“尊法旨。”
幾人將頭恨不得都低到褲襠裏的恭敬姿態下,說完轉身便要離去,相信沒有誰願意在此地再多待哪怕一息。
隻是幾人足下生力,跑的快些的都已經要竄出這破舊的大堂,頭戴金色麵具的九護法竟從懷中又伸出一雙猶如青蔥一般的玉手,朝著前方一人輕輕一揮。
“啊……”
隨著一聲淒厲的嚎叫聲從大堂內傳出,已經離去的數人,包括那頭戴銀色麵具的男子,不禁心頭一鬆,隻是腳下的速度更是快了幾分……
片刻後,殘敗的大堂內隻剩下那頭戴金色麵具之人,腳邊還散落了一絲零散的血漬。隱隱的聽見他似乎在和誰說著些什麽,隻是這大堂之內空蕩蕩的便隻有他一人而已……
“黃將
軍,越過這關山後便是一馬平川,過了此處,也能算得上是真正放下心來。”
上官大將軍看著前方幾乎橫跨整個漠國國境的山脈,麵容之中帶有一絲憂愁又有一分憤怒。
“靈兒和甲士若是出事,我上官白雪在此,對著關山起誓,不平此等賊子,永墜地獄!”
說完這句話後,她沉默了片刻,再次堅定的說道:“昨夜若是他們再無暗哨,想來這條小路定然不會有太多埋伏,若是不然,便殺出一條血路,將這關山染紅。”
白絕雖說自知氣氛自昨日出宮後便有些不對,卻也不知竟到了如此境地,看來昨日夜裏還是自己想錯了方向。十三叔果真沒有說錯,這人間當真可怕的很,比漂亮女人還可怕……
看著眼前少年有些呆呆的模樣,上官大將軍有些不忍,撫摸著少年因長途奔襲而有些亂糟糟的腦袋,輕聲說道:
“白絕小子,隻是未曾料想將你也牽扯進來,如今我就是讓你離去,你也跑不了多遠。若是怕了,待會躲在黃將軍身後,他會護你周全……”
“上官大將軍,你見過絕望嗎?”
少年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麽,聲音卻有種曆經生死後的滄桑。
“隻要還活著,便有希望,命始終是掌握在自己手中。”
這番話怎麽聽都不應該從一個少年口中說出,若是從一個滿是傷痕的老兵口中說出,方才令人覺得理所應當。從一個十二歲的少年口中說出,本應令人覺得好笑,隻是一眾甲士從這這稚嫩的聲音中卻聽出了累累屍骨,一股肅殺之氣彌漫在這少年周身……
一行十數人緩慢行走於關山山間小路之上,以往地麵鋪上的厚厚一層落葉,讓原本崎嶇的道路走的舒坦些,隻是這極不正常的大雨卻讓這本就艱難的山路更加險惡。
一腳踩下去除卻滿腳的水漬和淤泥,披甲執銳的甲士若是一個不留神踏入再酥軟些的泥濘之中,更是半天都提不起腳來。
隨著漸漸深入山脈深處,眾人的心弦更加緊繃起來。若是此時遇刺,那當真是滅頂之災,怕是空有一身本事也發揮不出往日的半成來。
腳下時時刻刻傳來的‘撲哧’之聲,在這安靜的大山之中竟顯得有些詭異,而始終跟隨在黃將軍身後的少年忽然停下腳步。
按上官大將軍的意思,哪怕白絕說的再老成些,也畢竟隻是個十二歲的少年,小心照顧些總歸是好些,便堅持讓他始終跟在黃將軍身後。
隻是少年突然停下的腳步,使得身後始終保持腳步一致的甲士有些慌亂,就連身前的黃老將軍都有些不解的回頭望著停下腳步的少年。
“我們已經被包圍了,上官大將軍,若不是你的金蟾脫竅之計被看穿,那便是靈兒姐姐他們已經……”
少年盡管未將那可怕的結果親口說出,但隨著一縷微風拂來,一絲淡淡的血腥之氣充斥在眾人鼻尖,想來那最不願發生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