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廣陵君王有憂愁
雨還在不停的下著，將前去廣陵的官道都浸泡的有些泥濘。算不上寬闊的官道上一行十二列馬車有些焦躁的向前疾行，隻是任由車夫揮動著馬鞭，拉車的駿馬也隻能略顯倉促奔馳前行。
“劉老，不要再難為這些良騎了，這樣的天氣哪怕是馬獸都無法在泥地裏馳騁，更何況這些普通駿馬。”
一道銀鈴般的女聲從一架馬車之中傳來，聲音不大，卻依舊清晰的傳到開道馬車的車夫耳中。
原本有些急躁的車夫聽到這猶如天籟之音後，終於舒展開了始終緊鎖的眉頭。手中的馬鞭卻依舊高高揚起，隻是鞭打的次數明顯少了許多。
“上官將軍，我們出來已有月餘，南疆戰事吃緊，您作為主帥離開這麽久怕會軍心不穩……”
雨似乎是比前幾日小了許多，卻依舊沒有停止的跡象，劈裏啪啦的砸落在車棚之上，聽得久了不免有些令人不喜。
“無事，南疆有莫不凡坐鎮，想來那些終日裏自詡高人一等的清朝滿人是討不到什麽便宜。”
“將軍為了這樣一個毛頭小夥，況且還隻能是一個火頭兵的小鬼，這麽做值得嗎？”
“劉老，你跟隨我這麽多年，幾曾何時見我錯過……”
……
一問一答之間，讓霸占了最為豪華的四轅馬車，此時正百無聊賴的白絕知曉了許多事情。
比如這傾國傾城的上官大將軍，原來就是鎮守漠國南疆，讓清朝滿人數年不得寸進的戰神。
再比如原來自己真的是去軍營當一個火頭兵，這可是連最下等的甲士都不如。腦中轉過數次就此逃離，前去西涼找十三叔算了的念頭，最終想到十三叔見到自己失望的眼神，便將這種念頭徹底掐滅了。
……
數日後，漠國國都廣陵北城門駛入一群馬車，看守城門的軍士本想前去盤查。想來哪怕是一方郡王的車隊，若要進廣陵都要接受嚴格的盤查。隻是在一名軍士餘光一瞥之下，見到車架之上印刻著一朵帶刺的黑色玫瑰。
立刻如同見鬼一般的將寬闊的北城門方圓幾十丈內，想要入城的人群轟散。顧不得此時罵罵咧咧一肚子火氣的無辜群眾，小心翼翼的將這一行十二輛馬車迎入城內。
“好生要不得，憑的他們可以肆意插隊，天子腳下還有沒有王法了。”
“就是，就是，有錢就了不起嗎！”
“大兄弟，我剛剛要是沒看錯,這些車架之上都印刻有一朵黑色玫瑰。”
“那有怎麽樣，我老家，福玉鎮的王員外的外甥的老婆的小舅子的馬車上還刻著燙金的玫瑰呢！”
……
喧鬧吵雜的眾人在聽聞這十數輛馬車之上的印章是一朵黑色玫瑰後，瞬間恍然大悟，怪不得這些守門軍
士如此行事。便再次按秩序排隊準備進城，不知是哪個嘴欠說出最後這樣一句可怕的話來。
隻見一個青年書生數丈範圍內瞬間空無一人，這書生見到眾人皆是憐憫的看著自己，哪裏還不知道是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語。呆呆的立在原地，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錚錚錚錚……”
果不其然，片刻之後一隊披甲執銳的將是從城內衝出，二話不說直接將青年架走。
片刻後，城外再次恢複安靜。
人界四十一國，漠國雖說處於極西之地，屬於邊陲小國，可國都規模卻不輸於任何一國。整個廣陵以占地十數裏的皇城為中心，層層向外展開，足足有百餘裏之寬廣。
自皇宮東、南、西、北四個大門，延伸而出四條足以並架四列馬車的大道，貫穿整個都城，將漠國的國都廣陵分為四個區域。這四條讓漠國百姓自豪不已的大道卻有著四個極為貼切的稱謂：東街、南街、西街、北街。
此時在北街離城門許裏遠的官府驛站門外，剛剛入城的十二輛馬車依次停好，隻是車上早已空無一人。倒是先前和上官大將軍對話的劉老還在忙碌，淋著稀稀疏疏的小雨，正在依次給這些駿馬喂食、打理。原本車內的百餘精銳之師都以進入驛站休息，等候自家的將軍從皇宮歸來。
驛站不遠處便有一家車行，想來廣陵如此寬廣，若不是這些官家的車行，平日裏想要去趟皇城，走上幾天也不是不可能。
此時車行大門外，一個少年跟在一位絕色佳人身後，撐著小小的油傘，望著蒙蒙細雨下，大街上卻依舊人聲鼎沸的商鋪、行人、遊人……
“噠噠噠噠……”
伴隨著一陣陣充滿節奏的踏蹄聲，車行高聳的院牆大門裏走出一個身著蓑衣的小廝，身後是一位中年漢子趕著一架廣陵特有的馬獸車鸞。
“將軍，您要的金字號座駕給您帶來了，李車夫是北門車行裏數一數二的好手……”
小廝有些恭敬的說道，言語之中竟有些激動的顫抖……
白絕有些震驚的看著眼前的佳人從袖中拿出一張雲坊閣的銀票，遞給身前微微弓腰的小廝。要是白絕沒有看錯，這張雲坊閣的銀票足足有一百兩，要知道往日裏在西涼，掏沙客哪怕運氣好些，進出無盡沙漠掏沙數次，可能也賺不來這些銀兩。
如果可以，白絕真的很想說服眼前的佳人，不如兩人一齊走到皇城去，廢些時間便可以省下這麽多銀錢，天底下哪還有這麽輕鬆的活計。但想來眼前這位上官大將軍應該也不缺這些銀兩，自小應該是出生在那富貴人家。哪裏像自己和狗蛋，打小起連每日的吃食都成問題……
“小家夥想些什麽呢！都過了午時，再不快些，今日又得耽擱一天了。”
依舊是一襲淺色長
裙的佳人蹲下身子在少年額頭敲了一下，有些憐愛的說道。
見到少年望著川流不息的大街愣神，還以為是少年心性，從未見過這樣繁華的場麵，才有些愣神。在她看來哪怕少年幼稚的臉龐因常年風吹日曬，看起來比同齡人要成熟幾分，始終帶著一股子堅韌不服輸的神態，卻也隻是個少年兒郎。
想到幾年前因公事前往西涼，在無盡沙漠外第一次見到這少年時的情景。兩個少年，不應當說是兩個孩童，拖著比自己還要大上許多的沙獸屍身，在夕陽下一步步緩慢而堅定的向西涼走來……
北街上一輛馬獸車架奔馳在密集的人群之中，也許是車夫的手藝實在高超，或者是馬獸特有的鼻哼之聲，讓街道上遠遠聽見此聲的行人紛紛避讓，一路趕來竟沒有撞上一個無辜路人。
……
“陛下，這位便是數年前臣推薦的少年，名白絕。”
廣陵皇城內一間樸素的琉璃瓦製成的書房內，一位身著龍袍中年男人站在一方青楠木製成的書桌後，捧著一本書冊看著。身前一位佳人單膝跪地，不卑不亢的介紹著身旁始終不願跪下的少年，言語裏隱隱有些不喜，本想替這少年美言的辭藻都硬生生憋了回去。
往日裏看著精明似鬼的少年今天怎麽仿若變了性子一般，難道自己當真高估了這少年。天賦異稟的少年雖說不多，但也絕對能找到一些，隻是單有天賦卻無心性的最終也隻能泯然眾人矣。
書房內三人安靜的沉默著，氣氛一時之間有些詭異，少年抿著嘴，倔強的看著書桌後身著龍袍的男人，而佳人低著頭不再說話。
“我知道了，就按你的想法去辦吧！朕已經為你破例一次，三年前的那批士子，厲害些的都已積功至校尉，你好自為之。”
中年男子緊縮著眉頭，有些心不在焉的合上手中的書籍，放回身後的書架。隻是在少年看來這書冊明顯放錯了書夾。《軍法百通》怎麽會放入詩集之內，看來這漠國皇帝心中有極大的煩心之事。
在中年人向外揮揮手後，佳人便帶著始終不願下跪的少年走出書房，臉色明顯的有些生氣，還有些失落。
“莫不凡那孩子也算的上是人中龍鳳，如果可以便給他一個機會，相信你不會後悔。”
佳人關上書房簡陋的大門時，從書房內傳來一句帶有一絲祈求的話語，手中的動作停頓了片刻，有些落寞的回應房中之人：
“臣，知道了！”
隨著一聲輕輕的“咯吱”聲，書房的大門被徹底關上，至於房中男人心中的憂慮她又何曾看不出來，隻是他並未對自己言明，那便是自己也解決不了的憂慮。
帶著身旁的少年穿過一道又一道的廊庭，通過幾處關卡，最後通過那比之廣陵城門還要寬大高聳幾分的宮門，來到皇城之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