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投鼠忌器 晦暗難解
越過長城沒幾日,劉湛等人到達西津城後,得到了如今的西津城城主蕭飛的隆重接待。由於事急,劉湛等人趕忙跟隨蕭飛派出的護衛動身前往遼陽府。
抵達遼陽府後,令劉湛驚奇的是,遼陽府並非如自己想象中的佇立在濃濃戰火中,表麵上依舊是一派祥和。
在耶律啜裏隻寫信給劉湛求援之後,見靺鞨國人在遼陽府城下按兵不動,知道對方果如耶律石林所料的那樣,忌憚著被抓的函普文成的同時,也開始有了傾向於和镔鐵國講和的意思。
在接下來的一係列溝通中,函普收國最終還是因為弟弟函普文成的被捕,向耶律啜裏隻攤牌。
原來,在梁渠山脈和渾夕江,靺鞨族人時代聚居的地方,出現了大量的怪物。更令人捉摸不透的是,出現的怪物中,有的純屬是前來搶奪靺鞨族人的糧食吃食,有的則是完全將靺鞨族人當作糧食吃食。
麵對如此陰晴不定的眾多怪物,靺鞨族人最終不堪其擾,隻得選擇背井離鄉,離開世代居住的家園。轉而鋌而走險,東進攻打遼陽府,以期望能夠占領一城一地,供殘餘的靺鞨族人苟活。
作為一代聖主仁君的耶律啜裏隻,在知道函普收國攻打遼陽府乃是事出有因,也就不再追究函普收國以及靺鞨國的這次攻伐。
不過,在雙方的攻城戰中,也讓耶律啜裏隻知道了靺鞨國人的強大戰力。能夠令如此戰鬥力強盛的國人都聞風喪膽的怪物,也讓啜裏隻心下為難起來。
為了安撫靺鞨國,耶律啜裏隻答應讓靺鞨國的軍民百姓先行進駐遼陽府,不過至於後續的事,他還需要和自己的手下重臣商議。
“陛下,按說我們和靺鞨國曆來井水不犯河水,如今憑空收留這些人,恐怕會給遼陽府乃至镔鐵國埋下禍根。”耶律休元代表著镔鐵國宗族集團,有著與生俱來的排外天性。
不單單是皇族出身的耶律休元,就連镔鐵國的南院大王韓德讓也極其不讚同收留靺鞨國人:“陛下,耶律將軍所慮極是,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近百萬眾萬眾的異族軍民,如果真的造反起事的話,恐怕拿下遼陽府就在反手之間。要知道,如今的遼陽府內也隻有不到二十萬戶的人口。”
耶律啜裏隻聽到自己帶來的兩位重臣意見統一,自己也不好反駁。但是他心下深知,要想徹底解決遼陽府和镔鐵國的危機,隻有將現在在梁渠山脈和渾夕江地區的怪物斬盡殺絕,方有一線希望。
但是,畢竟耶律啜裏隻是一國之主,他的眼光放得更要遠得多。在來到遼陽府後,他在耶律石林奏報給自己的戰報中得知,靺鞨國在日前的攻城戰中,死傷的人數僅僅為镔鐵國人數的一半。如此強悍的戰鬥力,讓耶律啜裏隻不得不另眼相看。
假若镔鐵國真的幫助靺鞨國打退了怪物,保不齊對方會反噬自己,在無任何後顧之憂的情況下轉而攻伐镔鐵國。那時,自己和镔鐵國,就有可能就成了函普收國嘴裏的一塊肥肉。
思來想去,耶律啜裏隻在聽到了耶律休元和韓德讓的說話後,似乎有些偏向將這些靺鞨國人“處置”掉後,再另行解決梁渠山脈和渾夕江的怪物的事。
還沒等耶律啜裏隻心中的天平倒向一側,同樣參與會議的耶律石林開了口:“主公,微臣以為,如果真的要想對靺鞨國軍民下手的話,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既然已經答應讓對方進駐遼陽府,而後另行反悔的話,恐怕會為天下人以及後人所恥笑。”
“那依愛卿之言呢?”耶律啜裏隻問的很簡單,意思很明確,希望耶律石林能夠直截了當地回答自己。
“這個.……微臣認為……眼下姑且還是先行放對方進來再說。”其實耶律石林也是想著勸說耶律啜裏隻能夠幫助靺鞨國人對付怪物,但是話剛到嘴邊,又覺得不妥,隻好咽了回去,隻將自己的建議提了一半。
“石林,你不妨把心中所想全都說出來吧。”耶律啜裏隻也看到了耶律石林的難言之隱,但是麵對這樣的局勢,作為君主的他,自然不希望自己的臣子對自己有什麽隱瞞。
耶律石林聽到啜裏隻如是說,便抖擻了精神,對著眾人說道:“陛下,諸位,如今大敵當前,如果對方真的是連比我們還要強悍的人都無法對抗的怪物,那麽,為了镔鐵國,為了我們的子孫後代,我們也隻有聯合能夠聯合的所有人與之拚殺。但是,自己兄弟之間,尚有外禦其辱之後,鬩牆之爭的故事,何況我們和靺鞨國在先輩時便有所嫌隙,恐怕當真我們幫助他們奪回梁渠山脈等家園居所,對方能不能對我們懷抱感恩之心便不得而知了。”
耶律石林的每一句話都正中耶律啜裏隻的下懷,說出了啜裏隻心中之所想。雖然耶律石林主張幫助靺鞨國人,但是他的疑慮也讓耶律休元和韓德讓等人極為讚同。
“耶律城主這話不錯,更何況,萬一這次靺鞨國人是謊報有怪物出沒呢?如果真的是這樣,這些原始野人本來就打算舉國來攻,以此為由,讓我等放鬆懈怠,那豈不是正中了他們的奸計?”耶律休元說的也不無道理,耶律啜裏隻聽完後也生怕這樣的結果。
在眾人商議的沒有個結論的時候,韓德讓總歸還是能夠在混亂之中理清頭緒:“陛下,諸位,以在下看來,如今局勢我們唯有相信函
普收國一次。但是必須要和他講明事情原委,而且兩國畢竟多年老死不相往來,和他們講明情況,也並非我等無容人之胸懷。”
“嗯……南院大王這話不錯,而且石林也說了,如果那怪物真的存在的話,單靠我們定難以對付,隻有聯合靺鞨國方可。”耶律啜裏隻的這句話表明了態度——選擇相信靺鞨國。
正在耶律啜裏隻拿定主意之後,耶律謝晨來報,說是在遼陽府的城主府門前有一個華夏皇朝國人模樣的一行人,前來拜謁镔鐵國的國主陛下。
耶律啜裏隻大概已經猜到來人是劉湛,趕忙在耶律石林的引領下,帶著眾人來到了城主府前,果不其然,在蕭飛派出的護衛引領下,劉湛等人很順利地便進入了遼陽府。
“國主陛下安好。”見到啜裏隻後,劉湛率先向耶律啜裏隻行了一禮。
“哈哈哈,定國公太客氣了,你我不比拘泥於這些繁文縟節了吧。走,進去說話。”見到劉湛之後,耶律啜裏隻也很是高興,趕忙拉著劉湛的手進入了城主府。
坐定之後,劉湛開門見山地問起了啜裏隻是什麽事情讓他親自前來镔鐵國。啜裏隻一一向劉湛說明了事情的原委,現在剛剛打定主意準備去援助靺鞨國人,但是也將自己心底裏的一絲隱憂透露給了劉湛。
在一旁聽著的耶律石林早先並沒有見過劉湛,不過看到作為一國之君的耶律啜裏隻和劉湛如此說話的態度,加上內容無所隱瞞,瞬間感覺到來人並不簡單。
“定國公,事情就是這樣,你看,如今局麵如此處置可算妥當?”
“國主陛下真不愧是少有的仁君聖主,不過您的顧慮也是可以理解,既然如此,國主陛下為何不親自審問下那個叫函普文成的人呢?”
“已經審訊過了,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才被我國的遼陽城城主耶律石林看出靺鞨國的來意。”
“哦,是這樣,不如由在下親自去見見這個函普文成可否?”
“既然定國公想建這個人,那好辦。”說著,啜裏隻轉過頭來對著耶律石林說道:“石林,你去將那個函普文成帶來此處,讓定國公見見他。”
耶律石林得令後出去,過了一會,便帶著人將函普文成帶了進來。劉湛仔細打量了下這個镔鐵國眾人口中的“原始野人”,光看虎背熊腰的軀幹,便能知曉此人的過人膂力。
“函普文成,朕是镔鐵國的國君耶律啜裏隻,這位便是華夏皇朝的北境守護,定國公劉湛,我們二人是這裏的最高主君。聽說你在遼陽府城下之時,一直叫囂著要取我首級,如今我就在你的麵前。”
說完,耶律啜裏隻對押解著函普文成的兩個武士使了一個眼色,讓他們將函普文成身上捆綁著的繩子解開。
這個時候,函普文成雖然已經戰傷痊愈,也知道對方能夠如此“明目張膽”地挑戰自己,自然是心裏有底的。況且,就算自己能夠殺死耶律啜裏隻,恐怕自己也難逃一死。莫不如等待時機,鬆了綁的函普文成看了看耶律啜裏隻,又看了看劉湛,環顧了下四周,眾人都像是在觀瞻著動物一般看著自己,隻有劉湛上下打量了下他,開口說了話:
“聽聞你這次一個人斬殺了數十名镔鐵國的將士?”
“怎麽,這個很稀奇嗎?”
“大膽!你是小覷我镔鐵國無人麽?”站在一邊的耶律謝晨嗬斥道。
“哼!你也無非是在遠處放我冷箭,有什麽資格跟我說話?”函普文成的率直讓劉湛心裏很是欽佩,麵對這麽多敵人的圍繞,自己依然鎮定自若。
劉湛向啜裏隻遞了一個眼神,啜裏隻命令耶律謝晨暫時退到一邊。劉湛問道:“既然閣下這麽厲害,為什麽你們國家的人還會懼怕所謂的‘怪物’呢?”
聽到“怪物”二字,函普文成瞳孔放大了一圈,死死地盯著劉湛問道:“你怎麽知道的?”
“這個你無需知道,我隻想打聽下那個怪物到底怎生模樣,竟然能夠讓你們這樣的強人如此膽寒,不惜冒著舉國流離失所、國家無存的危險前來攻打镔鐵國。”
麵對劉湛的問話,函普文成選擇了沉默,畢竟這個人什麽來頭,問這些是何目的,都不得而知。正在函普文成選擇三緘其口,不作任何回答之時,傳令兵突然傳來飛報,言說靺鞨國的國主函普收國求見。
函普文成聽到這個消息後,本以為是假,待到衛兵真的將函普收國帶進來之後,函普文成方才因為見到函普收國而大驚失色。
“大哥!你怎麽來了?作為國主,你怎麽能夠如此輕易闖進這裏來?”
“兄弟,不要說了,我來不單單是為了救你,也是為了救靺鞨國上上下下萬千子民而來。”函普收國簡單地和弟弟說了句話後,轉過身來,正對著坐在上首的耶律啜裏隻高聲說道:“想必閣下便是镔鐵國主耶律啜裏隻吧,在下乃是靺鞨國國主函普收國,特來親自前來拜謁國主陛下。”
耶律啜裏隻看了看剛剛函普收國兄弟二人的對話,知道眼前的這個人果真是靺鞨國的國主,便客氣地說道:“既然是靺鞨國的國主陛下,怎麽能站著說話。來人,給國主陛下上座。”
函普收國坐定之後,看了看耶律啜裏隻,雖然隻有一隻眼睛,但是這隻獨眼裏射出的
銳利的目光也著實讓一般的人膽寒。而能夠坐在他下首第一個位置的卻是一個不到三十歲的青年人,青年人之後方才是镔鐵國模樣打扮的其他人,而且這些人的年歲看上去都要比這個青年人要大。這樣的安排,讓函普收國對劉湛有了一個很深的第一印象。
“國主大人,既然您能親自前來,恐怕絕對不是為了隻是請求我們放走你的弟弟吧?”
麵對著耶律啜裏隻不冷不熱的問話,也是一國之君的函普收國卻放下了國主的架子,藹聲和氣地說道:“不錯,耶律國主所料非虛,在下前來確是為了其他事,這次我主要來的目的是想問及耶律國主對我們進駐遼陽府可有什麽疑慮嗎?”
“你知道,貴我兩國曆來井水不犯河水,至於先祖的爭鬥已然隨著先祖們升天而化為了縹緲。這次你貿然來攻打我國,本來就是對我國的不信任和敵視,如今隻是因為我國高城人強,你等無奈方才媾和,誠意著實讓人堪憂。”
“這.……”被啜裏隻這一頓說,函普收國也低下了頭。雖然自己是想著倚靠武力攻取遼陽府,但是也隻是為了能夠給靺鞨國人找到一片祥和聲息之所。早在城下的他已有打算,隻要拿下遼陽府,城內軍民去留隨意,絕不妄加阻攔加害。可是如今,自己的人還困在城下山野叢林之中,自己的弟弟也被對方收押。縱然自己口吐蓮花,也拿不出任何談判的資本。
“怎麽,沒話說了麽?”
“耶律國主,我國此次貿然攻伐確實是有欠考慮,但是還請耶律國主能夠看在如今時勢危急的情況下,原諒敝國無端冒犯。隻要能夠幫助我們躲過這次災難,我們定然在災難過後另覓他處,尋得良處紮根後,必然不會忘記國主搭救之恩。”
耶律啜裏隻聽到這些說話,也為之一震。作為一國之主,能夠如此低三下四地和自己說話,足見此人心地寬厚。這樣的人主,耶律啜裏隻也隻是見過兩個人,一個是劉湛,另一個便是函普收國。
而在一旁聽著兩個國主對話的劉湛,也並沒有想到函普收國能夠如此放低姿態,轉過頭來又重新看了下這個人。
“函普國主,既然你想讓我镔鐵國不再追究靺鞨國的無端入侵這件事,也好辦,你隻需告訴我是什麽怪物使得你們背井離鄉。”
“耶律國主,其實,我們也不知道是對方到底是什麽來曆。隻是聽聞在渾夕江北端,突然出現了很多大型蛇類怪物,到處吃人,而且所過之處,江水為竭,草木凋枯。在下也曾率軍前去斬殺,叵耐北部炎熱異常,這些怪物皮糙肉厚,我等招架不住,所帶之人被攝去十有八九,沒有多久,便隻剩下殘肢斷臂。
我等以為隻有這些怪物作祟,隻好南下另覓他處藏身,但是聽僥幸逃脫的人說這些怪物是被兩條巨蟒所驅使,一條墨青色,一首兩身,一條鐵紅色,遍體黑色長毛。在這兩大妖神的戕害下,我等又時常被原本生活在渾夕江北部的闒非和環狗襲擾,隻得背井離鄉,貌似前來扣城。”
函普收國的一番話,讓眾人屬實非常震驚,就連劉湛也不知道這些是何妖物。耶律啜裏隻聽完,看看劉湛,對方一臉茫然的樣子讓啜裏隻心裏也沒了底氣。
“國主陛下,既然如此,我認為躲避總歸不是解決問題的根源辦法,在下以為,還是要出兵剿滅為上。”劉湛思慮半天,對耶律啜裏隻說道。
還沒等啜裏隻回答,函普收國率先驚慌起來:“什麽?你們要去殺掉那些怪物嗎?”
“不單單是我們,是我們和你們一起。”耶律啜裏隻著重說明了一下,希望函普收國及靺鞨國也能夠參與進來。
函普收國回頭看了看弟弟文成,剛才一直和啜裏隻等人對峙的有來有回的函普文成也露出了驚懼之色。劉湛和啜裏隻看到對方這樣的恐懼,渾夕江畔的怪物的可怖之處不言而喻。
“可是.……你們有把握嗎?”函普收國含糊其辭地問道。
“自然沒有,畢竟這樣的怪物連你們都被殺的七零八落,我們怎麽可能有把握戰勝。”劉湛說著,看看函普收國,接著說道:“縱然如此,這也不該成為我們膽怯的理由。在下知道函普國主深知怪物的恐怖之處,但我相信這也是我們戰勝怪物的法寶之一。”
“之一?”
“哈哈哈,倒是忘了,定國公,這個還給你!”啜裏隻說著,將“囚牛”遞給了劉湛。劉湛接過“囚牛”之後,拔出劍身,暗淡的微光顯現出來,啜裏隻無比欣羨地看著。不過,劉湛更令人驚豔的是,在他拔出隨身帶來的“鷹爪”時,兩柄長劍同時發出了微光,似乎亮度也要高過剛剛“囚牛”單獨發出的亮光。
“定國公,這把‘鷹爪’怎麽會如此?”耶律啜裏隻不解地問道。
“耶律國主,如今這把‘鷹爪’早已經蛻變成了‘龍爪’。”劉湛滿心鎮定地回答。
耶律啜裏隻仔細看看劉湛展示在自己麵前的兩柄鐵劍,似乎也發現了“鷹爪”劍的紋飾變化,的確,上麵的爪子的確是象征著龍爪的五指。
“怎麽會這樣?以前我明明見過這把劍是……”耶律啜裏隻驚詫異常。
就在眾人都在為此驚訝,暗自讚歎之時,突然傳令兵慌忙跑了進來:“報,皇上,遼陽府內的糧倉出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