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重劍無鋒 大巧不工
在吳綿仁的“誠心誠意”的“邀請”之下，早已經沉溺在妻兒生活中的韓卓又一次選擇了夜行鬼的身份。隻不過與之前不同的是，這次的他屬實是因為迫不得已方才回到這個現在看來極為陰暗的組織內。
一路之上，往日在吳綿仁麵前無話不說的韓卓像是被人封住了嘴巴一樣，一句話也沒有說。反倒是吳綿仁在這一路上時不時地和韓卓打著趣，似乎經曆了上次的分別之後，這對師兄弟兩個人對調了身份一般。
“哈哈哈，師弟啊，你還在怨恨著師兄嗎？”看到自己幾次主動和韓卓說話，對方都沒有回應。心下已經有些火氣的吳綿仁極力控製著自己，給了韓卓一個笑臉。
“沒有.……”憋了一路，韓卓總算是擠出了兩個字。
“說實在的，看到你這麽愜意地生活，我也很是不好意思打攪你。隻不過如今我急需要你的幫助，故而才親自請你前來。”
“我能幫助你什麽？”吳綿仁剛剛的一番話提醒了韓卓，以眼前人的武功，怎麽可能殺不死一個當時隻有十五六歲的楚無忌呢。
吳綿仁並沒有看出韓卓的疑慮，兀自回答道：“師弟啊，看來你是很久不動刀兵之事了吧，是不是連你自己都忘了你有多大的本事了？”
說完話，一直走在前麵的韓卓突然站住了腳步，回過身來，正對著韓卓，認真地打量了一番這位師弟。
“怎麽了，你怎麽不走了？”韓卓被吳綿仁這一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也跟著停了下來，下意識地和對方保持了距離。
“嘖嘖嘖，師弟啊，怎麽你現在如此怕我了？我記得當初你可是和我無話不說，無話不談的，是不是因為如今你我主從關係對調了的緣故呢？”吳綿仁歪著腦袋打量了一番韓卓。
“你到底想幹什麽？”一路之上，雖然吳綿仁話很多，但是沒有一句話是挑明為何要找到自己的原因和讓自己跟隨前來的目的。
“還不到時候，你現在姑且先跟我走。”
“哼！話不說清楚，我哪也不去！”看看兩個人已經遠離了方寸城，韓卓眼下沒有了顧忌，準備和吳綿仁攤牌。雖然自知不是吳綿仁的對手，但是自己如果想要從這個人的手下逃脫，韓卓還是有一定把握的。
“哦，調虎離山？”吳綿仁雖然發現了韓卓的計謀，但是依舊鎮定自若：“看來師弟你還是沒有失去太多的本事，為兄總歸沒有看錯你。不過，你真的以為在方寸城內隻有我一個人進去了嗎？”
“什麽，你？”
“哼！如今你最好跟我走，否則我可以向你保證，你回到方寸城之時，就是為你的妻兒收屍之日！”
吳綿仁的這話雖然是在騙韓卓，卻起到了效果，韓卓聽到這話後明顯放鬆了下來。其實，這次去方寸城找韓卓，確實隻有吳綿仁一個人前來，自己培養的夜行鬼如今除了幾個人在中興府內，其餘全部潛入到了駿遠城。
吳綿仁和高計勝如此“興師動眾”，看來是對劉湛的“鷹爪”誌在必得。同時，他們也希望能夠借此完成軒轅崇景的夙願——殺掉劉湛。
“好啦，為兄不妨先告訴你，咱們先去中興府，然後再去駿遠城。到了駿遠城之後，隻要你幫助為兄辦完事，那為兄便今生今世都不再糾纏於你，可放你回去方寸城和你的妻兒團聚，如何？”
“此話當真？”
“你還有懷疑我的資本麽？”吳綿仁已然對韓卓透漏了過多的細節，不想再讓這個人知道太多，不耐煩地反問起來。
麵對吳綿仁的淩人氣勢，韓卓隻好乖乖地隨著吳綿仁朝著中興府走去。駿遠城，韓卓忘不了當初自己在駿遠城，當著定國上下許下的“諾言”，如今看來，勢必要違背這個諾言了。
為了防備黃文瀚，保障駿遠城內的安定，劉湛這次北行镔鐵國僅僅帶著陸無雙跟隨自己。加之耶律啜裏隻在給劉湛的求援信中言明，此次並不需要任何他率領軍隊前來，故而劉湛也僅僅是帶了十數個隨從前往。
一路之上，越往北走，凜冽的寒風越發強勁，吹的劉湛等一行人瑟瑟發抖。向來無懼任何強權霸道的劉湛卻在這一路上憂心忡忡，似乎將會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一般。
曆經了近十日的行進，劉湛等人終於來到了定國北部的長城，如今早已經變成了定國和镔鐵國兩國互通有無的大型榷場。雖然是天氣逐漸轉冷，但是榷場內卻依舊一派熱火朝天的景象。
看著自己和耶律啜裏隻兩人共同經營的這個榷場，劉湛總算在這裏找到了一絲興奮所在。人流攢動處，來自兩個國家及周邊其他小的部族的人都來到這裏進行貿易，這樣的場景在華夏皇朝的曆史長河中，可謂盛況空前。
為了讓大家能夠真正散散心，劉湛決定在榷場這裏找一間客棧安歇一宿，將陸無雙等手下人全部打發出去，讓他們也放鬆一下。
天生喜好兵刃的陸無雙更是喜出望外，離開劉湛
後，徑直來到了榷場內的鐵器貿易區。在形形色色的大小鐵匠鋪內，陳列著各式各樣讓人歎為觀止的兵刃和生活所用刀器。
“壯士，進來看看吧，我這裏的刀劍可是長城內外數一數二的。”
“客觀，來我這裏看看，我這打造兵刃用的鐵礦石可是從镔鐵國境內開采的，絕對的貨真價實。”
“來來來，壯士，看這裏，我店裏……”
沿途的叫賣說明雖然這裏的鐵匠鋪競爭力非常激烈，不過也還是都有各自能夠招徠顧客的手段和自信。
陸無雙在掉進了這個兵刃的海洋中不能自拔之時，卻看到在眾多鐵匠鋪之中，有個鐵匠鋪雖然不起眼，門口掛著的牌麵卻甚為奇特。走近一看，門首的木牌上竟然雕刻著一條龍紋，讓他不禁好奇起來。
陸無雙循著這個龍紋走近了鐵匠鋪，和別處不同的是，這個鐵匠鋪內並沒有招徠顧客的人，隻是一個麵貌上看起來有五十歲上下的鐵匠在叮叮當當地地永無休止地敲打著鋪子裏麵的鐵氈。
“額……請問……你.……您好？”陸無雙進了鋪子之後，對方似乎並沒有發覺自己近來一般，隻好小心地問著。
回答陸無雙的依舊是“叮叮當當”地敲擊聲。
“請問這位師傅，您這裏可否有順手的兵器嗎？”見到對方並沒有說話，陸無雙隻好走近鐵匠，順便看了看周邊的兵刃。和其他鐵匠鋪不同的是，這個鐵匠所打造的兵器全部都是劍。
本來平素不是很喜歡用劍的陸無雙正要離開之時，卻在回頭的刹那發現這個鐵匠隻是在憑空敲打著鐵氈。再看鐵匠，花白的頭發和已經起了褶子的麵龐，依然無法掩蓋這個人年輕時俊美的容貌。隻不過如今和花白頭發相匹配的是濃密的胡子，讓人不免感歎唏噓。
“師傅？您這是在做什麽呢？”
被三番兩次的問話後，這個鐵匠突然停下了敲擊，這一下卻是讓陸無雙著實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緊緊握住手中的刀柄。
離陸無雙隻有幾步遠的鐵匠也注意到了陸無雙的這個動作，說明對方也是個練武之人，這倒是並沒有讓陸無雙緊張。畢竟，售賣兵器的人多多少少懂得武功還是可以理解的。
“師傅？”
鐵匠依舊沒有回答，不過卻眯起了眼睛死死盯著陸無雙，就像肉食動物瞄上了獵物一般。突然，鐵匠睜大眼睛，隨手抄起了一柄鐵劍，朝陸無雙攻過去。
說時遲那時快，陸無雙剛剛反應過來，鐵匠的劍端已經到了跟前。陸無雙驚得趕緊後退幾步，順勢拔出了佩刀還擊。在這個狹小的鐵匠鋪內，刀劍的拚擊的聲音並沒有引來周圍鐵匠鋪的人的注意。
兩個人過了幾招之後，陸無雙深感自己力怯，正待要逃跑之時，卻被逼到了鋪子內的一個角落。眼見陸無雙避無可避之時，另一把劍橫在了陸無雙麵前，將鐵匠的攻勢泄掉，鐵匠也被這一劍挑得向後閃了一下身。
不過，這個鐵匠似乎像著了魔一般，正身之後，又朝著眼前的這個人攻了過來。不過，後來的這個人似乎非常熟悉鐵匠出招的套路一般，左右逢源，連消帶打，將鐵匠一輪又一輪的攻勢泄去。
看在一旁的陸無雙看到這個人雖然能夠化解鐵匠的攻勢，似乎有所顧忌一般，不敢朝著鐵匠進攻。如此情形之下，陸無雙將手中的刀收回了刀鞘內，隨手抄起一把鈍劍朝著鐵匠打將過去。
那鐵匠此時隻顧著攻擊著後來的人，並沒有注意到陸無雙來襲。由於是鈍劍，且陸無雙很好地掌握了力道，在攻擊鐵匠之前，將鈍劍平過來拍打在了鐵匠持劍的上臂。
中招之後，鐵匠登時跪在了地上，正對著後來人。後來人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繞過了自己和鐵匠正對著的這條直線，將鐵匠扶了起來。
“哥！是我啊！”後來人說道。
鐵匠哆哆嗦嗦地看了看後來人，方才認出了這個人，不過並沒有說話。後來人看到鐵匠恢複了意識，趕緊扶他到了鋪子內的床上，將他好生放躺下去。
“多謝壯士相救！”陸無雙放下了鈍劍，向這個後來人行了一禮。
“沒事，你怎麽進來這裏的？”
“哦，在下是被這個鋪子門外的那個龍紋雕飾吸引進來的。”
“哦？你認得那個龍紋雕飾？”後來人突然警覺起來。
“啊不，恕在下眼拙，確實不認得，隻是覺得奇特，方才進來一看。”
“哦。”聽到陸無雙這麽說，後來人方才放下心來，接著說道：“在下方盡忠，是本地的鐵匠，這位是我的兄長，隻是有些頭腦昏聵，時常神誌不清，所以方才無故攻擊閣下。”
“哦……卻是這樣……”陸無雙看了看方盡忠，又看了看躺下去的那個鐵匠，感覺這兩個人的年歲差了有近二十歲，而且長相並不相像。
“怎麽了？”
“哦……沒事，在下是被剛剛
令兄的蠻橫招式打得有些頭蒙了。”
“哦……這也難怪，我兄長武功的確是非常厲害，這一帶的鋪子裏的人都知道他的厲害。而且打造鐵劍更是一絕，所以，我們這家鐵匠鋪雖然鋪麵很小，卻也能夠維持生計。”
“原來如此，敢問令兄是受了什麽刺激嗎？”
“沒什麽，既然閣下沒有受傷，那麽請便吧。”
見對方已經開始下了逐客令，陸無雙也不好再在這裏逗留，隻好灰溜溜地準備離去。
“慢！”正當陸無雙剛剛一隻腳踏出鐵匠鋪的門時，屋內的方盡忠叫住了自己。
“方兄，敢問還有什麽事嗎？”
方盡忠走到靠門邊剛剛打鬥的地方，撿起了陸無雙方才用過的鈍劍，遞到了陸無雙的手上：“兄弟，這把鈍劍是這裏最沉的一把，我見你剛剛毫不費力地便撿了起來，還能揮動自如，可見它和你是有緣的，姑且送給你吧。”
“這.……本就有無功不受祿，更何況要不是因為我，令兄更不會犯起瘋病，在下實在受之有愧。”
“難道閣下是覺得這把劍過於遲鈍，且並沒有開刃方才嫌棄嗎？”
“不敢，在下真的是覺得和兄台萍水相逢，又給貴店造成這一陣慌亂，屬實是因為這個原因不敢領受寶劍。”
“無礙，你盡管拿去即可。這把鈍劍名為‘無雙’，乃是采取的镔鐵國內上乘的精鐵打造。它的精妙之處就在於‘重劍無鋒，大巧不工’。”
“什麽？在下沒有聽懂，不過在下的名字就叫陸無雙。”雖然不大懂得方盡忠的意思，但是已聽到這把鈍劍的名字正好契合自己的名字，瞬間感覺到滿心的歡喜。
“哈哈哈，那就是有緣人了，正好送與你！”
“那在下就受之有愧了。”聽到方盡忠這麽說，陸無雙便不再推辭，欣然接受了這份厚禮。
“不過，在下還有一事相求。”
“兄台請講！”
“希望閣下能夠用這把‘無雙’鈍劍做一些真正有益於這個世界的事情出來，切不可為非作歹，否則，我定當親自取你首級。”方盡忠說著，臉上的表情愈發嚴肅起來，這也讓陸無雙深知對方的確是很認真地在和自己說話。
“兄台放心，我定不會辜負了兄台的這一番心意和這把‘無雙’劍！”
別過方盡忠後，陸無雙背負著這把“無雙”大劍，便回到了劉湛休憩的旅店內。
見到陸無雙之後，劉湛也發現了陸無雙背後背著的“無雙”的巨大劍柄，便好奇地問道：“無雙，你背後背著的可是新進的兵刃？”
“正要請主公賞閱呢。”說完，陸無雙解下自己身上的“無雙”，從寬大的劍鞘中拔出劍，立在了劉湛跟前。
劉湛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大為讚歎道：“好一把兵刃！重劍無鋒，大巧不工，看來鑄造這把兵刃的人果然是有奪天地造化之功的大師！”
看到劉湛對自己的這把兵刃不吝溢美之詞，喜出望外之餘，也為劉湛說出的那句和方盡忠一樣的話感到驚訝：“主公，你怎麽也說這把劍是‘重劍無鋒，大巧不工’？”
“豈止是劍本身，鑄造這把劍的人更是這樣一位世外高人。無雙，看來這次镔鐵國之行你收貨頗豐啊。”
“主公，全讓您說著了，鑄造這把劍的鐵匠從相貌上看真的絕非一般人物。主公，要是您有心思的話，在下為您引路怎麽樣？”
“啊，去哪？”
“去找鑄造這把劍的鐵匠啊。”
“不了，沒那個必要。”劉湛微微笑了笑：“無雙啊，凡事都是要講求一個緣分，今天你能夠遇到這個世外高人，意外得到這把神兵，全在你的緣分使然。如果強行再去的話，或許也沒有多大的意思，算了。”
“主公，您真的不打算去見見這位大師嗎？”
“不了，如果真的有緣的話，我會再見到的。”劉湛委婉地回絕了陸無雙。其實，如今的劉湛更是向奉行著大道無為的理念。隻不過，很多事都和自己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使得如今的他深陷爭鬥的泥淖中無法自拔。
眼下，妖物頻頻出現，如果真的徹底貫徹這理念的話，自己必須要還給世人一個安穩的太平世界。
想著，透過房間的窗欞，劉湛看看逐漸西沉的落日，血紅色的餘暉滿滿地鋪灑在了自己的臉上，不知為何，劉湛默默地流出了眼淚。
站在一旁的陸無雙看到落淚的劉湛，深知最近一直愁眉不展的他此時沉默，一定是有什麽隱憂縈繞在劉湛的心頭，自己更不敢前去打擾，隻是作為一名貼身的侍衛盡職盡責地護衛著主公。
第二天一大早，劉湛等人便整裝出發，越過了長城，來到了久違數年的镔鐵國。望著草木蕭條的前路，劉湛心下甚是擔憂，不免又扭過頭來望了一眼長城，但是巍峨雄偉的長城和燕然山脈早已經阻隔了自己和駿遠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