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短兵相接 妖邪暗生
麵對函普收國的大舉進犯，耶律啜裏隻也甚為頭疼。遼陽府作為镔鐵國東麵和靺鞨國的屏障，雖然重兵把守（城內有三萬餘人），不過長期的“和平”浸淫下，城內的兵士戰鬥力幾何，頗讓人擔心。而且作為一座半山半城的山城，山地叢林密布，镔鐵國的鐵騎在那裏根本沒有任何用武之地。
馬背上建國的镔鐵國如今隻能抽調出兩萬餘步兵前往支援，為了盡快消弭戰事，馬背天子出身的耶律啜裏隻決定禦駕親征，在韓德讓和耶律休元等人的輔佐下，親自提兵前往救援遼陽府之危。
其間，韓德讓曾經讓耶律啜裏隻給南麵定國的劉湛去信一封，讓他支援此役。可是卻被高傲的耶律啜裏隻一口回絕：“幾年前的耶律胡古叛亂已然不得已請了定國的援軍，如今這等外族入侵還要請對方來幫忙，那不是笑話我镔鐵國無法自保嗎？”
被耶律啜裏隻斥責了一番的韓德讓隻好唯唯稱是，但是作為南院大王的他對能否打退函普收國的進犯大軍，也甚為擔憂。
同樣，雖然斥退了韓德讓，耶律啜裏隻也知道遼陽府的困難之處，而今之計，隻能寄希望於在遼陽府掌領多年事物的耶律石林能夠知己知彼，出奇製勝了。
靺鞨族人這邊，在經過兩日的等待之後，負責斷後收攏族人的函普塔懶終於和自己的侄子，靺鞨國的國主函普收國匯聚一處。
“大伯，怎麽樣了現在？”
“陛下，如今能夠收攏來的族人都已經收攏過來了，男女老幼加在一起總共有五十萬人，其餘族人或是打不定主意拋棄家業，或是不肯西進與镔鐵國為敵，都選擇了背離陛下了。”
“不到三成的人啊……”聽到大伯父這樣的回報，函普收國憂心忡忡。這五十萬人裏青壯年能夠拿起刀槍上戰場的也就是五七萬人的樣子，而且很多都沒有經過認真的訓練。
“哼！待我等在此安身立命之後，再有歸附來的人，見一個殺一個，見兩個殺一雙！”函普塔懶也為那些沒有跟隨西來的人氣憤。
“不可.……他們也有難處，總歸是我掌國不力，至有今日靺鞨國為怪物襲擾的慘劇。既然上天示警，我等切不可妄加屠戮虐待子民，而今，唯有團結一致，方能保全靺鞨族人的未來。”
“嗯……侄兒此話至允至當，剛剛是伯父失言了。”聽到函普收國能夠在這樣危急的關頭，說出這麽一番道理的話來，作為老一輩的靺鞨戰將，心中深感欣慰。
“伯父，如今情勢，雖然表麵上敵寡我眾，不過敵方處在深溝高壘的遼陽府城內，我等均在山野之中，又沒有攻奪高大城池的經驗，依你之見，應當如何？”
“理論上來說，如此情勢之下，應該引誘對方出城來戰，我們在野外消耗對方守城軍士的有生力量。隻不過……”函普塔懶說著頓了頓：“隻不過那遼陽府的城守不會輕易中計，怎麽說也是镔鐵國重鎮的一方之長，恐怕很難自己下城來和我們決戰。”
在一旁聽了半天的函普文成著實聽不下去了，在這時走上前去，站在自己兄長和伯父中間說道：“兄長，伯父，你們二位不免小家子氣了。這幾日在遼陽府周邊我也多有探尋，那遼陽府的城北城池隻有一丈餘高，如果我們能夠從此處攻城，那遼陽府屆時不就是我們的囊中之物了麽？”
“嗯……文成這話有理，隻不過我還是擔心那遼陽城守會在那裏設重兵嚴卡，你們想，他難道不知道遼陽府的薄弱之處嗎？”
函普收國聽著伯父的說話，深以為此話在理，但是如今遼陽府東西南三麵都不是他們有把握用兵之地，而今隻能打遼陽府北麵的主意了。
主意已定，向來不講戰場規則的靺鞨國在計議的當晚，便由函普文成親自率領五千餘人，在夜深人靜之時，潛入到了遼陽府北城的城牆之下。
正如函普收國等人預料的那樣，遼陽府的北城牆處，蕭十三已經帶著一萬五千人和北城處的耶律謝晨的五千人馬匯合，日夜進行輪值守衛。
深夜之時，城上負責值守的耶律謝晨突然聽到城牆上有“叮叮叮”的聲音，警覺的耶律謝晨手持火把，往發出聲音的方向扔了過去。
火光照過的地方，有多個鋼勾扒住了城牆的牆頭，火把再往下掉的時候，城牆下麵能夠看到影影綽綽有很多個人的身影。
“有敵人！”
隨著耶律謝晨的一聲叫喊，在城牆上打著盹的士兵立刻機警起來。有的下意識地拿著火把朝城下看著，其中有些人卻被下麵射出來的弩箭打中。
“快！砍斷鉤子！”耶律謝晨說著，趕緊叫剛剛驚醒的弓弩手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放箭！放箭！”
隨著耶律謝晨的一聲命令，城上的士兵立刻朝著黑漆漆的城下射箭。雖然看不清下麵到底有多少人，但是從城下中箭的士兵呻吟聲中，耶律謝晨知道下麵的敵人不在少數。
不敢耽擱，耶律謝晨趕緊派人去叫醒已經交了班，正在城內不遠處休息的蕭十三帶人前來。
看著剛一攻城便遇到如此麻煩的函普文成，不遠處率領著後援部隊的函普收國不敢怠慢，趕緊
讓已經列開了陣勢站定位置的弓弩手衝城牆上放箭。瞬間，茫茫多的箭矢裹挾著黑暗飛到了城上，讓城上的守城將士猝不及防，很多人中箭倒地。
“盾牌！盾牌！”麵對著突如其來的箭襲，耶律謝晨隻得讓城上的士兵拿盾牌擋住箭矢的攻擊。這樣一來，城下的函普文成的攻城部隊就有了機會，趕緊繼續往上放鐵鉤，順著繩子攀上了城牆。
“將軍！那邊已經有敵軍上來了！”手下的士兵跑到了耶律謝晨的身邊，循著士兵的手指方向，但見靺鞨國的攻城士兵就像螞蟻上樹一般，一個個的從城牆下麵鑽了出來。
“隨我來！”耶律謝晨衝在最前麵，帶著人朝著敵人上來的方向殺去。果然不愧是“遼陽第一武將”，見到迎麵來的兩個士兵，耶律謝晨揮舞起手中的大刀，僅一下便將迎麵的這兩個靺鞨國的士兵揮作了四段。
“好武藝！”已經竄上城來的函普文成看到耶律謝晨的霸道膂力，不禁歎服一聲。說完，自己也手提著狼牙棒朝耶律謝晨而來。
兩個雙方的主將打做一團，一個如下山的餓虎，一個如出水覓食的蛟龍，你來我往，招招都勢大力沉，勢必每一下都要講對方打成肉泥一般。
看到城上已經有衝上去的靺鞨族人的攻城士兵，函普收國立即叫人停止了放箭，自己親自率領一萬人馬朝著遼陽府的北城而去。
在城上的激戰中，到底還是常年在山野之中與猛獸為敵的靺鞨族人更加習慣於砍殺，雖然蕭十三已經親自率軍前來支援耶律謝晨，但是兩萬人的遼陽府守軍僅僅能夠和函普文成和函普收國率領的一萬餘靺鞨族人打了個半斤八兩。
站在城上且戰且退的蕭十三和耶律謝晨等人，都以為自己即將命喪在此時，身後傳來了震天的喊殺聲。原來已經得到消息的耶律石林率領著城內剩餘的守軍和自願參戰保衛遼陽府的百姓殺了過來。
眼見守軍勢大，函普收國等人並未力怯，已經殺紅了眼的靺鞨國人見到來勢洶洶的守軍，分外興奮，提刀上前繼續拚殺。
畢竟還是傾盡全城之力的镔鐵國守軍人多勢眾，在逐漸消耗的過程中，縱然靺鞨國的士兵攻勢勇猛，卻也受不住一直在增援的城內守軍將士。
“大哥！快走！”眼見大勢已去，函普文成大聲對函普收國說道。
“放屁！如今局麵，我兄弟唯有奮力拚殺，我怎麽可以撇下你不管？”
“大哥，走吧，要不今天我們兄弟都得死在這裏！”說完，函普文成趁著自己的兄長一個不注意，瞅準了空當，一腳將函普收國踹下了城牆。由於城牆本身就不算很高，下麵又落滿了屍體，函普收國隻是被摔斷了腿。
站在城上的函普文成已經拚殺的遍體鱗傷，衝著函普收國說道：“大哥！兄弟今日是為了萬千的靺鞨族人殉死的，替我照顧好盛瀚！”說完，函普文成背過去朝著衝上來的守軍衝了過去。
在函普文成等人的掩護下，函普收國隻得呆著殘餘的三兩千人馬退回了梁渠山脈的密林中。眼見城上的攻城士兵已經被剿殺殆盡，曆來不喜歡屠戮的耶律石林大聲喝道：“爾等入侵兵士，如今大勢已去，還不趕快投降！”
說完，多數人丟下了兵器，隻有函普文成依舊手持著狼牙棒繼續做著無謂的抵抗。
耶律石林衝著耶律謝晨使了一個眼色，對方會意地拈弓搭箭，瞄準了函普文成，一箭將其放倒在地。
由於天還沒有亮開，為了保險起見，耶律石林並沒有派人追擊窮寇。趕緊點齊了兵馬，收拾打掃了下北城的戰場。
經過這樣一場攻城戰的短兵相接，遼陽城內的守軍死傷一萬五千餘人，而靺鞨國人隻死傷了七八千人。耶律石林看到遠方函普收國遁匿的叢林，心中的憂慮早就爬到了臉上。
“城主大人，收拾停當了。”耶律謝晨走到旁邊，對耶律石林說道。
“謝晨，你覺得靺鞨族人的戰鬥力如何？”
“回城主大人，堪稱上乘。”
“嗯……皇上的援軍幾時到來？”
“可能就在這一兩日吧。”
“好，你和蕭十三蕭大人依舊好生把守此地，這一次的進攻是第一次，但恐怕不會是最後一次。”
“是！”
交代完了城內的守備之後，耶律石林來到了遼陽府內的城主府內，翻看了下自己府內的文獻記錄。雖然耶律石林自己是镔鐵國皇族的後裔，不過他本人對華夏民族的文獻自小便甚為感興趣。當然，在這個當口，自然不是因為興趣使然，讓他做起了書蟲，埋首在這些文獻中。
就在靺鞨國人攻城戰的第二天，耶律啜裏隻親自率領的兩萬鐵衛軍來到了遼陽府內。
“參見陛下！”
“起來吧，石林。”耶律啜裏隻扶起了耶律石林，已經得知昨日戰況的他雙手握住這位心腹大將的手說道：“昨日的戰事朕已經知曉了，你辛苦了。”
“全仰仗陛下的浩蕩天威，全城將士的拚死用命，方才暫時保住遼陽府。”
“嗯……也就是靺鞨國的國主函普收國沒有捉到是吧？”
“是的
……
”耶律石林麵上不無赧色地回道。
耶律啜裏隻看到耶律石林的表情，趕緊好生安慰道：“哎呀石林，你可千萬不要想多了，朕絕對不是怪你，能夠守住城池不丟已然是萬幸了，朕怎麽會怪你沒有抓到函普收國呢？”
“承蒙陛下體諒，不過，在下昨日卻是捉到了另外一個人，還請陛下挪步前往隨臣一同查探。”
“哦？是嗎？好，你前方引路吧。”
在耶律石林的引領下，耶律啜裏隻隨著來到了遼陽府的軍用醫館內。在一個被士兵和醫師共同監管的病房內，函普文成有氣無力地躺在床上。
“此人是？”
“回陛下，此人正是靺鞨國國主函普收國的親弟弟：函普文成。”
“哦……那你帶朕前來看此人所為何事？”
“陛下可挪步一旁靜坐，待臣對此人進行審訊。”
說完，耶律啜裏隻在耶律石林的安排下，來到了函普文成的病房後麵，在那裏可以很清楚地聽見病房內的一切說話。
房子裏隻剩下耶律石林和函普文成之後，耶律石林靜靜地小心地拍了拍函普文成的上身。但見對方應聲睜開了眼睛，一眼看到耶律石林之後，便要起身攻擊。無奈身上已經被五花大綁，加上昨日的創傷，根本起不來身。
“還要打？”耶律石林冷冷地問道。
“哼！要殺便殺，落在你們手上，我就沒打算要回去！”
“數百年來，镔鐵國和靺鞨國都相安無事，而且我也曾聽聞如今的靺鞨國的國主函普收國是一位仁義之君，為何突然大動幹戈，攻伐我國呢？”
“哼！相安無事？你們镔鐵國曆來欺壓我靺鞨國，你們先祖更是將我們的先祖趕到了蠻荒之地，還說相安無事？”
“你要是總說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舊事，那咱倆今天的談話可就變成曆史研究了，在下雖然對曆史很感興趣，隻不過今天不想說。”
聽到耶律石林如是說道，函普文成深以為很是納悶，似乎眼前這個人知道什麽靺鞨國的秘密一般。反觀耶律石林，並沒有急於表明自己的態度，依舊是一副冷冰冰的漠不關心的樣子，似乎函普文成的死活和說話都和他自己無關一般。
“你到底想知道什麽？”本以為眼前的這個人會是想知道靺鞨國人的軍備戰力，函普文成立即警覺了起來：“哼！此次出征，我靺鞨國人帶甲數十萬，昨日小小的一次交鋒，就令你們镔鐵國損失慘重，後麵還有我們數十萬的兵士，定然將這座城池淹沒在血雨腥風之中，你等趁早投降為妙。”
“哦……幾十萬人馬啊，確定不是軍民皆兵嗎？”早已經派哨探前去查探過函普收國駐紮之地的耶律石林冷不丁地說了這麽一句，讓函普文成瞬間感覺自己的底牌被人家看穿一般，不再說話。
“既然你不說話，那就聽我說兩句，我镔鐵國大皇帝陛下一直以來以仁德治理天下，更在他的任內，以武力為輔，仁政為主，震懾了華夏皇朝的定國，消弭了兩家的時代仇怨。如果你等山野草民依舊負隅頑抗，那屆時等待你們的隻有以卵擊石的下場。不過.……”
說著，耶律石林瞟了下函普文成，接著說道：“如果你們想要誠心誠意地請求镔鐵國的幫助，那我大皇帝陛下也可以考慮到你們荒野山民的立世生存之不易，傾盡全國之力以助。兩條路你先好生想想，想走哪條明日和我再說，在下有事先行失陪了。”
說完，耶律石林走出了房間，隻留下了函普文成一個人躺在裏麵。
走出房間之後，耶律石林來到耶律啜裏隻麵前。耶律啜裏隻因為剛才的談話被搞的雲裏霧裏，率先發問道：“石林，你剛剛和他說的到底是什麽意思？”
“陛下，您可知道，在梁渠山脈和渾夕江之間，有過妖物存在的傳說麽？”
“妖物？血牛？”
“不是血牛，卻是和血牛一樣的妖物，在下曾在華夏經典中涉獵過，這些妖物自打被‘穹頂四聖’打壓之後，隱遁藏行，或許就是在等待著時機的出現，再出來為禍人間的。”
“你的意思是？”
“陛下，臣以為，這次靺鞨國與其說是大舉進犯，不如說是傾盡全國之力前來尋找立足之地。”
被耶律石林這麽一說，耶律啜裏隻心下沉思起來。以前在和劉湛一起相處之時，曾經聽對方說過些許妖物現世的話語，如果今日耶律石林所猜不錯，恐怕當初劉湛所說的話今日已然應驗了。
“你怎麽知道的？”耶律啜裏隻心中還是有所疑慮。
“陛下，其實這次靺鞨國扣邊之時，臣已經派出去多名哨探前去查探，這次函普收國不僅帶來了軍隊，連靺鞨國的很多百姓也都帶了過來，臣猜想，他們肯定是因為什麽妖物方才選擇背井離鄉的。如果真要是這樣的話，我們絕對不能擅自和他們交鋒。否則的話，到那時恐怕他們身後的妖物會坐收漁利。”
耶律石林的一番擔憂，讓啜裏隻心下有些著了慌，看來，如今的局勢，絕非兩個國家之間的鬥爭如此簡單。思來想去，耶律啜裏隻做出一個果斷的決定——向劉湛請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