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攜顱拜謁 九首驟生
吳錦衣趕回方寸城後,並沒有在城內耽擱許久,隻等到妹妹月姬回到城中交辦事情。
“兄長,你已經從南麵的青陽州回來了嗎?”月姬見到吳錦衣,也隻是才到方寸城沒一兩天。
“嗯,妹子,這次駿遠城一行辛苦你了。”
“哪裏的話,其實歸根結底兄長也是為我等兄妹三人勞碌奔波,小妹這次前去替兄長走一遭也是應該的。隻是.……”
“怎麽?”
“兄長,你當真要和定國結盟嗎,還是隻是像以前侯爺那樣,暫時麻痹他們?”
“這是何話?自然是要和他們結盟啊,怎麽了妹子,難道有什麽不妥嗎?”
月姬現在仍然還在為駿遠城時劉湛的一席冷言冷語所氣,因為彼時作為出使定國的使者,不好撒潑,如今在吳錦衣麵前,正好撒嬌倒苦水:“兄長你可不知道,那劉湛異常霸道,根本沒有把我們骨國放在眼裏。”
“哦……我在你來的信中知道這些事了。”由於連日來的疲憊和憂慮,讓吳錦衣根本沒有將月姬的想法認真重視,畢竟他認為,如今想方設法對抗苗民才是首要,至於定國劉湛,他隻希望對方能夠予以配合和協助即可,態度什麽的根本不是吳錦衣目前苛求的。
“哥?”
“哦,妹子,這個無礙,畢竟骨國的確曾經背盟在先,我還是希望你能夠大度些。”
“哥!難道你不顧及我的感受了嗎?我在定國可是受了奇恥大辱回來的!”
“我知道,我知道,不過眼下都不是在乎這些的時候了。”
“兄長何事?”
吳錦衣本來想給弟弟妹妹們一個安逸的環境,不過如今自己這個身軀恐怕也無法遮擋住苗民所帶來的的恐懼了。麵對妹妹月姬的追問,吳錦衣隻好將苗民的頭顱拿了出來,放到了地上。
“啊!”月姬下意識地驚叫了一聲,驚懼地問著吳錦衣:“哥,這.……這是什麽?”
“苗民!”吳錦衣淡定地回答道。
也難怪月姬會有如此反應,雖然隻是一隻頭顱,不過本就有兩個一般人大小的苗民的頭顱自然也不會小到哪裏去,而且尖尖的雙耳、蒼白色帶著血絲的圓張的瞳孔,散亂的頭發在灰褐色的皮膚映襯下,著實瘮人。
“苗……苗民……是什麽東西?”
麵對月姬的焦慮和疑問,吳錦衣將苗民的所有情況信息,除了苗涯公子這塊全部對她和盤托出。
“哥,你是怎麽知道這些的?”
“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今我們不能再過多計較定國方麵的態度了。妹子,錦懷雖然撐不起來,我也無法再指望他能做什麽,但是你,你可是我最大的倚仗了。”
“那你打算怎麽辦?”
“先去駿遠城麵見劉湛,向他當麵說及此事,當下我們必須要盡可能多地著急盟友,否則,別說我們骨國,恐怕華夏皇朝都將麵臨累卵之危。”
一向自私的月姬自然不管所謂的華夏皇朝到底會怎樣,她隻是關心她自己的富貴和身邊的幾個親人的安危。
“哥,你真的要親自去駿遠城嗎?”
“嗯……我要讓定國公親眼看到這個東西.……”
“可是.……我回來的時候聽說封平府如今的守將是當初被苗涯殺死的那個許元康的兒子,當時我們去駿遠城的時候,也是因為此人不在城內,後來是有那劉湛的通關文書才放我們出去的。”
“沒事,我此去乃是出使,兩國交鋒還不斬來使呢,何況這次我是帶著真心誠意去媾和的。”
月姬看到兄長的一番至誠,想到劉湛的“無禮行徑”,愈加為吳錦衣叫屈,覺得他不值當遠行。
“妹子,我走以後,你要好生安撫城內軍民。如今主公年少,錦懷那裏你還是要好生引導,不可再節外生枝。”
“知道了哥哥,我記下就是了。”麵對兄長的諄諄勸導,縱然月姬平素處事招搖蠻橫,但是在吳錦衣麵前,她依然還是那個曾經倚靠自己哥哥的小妹。
對月姬交代完事情之後,吳錦衣叫來韓卓。一直以來,韓卓自從被迫歸順了苗不遺後,不想苗不遺卻意外死亡,自己隻能像飄搖的浮萍一樣暫時倚靠在吳錦衣身邊。
“將軍,不知道傳喚在下所為何事?”
“韓卓,聽聞你曾經去過駿遠城,見過定國公劉湛?”
“是的將軍.……”
“劉湛此人如何?”
“那時候他還隻是一個十幾歲的孩童,不過高乙存對此人極為重視……”
“哦?此話怎講?”
“其實具體的屬下也不知道,隻知道高乙存非常忌憚此人,時常說此人身具真龍之氣,會動搖軒轅皇族的根本……”
“哦?此話當真?”韓卓的這句話提起了吳錦衣更大的興趣,平素老辣的高乙存居然會害怕一個比他小幾十歲的青年,著實讓他有些意外。
“將軍您這是?”
“
過兩天我準備親自去駿遠城拜謁定國公,你隨我一同去吧。”
“啊?”
“怎麽?有何不妥嗎?”
“將軍有所不知,在下以前曾隨高乙存去過駿遠城,想必定國上下都曾見過在下。在下如果隨同將軍前往的話,恐怕對將軍會有所影響。”
“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你準備去吧。”麵對著吳錦衣的沉穩冷漠,韓卓自是無話可說。另一方麵,吳錦衣始終對韓卓放心不下,如果將此人長期留在方寸城,恐怕月姬和吳錦懷未必是此人對手,索性不如將其帶在身邊更為妥當。
安排料理完方寸城的事物之後,吳錦衣帶上韓卓便啟程前往駿遠城,此次,為了說服劉湛,此行還讓苗臣陪同前往。
路過方寸群山,吳錦衣一行人便開始了人生中至關重要的定國之行。與此同時,在骨國南部邊緣的青陽江南岸,苗涯和薛讓在調查過方寸山和郢都城之後,已經到達了古苗人的聚居領地邊緣。
由於古苗人曾經地處丙丁離山邊緣,在苗民崛起之後,時常遭受襲擾,故而隻能被迫遷離原住址,來到了青陽江沿岸暫居。
隨著苗涯和薛讓的南行深入,所到之處也越來越熱,炎熱的空氣中夾雜著火一般的熱浪,讓二人酷熱難當。
“公子,已經到達古苗人聚居地了,我們不如先休息片刻再趕路吧?”薛讓實在是無法接受這如熱鍋上的炙烤的氣候,真不知道古苗人是如何忍受如此炎熱的環境的。
“也好,我等先吃些幹糧,休息一下再趕路吧。”苗涯說完,放下背著的匣子,小心翼翼地將其立在一旁,不過並沒有吃東西,隻是坐在地上發著呆。
已經和吳錦衣分別數月的苗涯早已沒有了當初身為骨國公子的傲氣和霸道,如今的他的皮膚早已變成了古銅色,消瘦的臉頰凸顯出本人的冷峻,想必在方寸山和郢都城一代,他們是經曆過相當磨難,方才能夠活到今日。
正在二人休憩之時,突然在不遠處的叢林窸窣作響,敏銳的苗涯立刻瞄了一下出聲的林子,知道有人在附近。
“薛讓!閃開!”一個幹脆的指令,薛讓得令後立刻照舊跳離開來,給苗涯足夠的施展空間。
“誰!滾出來!”苗涯站起身來,把持住隨身攜帶的寶匣,瞪著前方的樹叢喊道。
“招!”樹叢中隻一聲幹脆利索的說話,隨即飛出一隻羽箭。不過已經有所警覺地苗涯早已經盯住了來箭,剛剛到苗涯跟前,便被他一把抓住。
更讓草叢中的人詫異的是,被苗涯抓住的箭矢在苗涯的手中冒起了青煙,不一會箭矢化作兩段掉在了地上。
“出來吧,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草叢中的巴清喀和法容哢聽到苗涯的說話後隻得跳了出來,二人謹慎地問道:“你是何人,為何無故擅闖我苗人領地?”
麵對二人的質問,苗涯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淡定地放開寶匣,口中大聲唱道:“天有不測風雲襲擾,地有不測禍凶作祟。自由天地期盼之所,唯有代穌代蒙之地。聰明先人開創萬事,隻有丙丁離山未墾。趨禍小人恣意召喚,北民南配但為複戕。”
苗涯唱完之後,對麵的人放下了手中的兵刃,似乎減少了敵意,恭敬了很多:“不知道壯士是何名姓,來此地有何貴幹?”
“我來拜見你們的巴青達絡聖喀,煩請二位給個方便吧?”
二人聽完相對看了一眼,又看了看苗涯和薛讓,謹慎地說道:“既然閣下能夠詠唱古苗人貴族的詩句,想必也不是一般人物。不過你要想見巴青達絡聖喀,恐怕需要交出隨身的武器和那隻匣子。”
“武器可以,這隻匣子卻是不可。”
“那就請吧。”見苗涯並不想遵從自己的意見,巴清喀隻得下逐客令。
看到自己無法以此說服二人,苗涯果斷將身旁的寶匣放在正前方,鄭重地說道:“我等遠道而來,可並非隻是為了來吃一碗閉門羹,在下隻問一遍,你等可否帶我引見巴青達絡聖喀,如果不的話,那在下就隻有不客氣了。”
還沒等二人說完話,苗涯將一隻手插入寶匣內,瞬間,古銅色的皮膚遍布鱗片,同時,苗涯的上半身另外生出八隻頭顱,長相和苗涯一樣。看到這樣的怪象,嚇得二人當場呆住。
“難道.……難道您是……相?蠱神?”
“既知我名,何敢背我意願!”此刻的苗涯,說話的聲音早已經變得極其邪魅,聲音更是如洪鍾般振聾發聵。看到自己已經震懾住在場的二人,苗涯迅速借著自己僅有的理智將手從寶匣中拔出。
“我等不知大神降臨,萬望贖罪。”
“既然你等已經知道我的身份,快帶我去見巴青達絡聖喀。”拔出手後的苗涯的聲音已經恢複了常態,在一旁的薛讓知道危險已過,又轉首回到了苗涯的身邊。
聽到苗涯的命令,巴清喀和法容哢哪有不從之理,準備引路。不過苗涯的這出相?化身,卻引來了附近的兩隻苗民的注意。
正當四人準備前往古苗人的暫居地時,被吸引的兩個苗民突然從空中飛下,攔住了苗涯等人的去路。
“哼!來的正好!”苗涯一臉不屑,但是卻如臨大敵一般拿起兵刃,對著其餘三人說道:“你等聽我號令,先斬除這兩個怪物再說!”
說完話,另外三人緊隨苗涯身後。四人都已經有過和苗民作戰的經驗,雖然苗民凶惡異常,但是麵對的對手卻也見怪不怪。經過一番慘烈的爭鬥,兩隻怪物被斬落。不過苗涯也被怪物抓傷,紫紅色的鮮血從傷口處流出。
對相?蠱神知之頗多的巴清喀和法容哢並沒有被苗涯範紫色的血液所驚到,在古苗人的認知裏,蠱神相?的血液本來就是紫色的。如今苗涯還是人形態,所以紫紅色自然可以理解。
“大神,您是否需要治療?”
“不用,過些時日就會愈合,眼下快些帶我去見你們的巴青達絡聖喀要緊。”
“是……不過此地距離我們的居所尚有幾日路程,還請大神耐心隨我等前往。”
苗涯和薛讓在巴清喀以及法容哢的引領下,前往了密林的深處,追尋著自己苗氏的先祖根源,開始了尋找自己的最終宿命。
同一時間,在駿遠城內,劉湛已經數次察覺到之前九鳳留給他的翎羽有所異樣,本來鮮豔的翎羽顏色早已變得黯淡無光。如此奇異的現象讓劉湛本人深感不安,既然是九鳳的神物,怎麽會經不起人間的風雨和磨礪呢?
正在劉湛沉思之際,謝欣婷悄然來到房中,看到了劉湛在憂鬱地發著呆。
“主公,怎麽回事?”
劉湛似乎沒有聽到愛人的說話,依舊沉浸在冥想之中。正在冥想之際,突然發現自己周身現出九張怪異的相同臉龐,緊緊將自己包裹在中間。隨著裹挾的越來越緊,劉湛本人感覺要呼吸不了一般。
“啊!”一聲叫喊,周身的九張怪異的臉頓時被燒的蹤影全無。原來是劉湛自己冥想中做了一個夢,發出的一聲叫喊卻將謝欣婷嚇了一跳。
“啊?欣婷?”劉湛扭過頭來看到受驚的謝欣婷,心中不免有些歉意。還未來得及道歉,但覺得自己的側方有些光熱,扭過頭來一看,原來手中的翎羽已經不知何故自燃起來。
謝欣婷看到後趕忙走過來,把住劉湛的手,自己卻早已經被翎羽的火焰所灼傷。再看劉湛,似乎跟沒事人一樣。
“要不要緊?我看下。”劉湛心疼地看了看謝欣婷的手,幸好她過來的時候翎羽自燃的火焰已經快要熄滅,隻是被燙的發紅起了泡。
“無礙,沒事的,你到底怎麽了?”
“我先給你上點藥吧。”
“你的手沒事嗎?”
被謝欣婷這麽一問,劉湛突然發現自己的手不僅沒事,反而沒有任何痛楚的感覺。再看看桌子上的翎羽,早已經燒成了一撮灰燼。
“這就是你那日回來說的九鳳送你的翎羽嗎?”
“不錯,隻不過怎麽……”正在劉湛疑慮的時候,一陣清風吹過,桌子上的翎羽灰燼隨風散去,更讓在場的二人驚訝的是灰燼散去之處,卻是一隻嶄新的散著斑斕色彩的翎羽,正是和那日九鳳送與他的一模一樣。
“這個是怎麽回事?”謝欣婷當場被這樣的異景所嚇到。
而同樣一頭霧水的劉湛也深感疑惑,口中喃喃念到:“我也想知道……到底怎麽回事?”
“剛剛你做噩夢了?”多虧謝欣婷的提醒,劉湛方才想起來剛剛的那個幻覺,九張怪異的臉現在回想起來竟然有些後怕,到底是什麽東西在作祟呢?滿腹的疑惑讓劉湛想起了謝語堂先生。
“是一個噩夢,或者是一個可怕的幻覺,欣婷,你的傷不要緊吧?”劉湛暫時顧不得許多,愛人的手已經被燙的起了水泡,畢竟是九鳳留下的神物,他深怕謝欣婷會因此遭逢什麽不測。
“沒事的,我自己上點藥就好了。”
“我先給你上藥吧,一會我要去趟謝府,找嶽父大人前去向他說明此事,看看他有什麽能夠知道的。”
幫助謝欣婷上完燙傷藥之後,劉湛急匆匆地趕往了謝府,見到謝語堂之後,將剛剛冥想中“夢到”或是“見到”的怪物以及翎羽自燃而後“複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向謝語堂述說了一遍。
“難道是相??”
“相??”
“嗯,不過這隻是傳說中的凶物,難道真的會在人世間存在嗎?”謝語堂自言自語道。
正當二人正在為這些異象所迷惑之時,定國公府的侍從陸無雙來到了謝府,找到劉湛稟報道:“主公,骨國的大將軍吳錦衣前來拜謁。”
“所謂何事?還是為求和嗎?”
“他沒說,隻是說來請主公共同商議如何對抗魔神相?。”
再次聽到“相?”,劉湛和謝語堂四目相對,隱隱察覺到劉湛剛剛的夢境絕對不是一般的夢境使然,看來,定國並不是唯一一個遭遇異象的地方,十方天下恐怕即將群魔並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