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舊怨了了 前路迢迢
劉湛雖然內心中非常同意與骨國再修和好,但是定國上下諸如樊於盡、張文遠等已故父親劉晨的故舊,極其需要他來安撫說明。更重要的是,自己的叔父劉光,這個表麵上看來並無爭權奪利之心的老臣,卻是父親的親弟弟,他能否讚成和骨國和好對於劉湛來說至關重要。
“叔父,想必骨國的太夫人月姬來到駿遠城的事你已經知道了吧。”
“嗯,主公,你是想和?”
“這裏隻有你我二人,不必叫我主公,畢竟我是你的親侄兒。”
“湛兒啊,苗不遺雖然死了,但是他的兒子苗涯和苗疆尚在,我擔心……”
“叔父直說無妨。”
“如今的骨國雖然元氣大傷,不過那個叫吳錦衣的大將軍文才武略堪稱當世無雙,依我看來,這個人絕不比他的主子苗不遺更讓人放心。”
“嗯……吳錦衣其人到底如何,我也在考慮。所以在應對骨國這邊,我需要給他們一個明顯的態度,那就是我壓根不信任他們。這也是為什麽我讓謝安去代替您去接管開陽城的原因之一,我希望您能夠留下來專門幫助我應對骨國。”
“這樣啊.……老夫以為你是不相信我了呢……”
“哪裏的話,開陽城的城主本來就是叔叔您,隻不過目前相較於經管開陽城,吳錦衣這個人還得需要您來親自出馬對付了。”
“嗯,我知道了.……不過開陽城那邊?”
“放心叔叔,吳錦衣在開陽城大肆安撫民心,城池雖然被骨國占據數年,卻不像封平府那般被糟蹋的滿目瘡痍。”
“侄兒啊,我擔心的就是這個吳錦衣的仁義布施.……他若真的和苗涯一樣倒也無礙,我們真正難以對付的並不是霸者,而是仁者,仁者無敵啊……”
劉光這番話可謂一語驚醒夢中人,劉湛隻是想到開陽城的百姓沒有遭到蹂躪而心下感念吳錦衣,卻沒有想到劉光的這層看似腹黑的想法。
月姬在駿遠城內觀摩了幾天,發現雖然駿遠城外麵看來要比方寸城嚴峻刻板的多,但是城內的百姓卻其樂融融。在劉湛的治理下,一共三道城的駿遠城早已摒棄早先按等級劃分居所的陋習,如今的駿遠城除了內城部分區域為劉湛等定國重要人物的居所外,三道城的百姓可以根據喜好買賣居所。
“主母,駿遠城果然熱鬧非凡,看來這個定國公劉湛果然如吳大將軍所言,是個仁義賢明的國主。”
聽到侍從宋晨峰對劉湛的溢美之詞,不知何故,月姬也心下非常歡喜,隻是佯作生氣地說道:“晨峰,你這話過於討嫌了吧?難道我大哥不如劉湛那個小子嗎?”
“啊?不是不是,是在下失言了。”
看著宋晨峰小心謹慎的賠禮道歉,本來就沒有生氣的月姬隻是抿嘴一笑,便瞬間化解了宋晨峰內心的悔意。
正當骨國使者這一行人在駿遠城接頭閑逛時,劉湛手下的侍從陸無雙循著驛館的人給的訊息找到了月姬等人。
“夫人,我家主公有請。”
月姬想到又能和這個劉湛“過招”,自然沒有推辭的道理,便隨著陸無雙徑直感到定國公府麵見劉湛。
原來在月姬與劉湛見了第一次麵之後,他發給吳錦衣的傳書對方已經知道劉湛的用意,為了打消劉湛的疑慮,吳錦衣言說會在一個月後親自前往漢水城拜謁劉湛。雖然名義上吳錦衣是月姬的下屬,但是兩國都知道,隻有吳錦衣的親自前來才能夠讓劉湛及手下重臣釋懷。
“夫人,令兄的信中意思大概就是這樣,在信中令兄表明會以人格保證不再對定國用兵。孤承先父遺誌繼領定國,自然會遵循先父的懷柔遠人的立國之道。孤在此保證在一個月內不會對骨國用兵,不過,你也回去和吳錦衣說明,如果骨國以後再膽敢圖謀定國,你今日也看到我駿遠城繁榮盛世,看你骨國能否招架。”
劉湛的一番頗具威脅的話立時讓滿心歡喜的月姬頓時失色,本來還想著和對方調侃兩句的她麵上露出不悅之色。
“定國公果然是大國之主的風範,奴家領教了。”說完,月姬站起身來準備拂衣而去。本以為劉湛會動心而攔住自己,卻發現自己轉過身後隻是尷尬地站了站腳步,背後並沒有挽留自己的聲音。
“晨峰,我們走!”月姬僵硬地對侍從說道,回過頭來眯著眼睛看了看劉湛,但見對方已經端起了茶杯,啜飲著茶水。
在回到驛館的路上,月姬恨恨地說道:“哼!劉湛,你好生給我等著,總有一天,你會在本夫人的石榴裙下哀求。”別過劉湛之後,月姬並沒有著急離開駿遠城,而是繼續在駿遠城內逗留了幾日。
一天,她的轎子正好路過謝語堂的府邸,正當她撩起窗子上窗簾時,看到一個端莊秀麗的女子從謝府內走出來,上了轎子。
“晨峰,那位女子你可認得?”
“回夫人,雖然在下不認識,但是在下猜想應該是謝語堂的女兒,也就是如今的定國公夫人。”
“哦?
”月姬正想再多看一眼對方,謝欣婷卻早已上了轎子,朝著定國公府的方向走去。難怪劉湛對自己的妖豔美貌不動心,卻原來自己有這麽一個俊秀的老婆在。月姬心下想著剛剛見到的謝欣婷的那張秀氣的容貌,自覺自己並不比對方要差,隻能怪劉湛這個小子不識貨而已了。
雖然月姬在駿遠城逗留,但是依然沒有忘記兄長吳錦衣交代的正事,當即將劉湛的態度飛鴿傳書給了兄長。
方寸城這邊,經過幾日的等候,總算接到了月姬的書信。信中雖然添油加醋般的說了劉湛的霸道和不是,不過也算達到了目的,目前北方的定國暫且是不會對骨國下手了。自己必須動身趕往青陽州去。
吳錦衣趕緊給妹妹寫了封書信,讓她盡快回到方寸城後,自己便急匆匆地趕往了南麵的青陽州。臨行前,特地交代了弟弟吳錦懷,務必好生把持方寸城,切不可節外生枝,鬧出禍亂。
吳錦懷隻是表麵佯作順從,吳錦衣對此不甚放心,將本來要一同帶去的苗臣也留在了方寸城。
“苗大人,錦衣此去吉凶未知,希望你能夠先主公托孤之信任,務必保全少主公,保全骨國!”
“吳大將軍,您可自去便是,南方青陽州之事我大概能猜出是何道理,隻待將軍回來之後,我們再共同商議對策便可。”麵對吳錦衣的再三叮囑,苗臣知道,如今的苗民已經逐步蘇醒過來,骨國上下唯有同體同心,方能渡過難關。
“好,我已留下邢大柱在此,你有事可盡管托他去做。至於其他人,雖然為人狠辣,不過手中並無實權,我倒是不甚擔心,唯獨韓卓此人,大人務要好生留心。”辭別了苗臣和弟弟吳錦懷,吳錦衣便帶著曲叔律徑直前往青陽州。
青陽州這邊,自副將曲叔律單騎前往方寸城報信之後,城中又有很多人在前往城南的時候被鳥人一樣的怪物所截,隻有個別人逃過一劫,其餘碰見怪物的人全都被怪物殺死,沒有再回來。
為此,作為城主的邢大海下令城內軍民不得擅自去往城南的青陽江附近。目前他最盼望的吳錦衣尚未來到,派去的曲叔律也已經快有半月有餘,自己的傷勢雖然不再那麽疼痛難忍,不過青陽州外怪物蜂起,真不知道自己還能再堅持多久。不過好在吳錦衣一路之上並沒有耽擱,不到十天,便來到了青陽州。
“吳大將軍,你可算來了!”邢大海見到吳錦衣如草木久盼甘霖一般,死死地握著吳錦衣的手,都忘了要給對方行禮了。
“將軍辛苦了!是在下來晚了,無奈啊,如今正值骨國多事之秋,在下必須安撫完骨國北方的兩大強敵才敢南下見你,這些日子隻是在期盼著你能夠堅持住。果然,蒼天眷顧,讓我又能一睹將軍音容。”
一陣客套過後,邢大海呆著吳錦衣來到了城南的城牆上,指著遠處青羊江對麵的丙丁離山。雖然距離青陽州很遠,但是站在城上也能夠隱約看到南部丙丁離山的最高峰朱雀峰上噴出的滾滾濃煙。
“據傳說丙丁離山乃是四象神獸朱雀的居所,當年軒轅黃帝橫掃華夏之時,越過青陽江後,見到朱雀,以為神明居所,言及不再向南征伐,華夏皇朝可扼守青陽江畔為領。”
縱然不曉天命,吳錦衣也知道曾經與華夏皇朝並存的四象神獸,分別鎮守在皇朝的東南西北四處隱秘居所。而今時過境遷,大家也從來沒有見過這些所謂的神獸,吳錦衣也僅僅是因為看到苗民的爪子和從苗涯口中所述說的關於苗民的傳說,方才想起朱雀來。
“嗯,將軍所言甚是,不過如今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眼下的苗民。我擔心苗民正是從那丙丁離山中出來的。”
“對了,最近可有人從青陽江對麵而來?”
“將軍何出此言?”
“對麵據說也曾是古苗人的居所,我想苗人部族恐怕也會飽受苗民所製,向北而逃。”
“額……將軍……難道苗人不就是苗民嗎?”
“你是說那個人身翼手的怪物嗎?”吳錦衣問,看著邢大海一頭霧水的樣子,趕緊解釋道:“當然不是,苗人是苗人,苗民是苗民。”
“什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其實此事說來話長,你還知道先主公的大公子苗涯嗎?”
“知道,他不是已經被您殺死了嗎?”
吳錦衣看了看周圍,隻有邢大海在自己身邊,壓低了聲音說道:“將軍差矣,苗涯公子好歹是先主公的長子,縱然有千般不是,在下也不敢妄加屠戮。”
“那……苗涯公子他?”
“這也是我此來青陽州的主要目的,其實骨國苗氏本係苗人部落貴胄,因為在古苗人爭霸中失去庇佑,方才投奔到了軒轅黃帝手下。後來皇帝征伐古苗人後,見其部族中多數好蠱術,深以為恨,故而並沒有將古苗人留在皇朝內部,而是驅趕到了青陽江南岸。”
吳錦衣說到此處,頓了頓,給邢大海一個消化這些事情的空當,然後繼續說道:“其實軒轅黃帝並不知道,骨國苗氏一族曆來篤信
蠱神,先主公苗不遺也是因為整蠱過激方才致死的。”
“那苗涯公子和這件事有什麽關係?他現在何處?”
“公子苗涯雖然平素狠辣,但是也很不喜歡整蠱這一套血祭的做法,先主公將侯位傳給苗疆,一部分是因為的確寵愛我那妹子,還有就是希望骨國苗氏能夠繼續奉行蠱神。所以在臨終時,托孤給我的同時,也讓他的族弟苗臣做了骨國的宰相。”
“那……那苗臣現在在方寸城,而將軍您出來……”
“無礙,眼下苗疆年齡尚淺,尚不足以整蠱,何況……”吳錦衣立馬住了嘴,本來想說“何況苗疆極有可能非苗不遺親生子”的,看來苗民對吳錦衣的影響過大,不過眼下還沒到大家同仇敵愾一致對付苗民的份上,畢竟苗民的可怕之處眾人都還沒有見過。
“將軍?”
邢大海的一聲叫喚,讓吳錦衣從尷尬中反應過來:“哦,何況公子苗涯現在尚無音訊,我等必須等他傳來消息方才計劃下一步的事情。”
“那公子苗涯到底現在何處?”
“應該就在那。”吳錦衣用手一劃,意思是苗涯現如今就在青陽江對岸。
“啊?那他是去?”
“對,是去打探苗民動向,伺機為我等拉攏青陽江南岸的苗人部落去了。”
“那他孤身前往豈不是很危險?”
“這個我倒是不擔心,我擔心的是他此去的目的不僅僅是為了拉攏苗人部落.……”吳錦衣皺著眉頭看著邢大海,表示苗涯還去做更加離奇危險的事情。
“那他是去?”
“做骨國苗氏宗族最後一次整蠱,召喚蠱神。”
“什麽?為何?”
“正所謂潰癰雖痛,勝於養毒。當初軒轅黃帝本想根除蠱神的毒瘤,不過自己常年征戰,早已精疲力竭。本想將此重任交予自己的後代們,奈何軒轅黃帝發現自己的後代們並無救世之君,隻得擱淺。這也就是為什麽骨國的曆代國君都有篡逆之心的根本原因,因為他們相信他們自己才能夠拯救天下蒼生,隻不過先主公這一代過於沉迷蠱術,陷入了和高乙存的爭鬥恩怨之中。”
聽到吳錦衣的這一番說話,邢大海似乎像被人扔進了水裏無法掙紮出頭緒一般。
“大海,我說的這些僅限於你我知道,如今我來的主要目的一是為了讓你在此留心苗人部族的動向,二是來給你治療你的傷口。”
“什麽?你知道我哦的傷沒好?”
“苗涯之前和我說了很多,對於你的傷口我也能猜出個一二,好在定國那邊沒有過於耽擱,我已算計好了時日。”
回到青陽州城主府內,邢大海和吳錦衣來到後堂,邢大海脫去了上衣,早先被怪物抓破的傷口如今緊緊縮了進去。吳錦衣看了看傷口,掏出之前曲叔律帶來的爪子,用短刀截下了一截,放在炭火上烤焦後,碾成了麵,敷在了邢大海的傷口上。
一陣灼熱的疼痛過後,邢大海的傷口開始流膿,吳錦衣叫人幫忙擦拭後,此時的邢大海雖然被剛剛的灼熱疼痛攪得有些疲憊,但是麵色卻開始由白轉紅。
感覺身體瞬間舒暢許多的邢大海起身向吳錦衣跪拜:“多謝將軍救命之恩!”
“大海起來吧,也是難為你了,本來這節爪子要留給你的,不過眼下我需要拿著它去趟定國麵見劉湛。你隻能自己多加保重,注意收集苗民的骨頭了。”
“將軍但且放心,在下日前已經帶人斬殺了一隻那個叫做苗民的怪物,本來是想請將軍來了看完後就地火化的。”
“哦?帶我去看!”
隨著邢大海,吳錦衣來到了城主府的後院的一個廢舊的房屋內,一開門,發現一隻碩大的人身翼手的屍體。吳錦衣仔細地查看了下這具屍體,轉而對邢大海說道:“大海,這個苗民的頭顱給我吧,其他的身子你剔除了骨頭,照我剛剛救你的法子碾成藥粉,以備不時之需。”
“是!”
“再有,青陽州這座城池,恐怕很難堅守苗民的群攻。如果能守住最後,如果苗民過多,你可自行裁量,不可硬拚,直接撤回方寸城內,本將絕不因此擅加處罰。”
“將軍放心,末將既領重任於此,唯有與青陽州共存亡。何況,公子苗涯既是將軍所遣前往丙丁離山,末將好歹得知公子音信,迎回公子再行撤退。”
聽到邢大海再次提起苗涯的名字,深知苗涯行蹤目的的吳錦衣隻是搖了搖頭,認真地提醒著邢大海:“大海,聽我的勸,該回去就回去,盡可能招攬更多的苗人。至於苗涯公子.……”說道此處,吳錦衣低下頭,哽咽了一下,咬著牙說道:“你不會再等到他了。”
就這樣,在青陽州隻逗留了一日的吳錦衣便從從往方寸城方向趕去。青陽州的情形他已經知道個大概,對邢大海的交代已經都完畢。如今的他,必須盡快趕到駿遠城與劉湛攤牌,前麵的路頓感崎嶇遙遠。
想到此處,吳錦衣感到身上背著的苗民頭顱益發的沉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