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晴天霹靂 黑雲壓城
謝語堂自上次跟隨高乙存來到漢水城已經月餘,一直住在漢水城的官屬驛館內,每天除了被人以優待之外,並無任何音信傳入。謝語堂也深知自己是被高乙存下令軟禁在此,故而盡管來了多日,並未主動給定國方麵發出一封書信,也從未收到任何信劄,每日所做無非是看看書,賞一賞窗外的風景。這日晚間,驛館內來了一名神秘的訪客,打破了謝語堂的“寧靜”生活。
“請問是謝語堂謝先生嗎?”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在門外輕聲問道。
“在下正是,敢問閣下是?”謝語堂躊躇了片刻,應聲回道。
“謝先生,在下何文權,此時來訪乃是有要事相告。”
謝語堂聽罷立刻拉開門閂,迎接何文權進屋。謝語堂早年曾與何文權一同拜師學習,後來共同出師雲遊,何文權意在揮斥方遒於廟堂之上,故而西去漢水城,而謝語堂時刻惦念自己的家鄉定國,因此便在定國紮下腳跟,後來結識了定國公劉晨。不管二人侍奉誰人,都可以說是被自己的主君奉為倚靠。
“賢弟,你怎麽來漢水城了?”何文權根本顧不上客套敘舊,直接直奔主題。
“此話怎講?文權兄為何這麽問?”
“哎!”何文權長歎一口氣,繼續說道:“雨堂兄啊,想來這許多日你的消息閉塞不通,也是難怪,我也是今日方才尋到機會來見你的。”
謝語堂聽聞後大驚,不承想自己已被高乙存有意隔離,迅速問道:“文權兄,你此來為何?對了,我家主公現在怎樣了?”
“定國公劉晨日前已然薨逝。”
謝語堂聽到後腦袋仿佛被雷擊一樣,耳邊嗡嗡作響,踉蹌地癱坐在一把椅子上,等他稍微緩過神來後,何文權將劉晨死因前後,定國丟城失地以及劉湛繼位的所有事情簡明扼要地告訴了謝語堂。
“主公,你相托之事猶在腦海,不想那日一別竟成天人永隔.……”謝語堂坐在椅子上攥著拳頭哭泣著說,深恨自己沒能在劉晨最需要的時候在一旁輔佐。
“那少主公呢?他現在可好?”謝語堂顧不得悲傷,急切地想知道劉湛和定國的情況。
“現在的定國公劉湛坐鎮駿遠城,聽聞由於東胡部族大兵壓境,為保駿遠城不失,劉湛已經命北部長城的兵馬撤回了駿遠城,並遣使來到了漢水城求援。”
“哦……”聽到此處,謝語堂思索了一會,放棄長城固然有失定國軍隊威儀,但是將部隊撤回駿遠城,兩處兵馬合為一處,不失為絕地反擊的殺招。
“賢弟,你得想辦法趕緊離開這裏,定國如今國小力窮,高乙存可不會再對你有所忌憚,恐怕不日會想方設法對你下手!”
此事謝語堂也料想到了,自己來到漢水城之後便一直與世隔絕,高乙存也一直向自己隱瞞這麽多事,看來自己的處境的確很是尷尬危險了。
“多謝文權兄相告,奈何如今軟禁至此.……”謝語堂言猶未盡,突然又
想起故主劉晨之死,泣不成聲。
“雨堂兄!”何文權感念謝語堂一片赤誠之心,也為所動,故而轉念想起一計:“雨堂兄,目下南越王王世子錢勝潮尚在漢水城,目前朝謁大典已畢,我想不日王世子行將歸國。素聞南越王父子皆有仁者之心,愚兄願去往見南越王世子,向其說明賢弟窘境,想王世子定然會出手相助。”
“文權兄,愚弟身處險境,兄之大恩,愚弟當來日相報!”說罷謝語堂跪地而泣。
何文權與謝語堂說完不敢久留,便匆匆回到了自己府中,謝語堂別過何文權後,想起目前定國上下麵臨南北西三方國家部族的夾擊,心中深為劉湛處境擔憂。
而劉湛這邊,雖然手下的北部長城守將趙凱已然奉命撤軍回到駿遠城,但是東胡王耶律啜裏隻已經親自統軍占領定國北部的長城,目前正在長城修整,不日將會南下前來駿遠城。
更令劉湛擔憂的是他派去漢水城的使者並未有任何回音,想必高乙存已經決定了坐視駿遠城為東胡部族占領,劉湛心中根本不知道,為了能夠殺死自己,高乙存寧可放棄皇朝北部的鎮守封國。
劉湛並不知曉高乙存欲除去自己而後快,目前他也不能再將希望寄托在皇朝其他領國的救援上。近些天他一直在命叔父劉光對城牆進行加固,並將駿遠城三道城的百姓安排到了二道城以內。駿遠城在建立之初,便修建了以定國公府為中心的三個環城,從外到裏分別是三道城、二道城和內城,經過曆代定國公的規劃,三道城居住的基本是平民百姓,二道城居住的主要是定國和駿遠城的官屬,而曆代定國公及其親近則居住在內城,而三個環城內均有駿遠城的駐軍。此次為了最大限度地收縮防禦力量,果斷下令將三道城的居民遷入二道城以內。
站在二道城的城牆上,望著眾多的百姓蜂擁地湧入城內,劉湛的內心五味雜陳,曾經雄霸皇朝北境,讓諸國畏服,甚至令東胡部族不敢正視的定國如今卻令國都內的萬千子民因戰亂而流離失所。身為一國之主的劉湛看到眼前這一切,一股自丹田上升的內疚之氣,擠濕了雙眼。但既然是一國之主,那便不能在任何情況下示弱,哪怕自己隻有十六歲,哪怕麵對的是自己的子民。
正在劉湛在二道城城牆上呆立時,樊於盡緊忙上前稟報:“主公,據探馬來報,東胡騎兵已經從長城出來了,估計最快兩日便可到達駿遠城下!”
“知道了,叫叔父、趙凱、謝安、華忠世等人前來。”劉湛說著,忽然想起一事:“歐陽靖老先生可在?”
“回主公,歐陽先生目前就在內城。”
“好,知道了。”劉湛並未繼續追問,眼下他隻是關心當前退敵事宜。
二道城的城牆之上,待劉光等人來到之後,劉湛急切地問劉光:“叔父,外城的城牆修葺的怎樣了?”
“已經修繕的差不多了,估計一兩日內便可全部完工。”
“樊將軍、趙將軍,部隊
現在征集了多少人馬?”
“啟稟主公,連同駿遠城自由的守備軍、外加趙凱將軍帶回的人馬和募集來的兵士,初步統計了下大概有九萬餘人。”樊於盡如是答道。
“九萬.……”劉湛念叨了一聲,根據最近的探馬來報的情形,東胡王耶律啜裏隻帶來的東胡戰騎估計前後有近十萬人馬,看來此次耶律啜裏隻如此興師動眾,是定然受到他人挑唆。否則,眼下嚴冬將近,即使是飽嚐饑渴苦辛驍勇善戰的東胡騎兵,在凜冽嚴冬之下,也不會貿然南下征討。
在場眾人都知道劉湛擔憂的是什麽,大家看著劉湛的背影,在夕陽的襯托下,輪廓格外鮮明。眼下雖然未到冬季最寒冷的時節,但是今日的太陽所散發的熱量似乎早已被彌漫著緊張和恐懼的冷凝的空氣所吸收,落日的太陽紅的像一個巨大的橙子,搖搖欲墜地掛在西邊的黑雲下麵。隨著太陽逐漸西沉,淪肌浹髓的寒風夾雜著沙土皺起,細小的砂礫打在人的臉上像針紮的一般,劉湛眯著眼睛望著西北方向的黑雲,微薄的夕陽打在上麵顯現不出一絲色彩,隨著時間推移,黑雲似乎即將要吞噬掉了最後一絲光亮。
劉湛從眯著的眼縫種看不到一丁點值得稱道的光景,正在無望地看著遠方時,眼角處感覺像是有什麽東西在招搖。劉湛向左扭過頭去,但見在微弱的夕陽映襯下,一個守城的士兵胳膊上係著一段紫色的絲巾。劉湛好奇地走到這個士兵身邊,士兵恭敬地行了一禮:“主公。”
“絲巾很漂亮。”劉湛細看,發現絲巾上繡著幾朵米白色泛著銀光的鈴蘭。煞有興趣地繼續問道:“這段絲巾是哪裏買的?”
“回主公,是賤內所秀。”從士兵戰戰兢兢的回答中劉湛可以看出此人是讀過書的。
“你是個讀書人?”
“是的。”
“既然是讀書人,為何前來參軍?文人自有文人報效國家的門路。”
“回主公,縱有文死諫武死戰,但外族傾巢來攻,時勢所迫,容不得我等袖手拈花高談闊論了。”
劉湛聽到此處,微微一笑,這樣的回答讓他倍感欣慰,同時也令他心有擔憂,東胡鐵騎的快馬彎刀,正是摧折一切人倫親情的利刃,隻是繼續微笑著說:“戰場之上,非到最後關頭,不可輕言犧牲,切莫辜負了這幾朵美麗的鈴蘭。”
劉湛說完便轉身離去,這位士兵的妻子親手秀的鈴蘭,無非是希望自己的丈夫能夠幸福來歸。但是作為主君的自己,又不得不讓萬千家庭的骨肉奔赴戰場。劉湛實在不知道該要怎麽繼續和那位士兵交談。
就像樊於盡向劉湛報告的那樣,東胡部族的鐵騎在兩日後的中午如約而至,所謂兵過一萬,無邊無沿,兵過十萬,徹地連天。望著城下敵人叫囂的頭陣,劉湛手中握著的父親劉晨傳下來的寶劍“鷹爪”瑟瑟發抖,駿遠城外城牆上的士兵急促的呼吸和鐵器的敲打聲夾雜在一起,迎接他們的將是定國自建國以來最大的威脅挑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