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五章 深影
姍姍來遲的郎中沒能派上用場,只是提醒營地頭目快些燒掉屍體,老和尚的死狀可有點不正常。
的確,法延真的是油盡燈枯,本就枯瘦的身軀幹癟得像具骷髏,苦滅等人都被這一景象嚇得魂飛魄散,逃出帳篷不停念經,萬分後悔沒有乖乖聽話早點出來。
這幾名僧人沒感覺到自己的暈迷,只覺得眨眼的工夫法延就變了模樣。
許煙微也嚇壞了,拽著上官如就跑。
夜晚降臨,從大帳篷里傳出低沉的梵唱,上官如喜歡這聲音,卻無法止住心中的混亂,她開始懷疑自己對法延臨死前的暗示是否理解正確。
法延向來反對一切殺戮,為何卻要以殺戮終結死人經?上官如覺得自己可能想得太多了,就演算法延真有此意,也用不著實施,她跟老和尚一樣,憑藉某種直覺,相信龍王與荷女並非不可救藥的魔頭。
最為關鍵的是,上官如根本不是那兩人的對手。
法延功力深厚,傳到上官如體內最多只有十之七八,雖然遠遠超過上官如原來的無道神功,卻還沒到頂尖水平,而且不能馬上使用,上官如能清晰地感覺到丹田內有一顆硬核,每運功一個大周天,硬核就會融化一點,成為真氣,照她的估計,至少需要幾個月的時間才能完成,她現在只能使出一兩成功力。
即使最後功力圓滿,上官如也不是死人經的對手,一個沒有殺心的人,面對兩個殺氣遍布毛孔的人,根本沒有任何勝算。
法延給了她內功,也給了她一個無法完成的任務。
上官如搖搖頭,暫時拋掉心中的負擔,嘴中苦澀,又懷念起美酒來。
夜已深,另外三個女人正在熟睡,鞠王后翻來覆去,似乎在夢中也要抱怨條件的惡劣。
上官如悄悄走出帳篷,她找不到美酒,只好用另一種方式緩解鬱悶之情。
重新恢復飛檐走壁的能力,是上官如最高興的一件事,以至於對剛剛死去的法延有些愧疚。
一兩成功力,足夠她施展四五成的輕功,她很謹慎,沒有驚動營內的看守,躍出外圍尖柵,離開了防守不嚴的監獄。
雖然不是很甘心,上官如還是得承認木老頭的說法,武功的確能讓一個人變得自由。
她繞著整個監獄區兜了一個大大的圈子,查看地形,然後準備原路返回,她要遵守諾言,帶著那三個女人一塊逃出去。
營地里鬼鬼祟祟地走出一個人,上官如的第一反應是不要多管閑事,可是那人的光頭讓她改變了主意。
借著微弱的月光,上官如認出那人是大帳篷里的苦滅和尚。
苦滅也是犯人,怎麼能夠隨便走出營地?
他根本沒想到附近會有監視,腳步匆匆,顯然對路徑很熟,七扭八拐來到監獄區最小的一座營地,也是唯一空閑的營地。
長生法師已經等了一會,雖然面無表情,沉默本身就已表示了不耐煩。
「法延……法延死了。」苦滅顯得有些膽怯。
「我知道。」長生法師對這個消息顯然不感興趣。
「什麼……也沒留下。」苦滅的聲音在發顫。
「是你出的主意,把和尚們都關在一起,是你向我保證,能勸說法延交出須彌芥神功。」
「法延很狡猾……」
「我還以為你會更狡猾。」
「是是……這個……我知道了,法延將神功偷偷給了香積之國的女人。」
「嗯。」
「女人好對付,只要使點手段……不怕她不交出來。」
「你覺得我這幾天來毫無作為是因為心善嗎?」
「不用特別的手段。」苦滅抬手擦了擦額上的汗珠,「就像第一天,用點催情葯……法延一死,誰也擋不住藥效。」
「另想辦法吧,這招不能用了。」
「為什麼?」苦滅大吃一驚。
「跟你無關。去接近那幾個女人,假裝幫她們逃亡,騙她們交出須彌芥和無道書,做不到,你就永遠留在這裡吧。」
苦滅像一條打架負傷的野狗,彎著腰,踉踉蹌蹌地跑掉。
長生法師裹了裹厚厚的襖衣,半天沒動。
「女人。」他像是在喃喃自語,「不可預測。」
一個人影從他身後的帳篷里走出來,「咱們要永遠受那個女人的控制嗎?」
「她喜歡躲在陰影里,就讓咱們躲在她的陰影里吧。她想讓天下大亂,這對咱們也是一個機會。」
「她到底要怎麼對待龍王的女人?把她們抓起來,卻又不允許懲罰。」
「少做猜測,不管她做何選擇,都是在原地轉圈,跟你我沒多少關係。」
「龍王又殺死六名家人。」
「唉,只剩下六個了,得意樓就快不存在了。」長生法師轉過身,聲音中罕見地流露出一絲激動,「最後可能只會剩下你一個人,你有準備嗎?」
「有。」
「你的武功會越來越強,當你殺死龍王的時候,一定要告訴他彭仙人永遠不死,當你殺死那個女人的時候,告訴她得意樓無論怎樣分裂,都是一個人。」
「我會的。」
人影扶著長生法師,向帳篷里走去。
上官如心中生出一股寒意。
她認得后出來的人是野馬,也知道他們談論的女人是荷女。
死掉六個還剩六個,原來野馬已經加入得意樓,成為長生法師的共修者,他們投靠曉月堂,卻又定下計劃要殺死荷女。
上官如潛回自己的帳篷,將另外三人一一推醒。
「我有一個逃出監獄的計劃,下一個晚上就執行。」
鞠王后立刻清醒,「你能保證安全?」
蕭鳳釵堅定地相信「十公子」,「不管別人怎樣,我跟你走。」
許煙微打著哈欠,「下一個晚上啊,先讓我睡會吧。」
上官如的計劃是裝成尼姑離開監獄。
次曰一早,鞠王后帶著許煙微、上官鴻親自拜訪另一頂帳篷里的尼姑,傾聽她們[***],許願供養。
經過這次見面,尼姑對王后的尊敬達到諂媚的地步。
蕭鳳釵略施手腕,使得營地頭目掏出腰牌大肆炫耀,「有了這個,在龍庭隨便行走,就算進王宮也沒問題。」
去掉話中的水分,蕭鳳釵敢保證這枚腰牌會很管用。
盜竊腰牌的事情最後還要由上官如進行,她沒告訴三女自己已經重新擁有功力,只說受過相關訓練,肯定沒問題。
鞠王后與蕭鳳釵忙碌的同時,上官如也沒閑著。
這天上午,法延的遺體就在營地里火化,參加的人沒有多少,上官如是其中唯一的女子。
蓮青跪地痛哭,苦滅搖頭嘆息。
上官如本以為苦滅會藉機向自己示好,執行長生法師交待給他的任務,結果他甚至沒有正眼瞧她一眼。
火化結束,上官如才明白苦滅的全盤計劃。
幾名僧人告辭,蓮青站起身,希望能在餘燼中找到師父的舍利子,結果只翻出幾塊焦黑的骨頭,珍藏於懷中,然後向上官如合什行禮,「求女施主慈悲。」
「高僧這是何意?」
「我不是高僧,斟不破恩怨,求女施主告訴我打傷師父的是誰,我要報仇。」
上官如搖搖頭,「法延不希望報仇,他什麼都沒告訴我。」
其實她心裡已經猜到下手的人是誰,法延武功高強,正常比武,極少有人能令他受傷,只有不擇手段的殺手才可能偷襲成功,得意樓諸人當中,唯獨野馬能擔此任。
上官如沒有說出自己的猜測,因為這不符合法延的遺願。
蓮青低頭想了一會,「我總能找出來,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師父臨終前……是不是交給你什麼東西,或者告訴你一些秘密?」
上官如馬上明白,蓮青這是在替苦滅問話。
蓮青背叛了師父?上官如很快醒悟,蓮青沒有背叛的必要,他只是遭到了利用。
苦滅很清楚自己不可能迅速取得四個女人的信任,所以用復仇的念頭說服蓮青,等蓮青拿到神功,他再想辦法搶到手。
「呃,你師父的確給了我一點東西。」上官如故意做出猶豫的語氣,她沒有說謊,只是法延給她的東西,沒辦法轉交給任何人。
「我知道師父不想讓我增強武功,可是想報仇就得憑武力,能打傷師父的人,必是高手,所以……」蓮青撲通跪下,低頭不語,他對自己的請求感到羞愧,卻相信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上官如顯出很為難的樣子,最後說:「我不能隨便交出法延高僧的遺物,不過……如果你能想辦法把我們幾個人救出去,我可以告訴你一個重要的秘密。」
蓮青眼睛一亮,站起身,「師父圓寂,我也沒必要再留在這裡,你等我想個辦法,把你們都救出去。」
「想辦法」的人是苦滅,他會設下一個圈套,等四個女人自以為安全,交出秘密之後,再將她們抓回監獄。
上官如只想利用這個圈套的前半程,後半程她要執行自己的計劃。
一切按部就班,上官如突然想起龍王,不知道他在這種情況下會不會有更好的主意。
傍晚,蓮青的「辦法」還沒想出來,接連發生幾件事,打亂了上官如的計劃。
又有兩個女人被送入營地,鬧出不小的動靜,幾天不露面的阿哲巴,也偏偏在這個時候冒出來,聲稱自己有辦法救人,但只能救一個。
(未完待續)